第107章 神雕侠侣
杨过借着郭襄的手解决了尼摩星后目送郭芙在赶来接人的耶律齐等人的安慰下遥遥远去, 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再也见不到人，连空气中飘散着的若有若无的香粉气息都彻底消散后，杨过才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尼摩星的尸体, 心中百感交集。
郭芙那丫头, 十六年过去了还是三脚猫的功夫, 真是白瞎了她家的武学渊源，怪不得连她妹妹都看不起她，话里话外都在说她是个麻烦精的意思。
可不就是个麻烦精？
只要一眼看不到, 她就有本事让自己陷入困境，专等着别人来救……郭襄说她出嫁前是父母照顾着, 出嫁后又是夫婿照顾着，果然半点没说错。就这, 刚才若不是他出手, 等耶律齐赶到, 她起码要在尼摩星那里吃点亏，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怎么安然无恙过来……
杨过神情一敛, 转而渐痴，唇角溢出一丝苦涩。
是了, 人家是襄阳城的公主, 生来命好，样样都好, 所以自然遇事逢凶化吉，就算自己本事不行，也多的是有本事的人乐意保护她, 叫她一生一世都这么开开心心的……哪像我和姑姑, 因为她又是残疾又是中毒, 夫妻分离十六年，人家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心里眼里都只有她那天下一等一的好丈夫……哼，比郭伯伯还好，这话你敢当着你爹爹的面说么？
年逾三十的男人面上戴着丑陋恐怖的□□，只有一双凤眼精光闪烁，流露出无穷无尽的酸苦忿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地上的死尸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然而实际上，十六年前尼摩星欲杀他妻子小龙女，他也不过砍断人家两条腿，今日尼摩星的脏手还没碰到郭芙的脸，他的弹指神通却已在人家额头上开了个血窟窿。
「原来你跟你周围的人一个模样，并不是什么铁打心肠！你干嘛在人前把你那颗心包得那么紧呀？你硬充好汉，可瞒不过上帝，是你自己找上去讨上帝来折磨你那颗心，直到你发出了讨饶的哀声！」（1）
九月二十四日，是丐帮重新推举帮主，在大校场比武择人的日子，也是郭襄和郭破虏的生日，亦是郭襄用一枚金针，约定了杨过前来为她庆生的日子。
之前因为郭襄擅自出城郭芙去找她，结果在羊太傅庙遭遇尼摩星险些遭难一事，姐妹两又吵了起来。郭襄不满郭芙看不起她的心事和十六岁生日，郭芙不满郭襄看不起耶律齐和自己，两个人话赶话的，最后郭襄一气之下说自己不去看丐帮大会，只在家里和朋友一起玩乐，叫他们给她庆生。
郭芙平生骄纵霸道，只有她闹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闹她的份儿？更是一句软话不说，只板着脸刺了几句，暗暗决定把自己准备的生辰礼物留到妹妹主动跟她说话的时候再给。
于是这日郭靖黄蓉身边只坐着大女儿和小儿子，郭破虏为人憨厚敦实，最肖郭靖，和郭靖坐一块儿，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对父子。边上的黄蓉郭芙也是一样，只不过这两人相貌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上许多，又俱都貌美，笑盈盈地挨在一块儿，说是姐妹也不为过。
郭芙和妹妹置气，来了以后只关注着有可能是耶律齐对手的人，半个字也不提就在家里的郭襄。黄蓉却还想着唯一不在的孩子，一直在思索那日羊太傅庙中是谁暗中出手救了郭芙和郭襄。
要说，那样的高手本就屈指可数，黄蓉思来想去，最后似乎也只有自己父亲黄药师最有可能，只是她已与父亲十多年未见，又从来猜不透他的行事，故而不敢确认。
如今台上正在比武，是两个算不得一流的人，黄蓉便收回了视线，问身边的郭芙当初风陵渡口郭襄唯一一次脱离他们视线两天两夜的时候，回来后有没有说起他们外公的事。
郭芙一脸茫然，“啊？没有啊，这十多年外公都没露面，二妹和三弟怕是连外公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吧？”
黄蓉疑惑，愈发详细询问。郭芙没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便说了杨过的事。
她说完，见黄蓉面色微变，甚至还带了一丝慌张，不由大疑，还想问，黄蓉却匆匆撂下话要她照看着这里的情况，然后便离开了大校场。
郭芙呆了一会儿，本想思考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自己也糊里糊涂的，而且私心里，她也不愿多想那个被她害得够惨的主角，便也收起了多余的心思，望向台上，继续关注起这一回合的比武。
不过这比武到了耶律齐上场的时候，那剩下的有意丐帮帮主之位的人，除了个别几个老实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之外，其他人要么是自知打不过耶律齐，要么是折服于耶律齐的人品、武功、师门和妻家上，都不上去，一时间竟显得耶律齐鹤立鸡群了起来。
郭芙当然看得心情愉悦，不自觉地抬起了下巴，正笑得骄傲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一只奇丑无比的巨雕，她先是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又见到巨雕旁的郭襄和当初在风陵渡口时见过的大头鬼。
此时天色将黑，夕阳的余晖将天幕染成曛色，周秦时男女婚嫁，婚服便是上玄下曛，暗合朝暮之意。
黯淡的光扫在那比人还高大的巨雕之上，映得它脑袋上那一大团赤红的瘤子几欲滴血，郭芙看得心头一跳，忙收回视线，咬着下唇，忧心起待会儿若是杨过来给郭襄贺寿，搅了耶律齐就任丐帮帮主之喜该怎么好。
按理来说，她当然该生气，但是偏偏她又对其无比亏心，恨不得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人，最好当做不存在，免得叫她背了原身的债，违心对人低声下气……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毕竟这事儿也不是她能控制的，郭芙情绪渐渐暴躁起来，憋起了气，也忘了之前想的要等郭襄主动开口才结束冷战的话，径直走过去道：“襄儿，你不是说不来么？你朋友都还在家里么？”
姐妹间呕气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郭襄见郭芙过来了，便对她露了笑，道：“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大哥哥要我来，说准备了生辰礼物给我，所以我就来了。姐姐，你不是说天底下没有比姐夫更好的男子么？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郭芙抿了抿唇，忍住心中泛起的不好意思，也浅浅微笑起来，“等帮主之位确定后，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会好好见识见识的，只是襄儿，大校场这边正在比武，你招待朋友也不方便。不如……你回家去招待他们，等你的大哥哥，顺便把破虏也带回去，等这边结束了，我和齐哥再回去给你庆生，好不好？”
郭襄难得听郭芙一句带有征求意见的话，怔了一怔，若是往常，她也就让着姐姐了，但是今天是大哥哥神雕侠叫她来这儿等着的，若是她回去了，等大哥哥来了见不到她，岂不是会失望？
念及此，郭襄摇头道：“不行，不行，大哥哥叫我在这儿等着，我要见到他再走。姐姐，大哥哥很快就会来了，你放心，绝抢不了姐夫的风头的。”
“你……”郭芙一时气急，怒道：“就凭他也想抢齐哥风头？凭他……”郭芙咬住了舌尖，深吸一口气，粉面渐白。
郭芙努力恢复平静，就见郭襄瞪起了眼睛，心知她是恼自己刚才口不择言，一时间也有些懊悔，但又说不出道歉的话，便只好故意笑道：“瞧瞧你，这副护短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是你亲哥哥，我却是个假姐姐呢。好啦，你要等就等，我还能赶你不成？”
说着，郭芙也觉得自己这番举动挺没意思，比起跟郭襄说，她情愿在事情结束后和耶律齐两个人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再向他道歉。
杨过特意要郭襄来大校场这边，说没有用她生日之贺的名义抢耶律齐就任丐帮帮主风头的话谁也不信，这人估计、本也没有刻薄到这种程度，而且当年他和耶律齐也是一起御敌的好友……只有可能是因为常年恨她，于是恨屋及乌了。
因为压了这桩事在心里，所以就连之后再无人挑战耶律齐，众人连独具丐帮特色的宴会都开了起来，郭芙面上亦是郁郁。
耶律齐就坐在她身边，不解她为何不喜反忧，但也高兴于来袭的蒙古先锋军队都死了的事，和边上的梁长老猜到底是哪位英豪做下这等大事聊得热火朝天，便也顾不上细问，哪知道郭芙就是在担心待会儿“那位英豪”冒出来把耶律齐的喜事搅得满地鸡毛，甚至还起了打不过躲得过的心思，想装病把耶律齐骗回家。
当然了，郭芙也就是想想。
等到之后西山一窟鬼奉杨过之命为郭襄献上蒙古先锋的耳朵还有漫天烟花，万寿山庄率领万兽成群结队在城外助威，蒙古二十万大军粮草被付之一炬，郭芙已经气过了，反而淡定下来，还有闲心挂着笑，跟着看热闹的众人一起鼓掌，侧过头对耶律齐小声吐槽道：“二妹还说这人比你好呢，要是你敢放着你妻子不疼，去声势浩大地为别个萍水相逢的小妹妹过生日，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大校场上坐满了人，便是他们边上也全是人，就算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给郭襄庆生的神雕侠上，但郭芙就这么说出夫妻间的私房话，饶是耶律齐也不由愣了愣，旋即才学着郭芙的模样，凑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夫人要如何不善罢甘休？”
最后四个字被耶律齐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郭芙听在耳朵里，像是带了滚烫的热度，把脸都蒸熟了。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趁机道：“这个另说，最好别有那一天就是了。不过齐哥，我要跟你坦白，那神雕侠估计就是杨过了，他肯定是因为恨我才故意挑在今天这时候来摆场面削咱们面子。但是十六年前确实是我对不起他，所以我也只能忍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却被我以前闯的祸给连累了，你怪不怪我？”
耶律齐失笑，握住郭芙的手，温声道：“芙妹，杨兄弟不是那种小人，你看他这十六年来找过你麻烦不曾？或许是因为他和二妹以前的因缘，又看在爹妈的份上，所以才好好准备了一通。至于今天，也不过是恰巧撞上罢了，本来就是二妹三弟的生辰。你若不高兴瞧他的热闹，我们回去就是。”
郭芙本来也只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心中郁闷，听了耶律齐的话后却大为感动，“回去？待会儿你要继承帮主之位，天下豪杰都在这儿，你要陪我回去么？”
耶律齐点头，却是笑道：“你说起我的好日子，倒叫我想起来了。若能得任丐帮帮主，我自是无比荣幸，但要说我的好日子，今天又哪比得上我们成亲之日呢？你还记得那时候我被灌了一肚子酒，又被大小武他们起哄说不准用内力解酒，结果醉醺醺地回来，你听我脚步声都不稳，竟不等我，自己就掀了盖头……芙妹，你现在比那时候还美。”
那虽是原身经历的事，但郭芙融合了原身的记忆和感情，听耶律齐说起，竟也觉恍若昨日，脸上不由露出了甜蜜又幸福的微笑。
她笑得很好看，心中却突然想起不久之后，这个好男人就要因为娶了她而和郭家人一起为襄阳城殉葬。
郭芙不禁打了个寒颤。
耶律齐察觉到了，关心地问：“你冷么？那我们回去吧。别怕，若是爹爹问起，只说是我比武之后身体不适就是。”
郭芙下意识握紧了耶律齐的手，她垂下眼帘，不叫人发现眼中泛起的泪花。
她开始不愿意这个男人死了。
她凭什么要他陪她一起死呢？
说句实在话，他又不是宋人，就算和蒙古有深仇大恨，其实也只恨在灭了他家门的蒙古皇后身上。更朝换代本就是历史规律，南宋之君又非明主……
郭芙急急打断自己的思路，不愿再想下去，弯着嘴角弯着眼睛，柔声道：“好，我们回去。”
说着，两个人站起身来，欲要不引人注目地悄悄离开，然而就坐在他们旁边的人怎会看不见，梁长老便开口询问了。耶律齐就解释说是他先送郭芙回家，待会儿再过来。
反正待会儿他过不过来，还要看郭芙让不让他过来。
夫妻二人携手离去，便有注意到的，也有梁长老帮忙说明，众人都道耶律齐不过片刻便返回，于是也不放在心上，专心瞧起热闹来，哪知道等热闹过去，神雕侠带来的人都走光了，耶律齐还没回来，黄蓉才又叫了人去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