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比狠
郡王府这一同意, 萧立威跟吴苋夫妇二人便一刻都不敢耽误的正式向蔡家礼聘骄矜。
其中主礼是一对塞外大雁,象征男女双方信守不渝的承诺。
除去主礼外,副礼更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里外里不重样儿的品种数量加起来竟有百十余种,萧家可谓是倾尽全力, 只为将这一桩婚事办的体面妥当, 既不让人家说郡王府下嫁,也不让他人觉得自家高攀。
小安氏见状乐得嘴都合不拢, 自己女儿还没嫁过去呢, 夫家就如此重视, 想必日后定是不会吃苦受气的,不禁在心里更是得意, 这桩婚事没有选错。
“母亲, 您找我。”
蔡依芙还是那般娇俏,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快要成亲的缘故, 脸颊上总是隐隐的比以前多了抹嫣红,娇俏之余竟还有些楚楚。
小安氏只有蔡依芙这一个女儿, 自小就是如珠如宝的疼爱,如今这就要嫁人了?
“芙儿, 来——”小安氏招着手, 往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拍了拍“快坐到母亲身边儿来。”
蔡依芙似乎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嫁人代表着什么,蹦蹦跳跳的跟以前没有两样儿。
反倒是小安氏感触颇多, 抬手捋着蔡依芙额前散落的碎发,左右两边的额角是细细的绒毛, 微微发着卷,指腹贴上去软软绵绵的。
“母亲,您怎么了?”蔡依芙眨了眨眼, 问道。
“没怎么,就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昨儿个你还在襁褓里呢,今儿个就要出嫁了。”说着小安氏又叹了口气“打小你就从没受过什么苦,金枝玉叶的都是我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这才给你养成了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往后嫁了人,到了婆家,可千万不能再像跟家里那般使小性子,定要侍奉好公婆,照顾好夫君。”
蔡依芙瞧着小安氏越发泛红的眼眶,似乎才慢慢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角顿时也有些湿润——
“母亲,您这说的好似女儿以后都不回来了一样,萧府离郡王府不过就是一街之隔,女儿就算嫁了过去,说回不
就回来了。”
果然是没出阁的女子才会说出口的话——
小安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尖儿“嫁出去的女儿,哪能一天到晚往娘家跑,传出去外人只当是我这个母亲没有教好呢。”
“女儿不管!女儿就算嫁人了也要黏在母亲身边——”蔡依芙小孩子心性上来,一头便扑进了小安氏的怀里,歪着头偎在母亲的肩窝儿,就像小时候那样“到时候女儿带着夫君一块回来孝顺您。”
小安氏搂着蔡依芙的肩,不停地轻轻拍着“你有这心,母亲知足了。”
随后母女二人分开些距离,小安氏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湿润——
“芙儿,你看这个——”
“什么?”
蔡依芙只见小安氏从身后的的软榻上,抱来两个四四方方的红木箱子。
“都是给你的。”
小安氏说着就把两个红木箱子打开,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翡翠玛瑙其中还有不少的银票交子,不管是哪一样都价值连城。
“给我的?母亲不是已经置备过嫁妆了吗?怎么还——”
“傻姑娘,嫁妆哪里还有人嫌少呢,这些都是现成的,你只当是零花的小钱儿,放到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女儿身上有现银的,今儿个上午祖母那边儿给女儿贴了足足一千五百两呢。”
“祖母是祖母给的,母亲是母亲给的,不一样,你都拿着。”
小安氏对于蔡依芙的嫁妆可一点儿都不比萧府的聘礼含糊,甚至还要更为凶猛——
光是良亩就有八百顷,外加一大片茶园,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各三十余箱,再加上虎皮虎骨人参鹿茸等一系列名贵的中草药,真是眼花缭乱数不胜数,除去这些还有商铺股息跟扬州徽州的生意铺面,以及十几个陪嫁丫鬟跟嬷嬷。
这嫁妆可都已经赶超了萧府的聘礼,小安氏也算是尽全了一个做母亲的心。
“母亲什么都不求,就求你能跟那萧维丞同心同德,白首到老。”
“母亲——”
“好了好了不哭了。”小安氏捧着蔡依芙的脸颊,笑道:
“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
不日,萧维丞跟蔡依芙便迎来了大婚之日。
十里红妆,长安街盛况非凡,就连宫里都送来了贺礼,可谓是喜上加喜。
“恭喜恭喜啊——”
“得了这样的好姻缘。”
蔡文征拱了拱手——
“是是是,多谢诸位了,一会儿多喝些,一定要尽兴。”
小安氏这边儿也没闲着,一会儿去瞧瞧蔡依芙的妆容,一会儿又跟那些来的夫人小姐应酬客套。
一句招待不周,便饮下了好几杯的酒水,幸好小安氏海量,不然这吉时还没到呢,只怕就要先倒下了。
出了偏厅,小安氏还是不大放心蔡依芙,毕竟女子的这辈子就成这么一次婚,仔细些总归是没错的。
扶了扶盘在脑后的发髻,小安氏便朝着蔡依芙的闺房去了。
刚进了园子,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就冲了上来,正想斥责园子里的下人,一低头竟瞧见了地上的血迹。
大喜的日子见血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小安氏当即心里就有些发慌了。
顺着血迹寻过去,小安氏差点儿没晕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本该在笼子里的聘雁,此刻却被拧断了脑袋,血淋淋的躺在地上。
“来人啊!来人啊!”
秋夕闻言急忙跑了过来,瞧见这一幕骇人景象,连忙捂住嘴巴,打起干呕来。
“快!快去找王爷过来!!!”
话音刚落,小安氏扭头便瞧见了蔡依芙,强忍着心中的慌乱,连忙就挥着帕子就往蔡依芙的眼睛上捂——
“芙儿别看了,没事昂——”
蔡依芙似是被吓傻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先是眼眶里积满了泪水,随即便大滴大滴的掉出,颤抖着声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芙儿,你别吓母亲啊!”
聘雁是成婚的主礼,比那些什么珠宝首饰地契铺面都要珍贵,没了它等于没了聘,原本美满的姻缘愣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究竟是谁这么狠心,杀雁还要诛心!
“你说你!怎么连个聘
雁都看不好?!!眼瞅着吉时就要到了!你这让我等一下拿什么东西出来?!!”
蔡文征甩着袖子,一想到等会萧维丞就要过来,头都涨的发痛了。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专门去看过的,当时都明明还是笼子里活蹦乱跳,怎么、怎么转眼就、就——”
小安氏捂着帕子忍不住哭了出来,忽然只见她手指一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一定是那个贱人!一定是她!”
蔡文征眉头一皱,没懂她在说什么。
“王爷!一定是那司临霜做的!她见我的芙儿嫁的好,心生嫉妒,这才下了狠手,杀了那对儿聘雁!”
“你就再别胡说!那司临霜平日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去杀那聘雁,再说了院子里都有人看着,她就是想杀,她也得有这个胆子才行啊!!”
“你到现在还护她!!!我的芙儿都是她害的!!!”
蔡文征瞧着小安氏此刻疯疯癫癫的模样,也不想与她争辩多少,连甩了好几下袖子,厉声道——
“你要是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眼下该怎么办?!!”
小安氏几乎都快要晕过去——
怎么办?能怎么办?
若是别的东西都好说,可偏偏是聘雁,自己去哪弄一个回来呢?!
——
屋子里头儿,蔡依芙的妆全都哭花了,伏在梳妆台上悲痛欲绝。
蔡云哲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
“我说,你就别哭了,不就是个聘雁嘛,死了就死了呗。”
张嬷嬷闻言,顿时就听不下去了,急忙出声反驳道——
“唉哟!哲哥儿您怎能这么说呢!这聘雁可是采择之礼,如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死了,这换谁谁能舒服啊。”
蔡云哲眸光泛冷,一丝一毫的同理心都没有,似乎那个伏案痛哭的人与他毫不相干。
偏过头去,食指与拇指相互揉搓着,冷哼一声,便摔门而去。
张嬷嬷被那咚的一声门响,震的是心头一颤儿,皱着眉有些难以置信——
这孩子怎么变成
这样了?
蔡云哲路过祠堂,恰巧碰上了蔡依柔。
此时的她才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二哥哥。”蔡依柔低着头。
蔡云哲眨了眨眼——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我、我小娘叫我去吃些糕点儿。”蔡依柔咬了下舌头。
“哦~~~”
蔡云哲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儿,随即又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祠堂。
“呼——呼——”
蔡依柔捂着胸口重重的喘着气儿,抬起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似乎还有血腥味。
他?什么意思?
——————
蔡依柔被罚跪了祠堂,说是罚跪,可大家都在忙着蔡依芙的婚事,哪有人顾得上管她,罚跪自然就变成了罚坐。
面对着蔡家的列祖列宗,蔡依柔不仅没有一点儿羞耻与悔过之心,相反听着外头儿热闹嘈杂的声响,心中的怒火更是越烧越旺,提起裙摆重重的踩在那褐色蒲团上面,还用力的碾了碾。
眼中的恶是超乎年龄的毒辣——
蔡依柔提着裙摆,从后门偷偷溜进了东暖园里,藏在石柱后头儿,眼瞧着小安氏红光满面的从偏房出来,又瞧见秋夕推门进了蔡依芙的闺房,恨得嘴唇都咬破了皮儿。
严酷的寒风打在脸上丝毫不觉得寒冷,在她的眼中此刻只有滔天的仇恨。
见四下无人,偷摸着溜进了偏房里。
满满的屋子全是萧家送来的聘礼,蔡依芙浑身都在发抖,眼泪顺着眼角毫无知觉的留下——
这一切本都该是自己的!!!
如今全被蔡依芙那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抢了去!
恨啊!恨的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抓花她的脸!!
蔡依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恨意,目光在屋子里来回瞧着——
要不一把火烧了算了!
可找了半天却没有发现能点火的东西。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蔡依芙慢慢弯下腰来,目光落在笼子里的两只聘雁上——
嘴角扯出一个阴森骇人的笑容。
“不是要嫁人吗?我
让你嫁!!!”
可怜那两只聘雁连声儿都没叫出来,就被蔡依柔活生生的拧断了脖子,扔在了那不起眼儿的犄角旮旯里。
裙衫上被溅的全是血,蔡依柔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痛快过后还是害怕的,遮掩着裙摆急忙就往跑出了冬暖阁。
这时角落里走出了一个泛着寒光的少年。
蔡云哲瞧了眼地上那鲜血淋漓的东西,眼底竟有一丝说不出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是看着蔡依柔进来的,也是亲眼看着她杀死了聘雁,但却全程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阻拦的意思,一双冷酷眼睛,沉默的看着面前的残忍,直到蔡依柔慌乱而逃。
没有了聘雁就没有祝福,没有祝福的婚事,又岂会美满?
蔡云哲眯了眯眼睛,自己早就说了,萧维丞配不上郡王府,可谁都不听?
瞧瞧,报应来的真是不要太快。
在蔡云哲的眼中萧维丞就是茅坑里又硬又臭的破石头儿,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妹夫,更不配做郡王府的乘龙快婿。
如今自己在太子那边才刚稍稍有些苗头儿,若是因着萧维丞这个臭石头儿连累坐了冷板凳,那可真是要被害惨了!
想到这儿,蔡云哲脸色倏的阴沉起来——
人家的妹妹能为家门为阿兄舍身忘自己,怎么轮到自己头上,就是这么个不长眼儿的呢?!
这样看来,反倒是蔡依柔要更胜一些了,知道抓住太子这块大靠山,就算做妾又怎么了?
等到太子一旦继承了大统,那可就是妃子!是人上人!!
到时候春暖园的人,全都跟着沾光儿。
蔡云哲恨铁不成钢的冲了口气,只恨自己没这个好命!
——————
眼瞧着吉时就快要到了,小安氏跟蔡文征也没能想出解决办法,寻了一圈还是去找了方清韵。
“你们怎么能这么大意?!”
“母亲,事情已经这样了,您是家里的主心骨儿,得出个主意啊。”蔡文征低着头,瞧着自己的脚尖儿。
“出了事情,我就是主心骨儿!这话
你也说的出口!”
方清韵觉得上辈子自己定是造了什么大孽,不然如何能生的出蔡文征这样的儿子来!
哪有一点儿像自己的地方?!
“母亲,儿子这也是没办法了。”蔡文征不敢反驳,低着头结结巴巴。
“你们没有办法,难道我就有办法了?”方清韵掸着袖子,两只手叠在一起拍了拍。
“母亲,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芙儿她也是您得亲孙女!一辈子就成这一回亲,没了聘雁,这婚还怎么成啊?!”小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不是我见死不救,可你们让我一个老婆子去哪儿找聘雁回来呢?而且还要找一对儿?我就算是进宫面圣,也没有啊。”
方清韵这话说的不假,那不是别的,而是两只活生生的大雁,这种东西昂贵不说还不好找,若不是提前备好,谁专门在家会放置这个呢?!
她心里也急,但也没有法子。
“实在不行,就拿牛羊顶上吧。”
小安氏一听,腿下就是一软,扶着身旁的桌子“牛羊顶上?这怎么行呢?这不行的呀——”
——
今日是郡王府里大喜的日子,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红纸喜字儿的,宝阁楼虽与外头儿不怎么打交道,但毕竟也是府里的一份子,再加上有素月这么一个鬼灵精,这红纸喜字儿也没少让她贴。
这会儿又不知道跟谁跑到哪儿玩去了。
“我爹娘这一来瞧见你妹妹嫁人了,恐怕我这回去又得听唠叨了。”白屹安无奈的掏了掏耳朵,算起来女子间像她这样大的,晋京的高门大户里已经几乎没有了。
蔡云旗瞧她一脸烦恼的模样,却也不知该如何开解,若是放在以前自己定会一番打趣,可如今自己尝到了这爱情的甜酸,不禁羡慕起白屹安,不为情所困,也是一桩幸事。
“也不知道这嫁人有什么好的——”白屹安忽然想到了什么,望着蔡云旗沉默不语的模样,两步走上前去,在她的肩上拍了拍“不如,干脆咱们凑成一对儿算了,正好你不用烦,我也不用烦了,
如何啊?”
蔡云旗脸上一怔,急忙向后退去,同白屹安保持了些距离,有些不自然的偏了偏脑袋——
“阿姊,别说笑了。”
白屹安原本只是同她玩笑,可反观她一副紧张不已的表情,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天在旭日茶楼里撞见的萧二姑娘。
突然玩心大起——
“怎么是瞧不上阿姊啊?”顿了顿,声音拐了一个大弯“还是另有所属?”
这——
蔡云旗差一点儿就当真了,幸好白屹安这勾起的嘴角,暴露了她玩闹的面目。
“阿姊,若真有这个心思,不如咱们一同去祖母那说说,要是祖母同意了,我蔡云旗纵然十六顶大轿抬阿姊进门又有何不可,就看阿姊敢不敢了?”
“嘶——”
白屹安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皮猴子还真是不能逗,不过就是玩笑几句,竟把老祖宗都搬出来了——
低头摸了摸鼻子“那个,你这砚台不错啊。”
素雨掀了帘子进来,手里提着两个汤婆子,一个放在蔡云旗跟前儿,一个递给了白屹安。
“多谢素雨姑娘。”
“白姑娘客气了。”
素雨欠了欠身子,刚准备退出去,就听见外头咚咚的脚步声,还没反应过来呢——
一个浑身冒着寒气儿的素月就闯了进来。
“宝哥儿!宝哥儿不得了!出大事儿了!!”
“喊什么!!”素雨瞪眼怒道:“没看主子跟白姑娘在说话吗?!规矩记不住是吗?!”
“不、不是的——”素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真的是出大事儿了!”
说着素月便冲到了蔡云旗面前,手指指向门外——
“萧家送来的聘雁被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蔡云哲跟蔡依柔那一段是插叙(杀雁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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