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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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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嬷嬷心口一惊,诧异地看着自家主子。

    旁人不知晓,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可都是清清楚楚的。蓝蝶影这事儿是不能曝露给蓝家人的。一曝露,蓝蝶影小命不保。倒不是蓝蝶影有多重要,而是李嬷嬷可是亲眼目睹自家主子对已逝的蓝夫人发过毒誓。发誓一辈子护着蓝蝶影,保护她平安喜乐。

    她对鬼神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是怕誓言应验,这些年才会对蓝蝶影诸多忍耐。

    此时听到这种话自然是心惊。

    说起来,关于蓝蝶影,这里头的事儿有些复杂。

    蓝家跟京中其他世家不同,蓝家乃外族。原本是大齐西疆的边陲小国一个名为南诏的王族。一百多年前,蓝家先辈带着王族归顺了大齐。

    南诏地势崎岖,多山,且天气湿热,遍布茂林且林中生瘴气。常年阴云瘴气的笼罩,蛇虫鼠蚁众多。大齐的驻兵进入南疆不出三个月死的死惨的残,根本不能适应。浩浩汤汤进南诏,最后灰溜溜退出来。两过于是折中,将南诏又交还到蓝家人手中。只是南诏要每年给朝廷纳贡,必要时要为大齐身先士卒。

    南诏王族则作为一个拥有封地的异姓王,在京城留下来。

    但是多年来,蓝家依旧遵循着大月族的族训。以女子为尊,且大月族视双生子为诅咒。蓝唯唯跟蓝蝶影就是一对双生姊妹花。出生时,蓝唯唯因生的更漂亮被选中,剩下一个自然是溺死。蓝夫人舍不得女儿,偷偷将小女儿藏在大女儿的院子里,活了下来。

    年幼之时有蓝夫人遮掩操持,倒也不必蓝唯唯操心。可自打蓝夫人十年前病逝,藏在蓝唯唯院子里的蓝蝶影就成了蓝唯唯的包袱。十多年的藏匿,藏匿蓝蝶影俨然成了蓝唯唯身边这一帮子人的本能。蓝唯唯这边一提,李嬷嬷下意识地就心惊肉跳。

    等反应过来见蓝唯唯一脸冷淡,李嬷嬷吁出一口气:“主子,老太太若是来了,二姑娘的事儿怕是要曝露。老太太素来最疼您,若知晓您背地里藏着二姑娘,怕是要失望的……”

    “她不是义妹么?寻个由头坐实了蓝蝶影这个身份便是。”

    蓝唯唯笑了,她这边敢曝露蓝蝶影的身份,蓝蝶影自己也不敢认:“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正好遇到一个长得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姑娘。觉得有缘便收作义妹,这也说得过去吧?再说蓝蝶影在宋家都住了这么些日子,蓝家那边定然早就听到风声。指不定祖母心里起疑,不如大大方方。”

    ……这倒也是。老太太素来信主子,主子这边说什么,她都是信的。

    “主子你可算是想通了!老太太素来将主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若是知晓主子您在宋家过的什么日子,定然亲自来掀翻了这宋家的天。”蓝家老太太是最最烈性的大月族女子,容不得外人欺辱蓝家人。若非主子不允,她早就将宋家的所作所为捅到蓝家去。

    李嬷嬷不由老泪纵横,主子可算是想通了!

    蓝唯唯不是想通,而是她这人洁癖。最见不得脏东西。不下点狠手处理干净,以后会一直膈应。她不想总在一件事上磨。

    屋里主仆二人正小声地说着话,廊下突然响起仓促的脚步声。

    跑得很是急,咚咚地就撞进屋里来。

    此时窗外已经黑得不见五指,云层遮着天空,一丝星光都没有。不知何时雪又下得大了些,门窗被寒风吹得呼呼作响。大晚上在廊下跑得咚咚吵闹,李嬷嬷眉头一拧转过身刚要呵斥,见进来的是大丫鬟芍药,脸色顿时一变。

    芍药是蓝唯唯从蓝家带来的四大贴身丫鬟其中之一,性子最是沉稳不过的。若非什么急事,绝不会这般匆忙。

    “大晚上急匆匆,这是又怎么了?”

    “姑娘,嬷嬷,”芍药小碎步到蓝唯唯跟前一个恭敬的蹲礼。等门合上,她才压低了嗓音快速道:“水榭那边又折腾起来了。”

    芍药话音一落,李嬷嬷的眼里迅速敷了一层冰。

    她看向蓝唯唯,蓝唯唯此时头发已经差不多干透。连翘正拿着一柄玉梳子正在替她篦头发,闻言只是抬起了眼帘。不得不说,自从主子病了这一场,性子大变。许是被二姑娘寒了心,往日总显得善良得有些软弱的脾性终于冷硬起来。

    此时浓密的眼睫微微翕动,在鼻梁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一双眼睛沉静如水,嗓音还是那嗓音,说话却莫名透着一股漫不经心:“说吧,何事?”

    芙蓉的脸色十分难看,仿佛不敢启齿。

    憋了半天,她才羞愤地道:“二姑娘哭着哭着,两人又闹到榻上去了1

    李嬷嬷腾地一下站起来,嘴都要气歪。顾不上蓝唯唯在,张口讥讽道:“她不是在闹绝食,吵着闹着非得主子去哄她才肯用饭?身子骨那么弱,还一天没进食,她有那个力气赔世子折腾吗!这么能发骚,也不怕自己猝死在世子爷榻上1

    蓝唯唯:“……”猝死可不会,女主连打三个孩子都安然无恙。

    不过,这蓝蝶影也确实脸皮够厚埃前脚刚来婊言婊语刺激亲姐姐,后脚立即拉男主滚床单,也算是个不要face的狠人了。

    芍药心里急:“主子,二姑娘再这么折腾下去,这宋府往后哪儿还有您的位置!以二姑娘这狼心狗肺的性子,不给她一个教训,指不定往后为正妻的名分对您下手1

    这话就像是一记重锤锤在了李嬷嬷心里。

    芍药提醒她了。

    二姑娘跟自家主子是双生子,长得本就十分相似。脾性做派能区分,但外人贸然之下可分不清。二姑娘这般抢先机笼络世子的心,真到了那一步。身份曝露出来,她岂不是要取代自家主子?再往坏处想,主子若是出个什么事儿,二姑娘替上来,岂不是几百张嘴都说不清?

    李嬷嬷骤然惊出一身冷汗,身子直抖,这二姑娘所谋深远其心可诛啊!

    “主子。”李嬷嬷气得嘴唇都是白的。两手攥在一处用力地掐着,背上的青筋根根爆起。她还不忘安抚蓝唯唯,“您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可经不得气。千万别动怒。老奴,老奴这就过去瞧瞧!老奴倒要瞧瞧,二姑娘这没皮没脸的到底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1

    说着,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丁香暴脾气,张口就骂了一句:“贱人1

    连翘没说话,但脸色铁青。

    一屋子人气得不轻,反倒是当事人蓝唯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事儿显然不是一回两回,半年都挨过来,后面这种情况还多着呢。她慢吞吞地抬起头,乌发如瀑劈在肩头。身上还穿着单薄的亵衣,肤色白得好似门外的雪。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光是站在那儿,便是一副极为清艳的水墨画。

    “莫慌。”

    说实在的,书里描写宋衍描写恨不得用尽所有溢美之词,但看他跳崖二选一选了小姨子,蓝唯唯就对这男主高看不起来。甭管爱不情,做人还是得有点起码的责任心。发妻说弃就弃,说明人的格调高不到哪儿去。如今穿到这书里,她更是清晰地感受到宋衍的格调。

    不得不说,挺庆幸。谢谢他三过主屋而不入之恩。否则蓝唯唯刷掉一身皮都洗不掉心里的膈应。

    随手从梳妆台上捡一根红丝带将头发绑上,她掀了褥子下榻。大晚上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好歹是原配,相公被抢了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太假了。

    “走吧,”蓝唯唯拍拍裙摆,不咸不淡的,“我身子好许多了,一起过去看看。”

    门一打开,一股冷风刮到脸上差点没给蓝唯唯呛死。妈哟,北方的冬日真不愧滴水成冰,南方人承受不来。走出温暖的屋子,蓝唯唯感觉自己瞬间踏足了另一个世界。寒风仿佛刮骨刀,只是吸气,鼻子都要被冻裂了。连翘忙去取来一个小手炉,小跑着将手炉塞她怀里。

    蓝唯唯抱着手炉好半天才适应,她将脸埋进衣领,还是觉得冻得鼻腔生疼。

    水榭就在霜华院的东边儿,离得不远,穿过亭台楼阁,后头就是。

    当初为了安顿蓝蝶影,原主特意辟了水榭这一出给她祝怕有人不长眼地冲撞了,原主几乎将自己的仆从分了一半过去。

    丁香在前头提着灯笼,看门的婆子看见来人便扑通一声跪地上。

    看来这是个做贼心虚的。也是,没有帮手,蓝蝶影一个人,如何能在一个院子里瞒着亲姐姐勾搭姐夫?跟别提瞒上半年。若非那晚情不自禁在水榭凉亭翻滚起来,这事儿还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

    纵然蓝唯唯糊涂心大,蓝蝶影遮掩的本事也确实高超。

    李嬷嬷气得直打跌。但此时斥责这些人也没用,事情已成定局。

    门一打开,是一个雕梁画栋的庭院,脚下是整齐的汉白玉砖,一个精雕细刻的回廊。

    说起来,这水榭是真的美。地方虽然不大,但处处透着精致。蓝唯唯为了这个妹妹住的舒坦也算是煞费苦心,知晓她爱葬花,特地在水榭的庭院四周种满花树。瞧着很像樱花,如今光秃秃。来年三月初风一吹,定然是落樱满地。

    蓝唯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花非花雾非雾什么的,就很有琼瑶那个味儿。

    大晚上的也没什么人,芍药引着蓝唯唯直奔蓝蝶影的闺房。

    院子里漆黑一片,乌云不知何时散开了。月光照着雪,水榭四周的池水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水榭的正中央是一栋简易的木质阁楼。正屋门前亮着两盏灯笼,门窗紧闭,屋里灯火通明。远远地看都能看到纱窗上隐约能看到一个纤细的女子倚在男子身上起起伏伏。

    蓝唯唯:“……”

    靠得近些,门里传出高高低低的吟哦声。男子的粗喘声,女子娇啼婉转而悠长。

    走廊上一个端着热汤药的丫头行色匆匆,扭头一眼看到回廊那一头的蓝唯唯以及李嬷嬷等人,啪嗒一声砸了手里的碗。她拎着裙子哒哒冲下来,直接跪蓝唯唯跟前。

    这丫头不是旁人,是蓝唯唯的陪嫁丫鬟,铃兰。当初在蓝家就被李嬷嬷分到蓝蝶影身边伺候,名义上是蓝唯唯的四个一等丫鬟其中之一。但其实是蓝蝶影的贴身丫鬟。

    “大姑娘……”

    蓝唯唯前来所为何事,眼睛不瞎的都知所谓何事。

    不用对峙,连狡辩都显得多余。屋里的动静闹得这么大,眼不瞎耳不聋都看得见听得见。铃兰看似跪在蓝唯唯眼前,实则挡住了她的去路。

    “大姑娘,您不能进去。”铃兰脸色已经煞白,但还是忠心护主,“二姑娘素来要脸,最受不住旁人眼光。求您看在夫人的份上,怜惜二姑娘命苦一辈子不见天日,别这个时候进去。二姑娘心性脆弱,您若刺激她,她怕是会一头碰死在当常”

    这连求带威胁的,别提多熟练。李嬷嬷这一股恶气堵在了胸口。

    她手点着这些人的脑袋,气得直哆嗦:“这一个两个的,都拿主子当泥捏的!主人不是个东西,下人也敢骑到主子的头上!看来今儿个不给这些人一个教训,都不晓得谁尊谁卑1

    铃兰把头磕得邦邦响。

    她当真是有苦难言,里头什么事儿,他们近身伺候的谁还不清楚内情?二姑娘这事儿做的极没良心,亲姐姐的新婚相公看上了就敢勾。天底下无论哪家的姑娘都干不出这等事儿。洞房花烛夜勾人就够不要脸,如今还霸着人家相公不放。这要是她亲妹妹,铃兰早就一巴掌甩上去。

    但事情都已经这样,他们做奴仆的除了求饶,还能怎么办?

    一个人带头,水榭整个庭院问询赶来的仆从都跪下了。乌七八黑的,灯火照着主子平静得过了分的脸,显得极其的渗人。下人们又是哭又是求饶的,吵闹地乱成一团。

    蓝唯唯盯着那紧闭的扇门,十分佩服里头人的定力。

    都这么吵了,那门里居然一点异样都没有。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主子……”李嬷嬷难过得都要哭出来,几次看向蓝唯唯。

    然而蓝唯唯只是面无表情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觉得不够保暖,还朝手心里哈了一口气。怀里抱着的手炉只暖胸口那一块,她冻脚疼。早点干完早点休息,蓝唯唯看了一眼连翘:“连翘,去找个锣来。”

    连翘一愣,想到什么,立马应诺:“是。”

    没一会儿,小跑着去取来一面锣,她立马跟到蓝唯唯身边。

    蓝唯唯已经忍不住翻白眼了。刚抬腿走上台阶,就听到屋里头突然嘭地一声声响。声儿不算大,但屋外头的人都听见了。是人被放倒在地上的声音。果然,暧昧的动静很快又起,黑夜给了屋里人更多的勇气,猝不及防,蓝唯唯听到令人发指的撞击声。

    蓝蝶影扯开嗓子叫,声音腻得让外面站着的这一波女人都恨不得脑袋钻地缝。

    场面一度死寂,李嬷嬷等人脸色可以用面无表情来形容。连翘举着锣,拿着锣锤,站在台阶上颇有些进退不得。

    水榭四周环水,风过水更冷。一阵风吹过,刺骨的风刮得蓝唯唯差点打喷嚏。这么一会儿她已经翻了差不多十多个白眼,她木着脸干脆利落:“给我敲1

    连翘傻眼,一旁丁香受不了。直接三两步上去,抢了锣锤,对准锣就是一阵猛敲。

    哐哐哐的声音如阎王的催命锁,里面立即传出一声惨叫。这突兀的一阵锣声,直接把辛苦耕耘的两个人给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蓝蝶影惊恐之下,宋衍痛的差点晕厥。

    很快门里响起一阵仓皇的动静,门吱呀一声打开。宋衍是铁青着脸弓着腰从里面伸出脑袋的。

    刚要张口呵斥,入目是一双清澈平静如月下湖水的双眼。不知何处的风吹散头顶的乌云,月色突然如白纱洒下来,照亮整个水榭。正庭之中笔直地立着一个纤细窈窕的红色身影,一头乌发如瀑劈在肩头,眉目疏朗,冰肌玉骨,美如墨画。

    风拂动了她的裙摆和魔发,一根红色的缎带在她背后随头发狂舞。

    宋衍整个人都懵了。

    他没见过蓝唯唯吗?自然是见过。只是他初见蓝蝶影那等美人,一见倾心。已经被迷花了眼,眼中除了蓝蝶影,看不到任何人。半年跟自己这位新妇总共碰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清。且每回见面都是在长辈那边,蓝唯唯低眉顺眼地伺候公婆,就没有一块儿坐下的时候。

    换言之,宋衍从未正眼瞧过自己娶进门的媳妇儿。如今正面撞了个正着,美人容色秋水无边,高傲之姿如傲雪红梅,他脑子嗡地一声就空了。

    蓝唯唯冷冷地看了屋里一眼,抬手捂住鼻子,果断转身:“回吧。”

    一句话未对宋衍说,一个字都懒得说。

    小电影好看,那是因为隔着屏幕和滤镜。真实的妖精打架太肮脏,蓝唯唯衣袂翻飞,带着呼啦啦一群仆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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