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凤雏初啼

    这一次的广告是一个游戏公司的广告，金庸小说在那个年代是游戏改编的宠儿，许许多多的改编作品你方唱罢我登场。但这个公司一改别人的作风，将金庸14本小说的故事凑到了一个江湖中，这在当年还是首创。甲方认为告诉观众我们是14本小说合集的游戏很容易，但难的是让他们对这一印记过目不忘且心生期待，还要突出游戏的风格和文化感。

    创意人人都有，可是把创意变成专业的广告却真的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陈骏绞尽脑汁忽然想到，为何不扬长避短创作一首主题歌，配合主题歌再进行画面的创作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又是几天的忙碌，视频部门的合作，一个正式的广告demo完成了。李总看了非常满意，当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作为老板，最擅长的就是把握人心，让员工得意忘形是大忌，只是不动声色地预约了甲方第二天正式提案。

    第二天，陈骏又穿上了唯一的一套职业西装去参加提案。李总要求他来演讲，对于演讲陈骏并不算太陌生，除了在学校参加过辩论赛，和朋友聚会他也往往是焦点。时政评论的经历虽然是笔述，但对演讲的条理性、逻辑性绝对又有很大的帮助，只不过把笔述变成口述而已。

    但第一次就是第一次，第一次无论如何都会让人的心脏紧张得要跳出胸膛。陈骏努力地平静自己，但竟然发现空调并不冷，嘴唇都已经在微微颤抖。心知这下要玩完，谁知道会场的灯却全部熄灭，窗户也被厚厚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原来为了保证视频效果自然是要黑场，这下对陈骏可太有利了，别人看不到他的脸，紧张感一下消失殆尽。

    陈骏开始侃侃而谈自己的创意，并叙述用一首主题歌作为主idea带来的各种好处。废话巴拉巴拉完毕，视频开始播放，这才是是否成功的关键了，陈骏放松的心又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水墨风的画面，音乐缓缓响起，模拟陈骏最爱的苏轼写的天下第三行书《黄州寒食帖》字体的“江湖行”三个大字渐渐淡入。他自唱的歌曲开始响起，画面配合着字幕与水墨风的人物。

    飞剑江湖路迢迢，

    雪霜漫天人渺渺，

    连年剑断红尘中，

    天意弄人人自扰。

    射大雕，

    白雪飘，

    鹿鸣坳。

    笑问余生，

    书逍遥。

    神游古今，

    侠气干云霄。

    倚青天，

    碧血傲，

    鸳鸯笑！

    （按：金庸14本小说曾被他自己用一副对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来总结，分别对应《飞狐外传》、《雪山飞狐》、《连城诀》、《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白马啸西风》、《鹿鼎记》、《笑傲江湖》、《书剑恩仇录》、《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碧血剑》、《鸳鸯刀》。）

    14字的藏头诗，略显苍凉的曲风，配合略带毛边的嗓音，陈骏自己都有点沉浸其中。想象着自己携侣仗剑江湖、除暴安良、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竟有些痴了。

    视频播放完毕，会场灯光亮了，但一片安静。陈骏从意境中回到现实，心中越发忐忑起来。

    甲方老总听完其实是有些震惊的，虽然他不懂文学，也不知道这种诗词到底价值几何，但“藏头诗”还是能看出来的，这种古人的游戏在现代人看来确实不是普通人玩得转的高级“文化”。而词曲中的意境他也是能强烈感受的。

    本来找到这样一家小公司做广告，除了熟人的面子外更重要的还是想省钱。他期待并不高，只是这破公司拿出的玩意让他完全无法接受，一次又一次，本来这次他已经做好准备听完就大发雷霆然后宣布解约的。但这次他改变主意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开始缓缓地鼓掌，于是会场响起了稀稀拉拉到逐渐热烈的掌声。陈骏不敢露出得色，生怕这是礼貌性的掌声，依然十分局促，灯光已经亮起，菜鸟的属性暴露无遗。

    掌声落下，老总清了清嗓子说道：“很好，就这个了。我还有一个要求，马上把这首曲子作为游戏的背景音乐加进游戏。这首歌我们买下版权，作为游戏的主题歌和推广歌曲。”下属和李总当然忙不迭的答应。

    陈骏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次工作保住了。至于未来，先走着瞧吧。

    提案结束，李总大方地让陈骏下午不用上班，回家好好地休息。

    第二天，李总宣布公司聚餐，欢迎新同事陈骏，并庆祝顺利过稿。陈骏暗自思忖这都来两个星期了，咋才想起欢迎我这个“新”同事呢。

    当晚，陈骏大出风头。同事们的酒量在他面前可以说“几无一合之敌”，心情舒畅之下，陈骏来者不拒，动不动就吹瓶以示豪爽。几个小年青不服展开车轮战，却被他1v3连吹三瓶败下阵来。李总适时地高调宣布将给陈骏加薪，以资鼓励。当然，前面一减，现在一加，也不过扯平罢了。陈骏不知道是没算这账，还是酒喝多了转不过弯，总之还是表达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涕零。

    饭后，余兴未尽的众人ktv再战，虽然《江湖行》的一战成名，大家都知道陈骏能写会唱，但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歌声。几个迷妹花痴一般过来敬酒，由衷赞叹这把嗓子要是有机会是可以做歌星的。前台漂亮的妹纸更是幽幽地说：“陈老师，你要是再高点再帅点该多好”陈骏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你这咋像是拐着弯儿骂人呢。当然，这以后，他的称呼在公司里开始升格成为了“陈老师”。

    酒，真是个好东西，三杯两盏，与同事十几天的隔阂，这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种小公司，你是老板的亲信不会有人接近你，反而会疏远你。但如果你是一个“有趣的灵魂”，再加上因专业而在老板面前走红，大家会接纳你亲近你。

    酒酣兴尽，大家歪歪倒倒地纷纷离去。李总早已不胜酒力先行告辞，陈骏作为本场当然的主角、公司当前年龄最大的员工，自然是要把喝醉的同事一个个扶上车，一一送别。剩下的都是喝酒不太多，清醒的同事了，陈骏正准备道个别，自己找车回家。这时候，前台漂亮妹纸不算太小声地对他说：“陈老师，您能不能送我回家？”

    陈骏一个激灵，酒也醒了几分。拒绝，不好，这声音不算大可周围同事估计都听到了，当众拒绝怕是要把妹纸得罪死了。接受吧，这美女难道对我有几分意思？哎哎哎，我可是正人君子呢

    快速地想了想，还是马上很有礼貌地说：“美女你住哪？”“湖里。”“哦哦，正好顺路，走吧，我们去打车。”其实，南辕北辙，顺个鬼的路。

    路上，她才慢慢告诉他原委。这位美女叫刘丹，一个普通但也算朴素美的名字。公司里有个男同事疯狂地追她，今天晚宴时还专门订了献花送她，同事们都大声起哄。陈骏居然毫不知情，应该是太专心地和其他同事拼酒去了吧。她不喜欢这个男孩，但快结束的时候男孩一定要送她。她吓着了，本能地觉得陈骏年纪大些可靠一些，就主动要他送她回家。

    这下陈骏全明白了，暗道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难怪离开的时候发现一帮同事眼神复杂，有吃惊、有羡慕也有阴毒，只是那冷冷阴毒的目光，他一时记不起是谁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