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过夜
趁着夜色, 蔡云旗一袭玄青色长衫,高挑纤瘦的身姿犹如暗夜里的鬼魅,来无影去无踪。
月影之下, 少年身轻如燕,苍白的面容被黑夜所遮掩, 一双墨色的眸子, 射出冰冷寒星,更显冷酷非凡。
薄唇微抿, 鼻梁高挺, 棱角分明的脸庞, 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王者之气,轻点脚尖游走在崎岖之间, 武功高深不可莫测。
“怜姑姑, 象升。”
“世子爷。”
“可是有消息了?”
怜霜点了点头, 却又摇了摇头——
随后, 缓缓开口将前几日找到香菱的事情,说了出来。
香菱跟怜霜都是伺候大安氏的婢女, 而香菱的母亲刘嬷嬷又是老太妃身边的人。
当年大安氏死后,香菱跟刘嬷嬷就忽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故此推测她们母女俩当年定是知晓些什么。
“刘嬷嬷已经死了, 香菱现在又聋又哑,而且一提到当年的事情, 她就异常惊恐。”怜霜回想起香菱的惨状,心中不禁胆寒, 到底经历了什么,竟能让当初那样一个活泼伶俐的姑娘,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又聋又哑。
“她人呢?!”蔡云旗急声问道。
“逃了。”怜霜皱了皱眉“一问起当年的事情,她就不停摇头,眼里满是惊恐,后来我们还没说完,她丈夫就回来了,我跟象升就只好先回去,想着第二日等再去找她,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谁承想第二日我们再去的时候,就已经人去楼空了,走的很急,东西全扔在了家里。,什么都没带走。”
话罢,便垂下头来“这事,是我大意了,世子您责罚吧。”
“不关怜霜的事,是我没有让她留下来,世子要是责罚,就责罚我吧。”象升挡在怜霜身前。
都是苦命的人啊。
蔡云旗又岂会舍得责罚,若不是当年的事情,怜霜跟象升又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想当初大安氏死后,怜霜便被小安氏强行嫁给了一个泼皮无赖,新婚当夜宁死不从,撕扯之际不慎将人杀死,象升为救她不惜法场劫囚,如今二人
整日过着不见天光的日子,说到底还是郡王府对不住他们。
“怜姑姑跟象升,对我恩重如山,在云旗心中早已将两人视作至亲之人,亲人之间又何来责罚一说。”
“世子放心,既然能遇到第一次就一定能遇到第二次,人海茫茫若不是苍天有眼,又怎么时隔十六载,还能遇上呢,怜霜跟象升就算掘地三尺,翻遍整个晋京也定当把人找出来!”
夜色正浓,天泉寺外却忽然涌进一小队皂隶,说是缉拿在逃要犯,还掏出画像与小僧陀查看,不等人家回话便要往里闯。
“糟了!有官兵!”象升跟怜姑姑心中一惊。
“我知道有条小道儿,可以直接下山,跟我走!”蔡云旗掩护象升跟怜姑姑连忙朝小道儿奔去。
那伙皂隶本来想趁此在寺庙里蹭吃蹭喝,搜刮些油水,却不曾想遇见了镇南将军萧府的侍卫,这可不是他们能惹的人,若是阵仗闹大了,只怕自己这小小的衙差就要不保了,其中领头的立马话锋一转,喊道——
“这儿没有,可以走了!”
遂即,便带着人速速离去了。
此时,已至深夜。
萧一瑾轻轻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
原本是有些睡不着,想出来转转透口气,低头哈了哈热气,正搓着手,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很小,若不是夜色静谧,恐怕也不会注意到。
“是他?”
玄青色的身影,高瘦细长,萧一瑾只看背影就知道那是谁。
他不是病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顿时一喜,他没事,太好了!
不知不觉的有些愕然,脚下竟鬼使神差的仿佛失了心智一般,跟了上去。
只可惜萧一瑾那三脚猫的功夫儿,才跟出寺庙,就暴露了行踪。
因着夜色黑沉,送走象升跟怜姑姑后,蔡云旗便故意从另外一条小道儿,将人引至后山之上,待到树林之中便将自己藏匿在了树干后面。
初冬的夜寒风阵阵,虽不刺骨但却阴冷骇人,呼啸而过的狂风,剐蹭着皮肤,
萧一瑾出来的急,身上只着了件单衣,不一会儿胳膊上便麻簌簌的冻激起一层疙瘩。
“人呢?”
转身四处寻着,竟跟丢了?可方才他还明明都在这儿。
山岭寂静,夜黑风高。
“呜——”
好像还有狼叫!
萧一瑾这会儿又冷又怕,偏偏这树林到处都长的一个样子。
方才蔡云旗为了将这人引到山上来,故意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圈子,这会儿早就把萧一瑾绕晕了。
既然找不到后路,就只能继续朝前走去,萧一瑾想着蔡云旗应该还没有走远吧。
于是大着胆子,继续向前摸黑行进,她不知道的是隐匿在暗处的人影早已伺机而候——
刚走没两步,一只手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遂即一道黑影猛地扑了过来,抓住自己的胳膊,用力使劲儿一拧就转了个身,重重的抵在了树干上,另外一只手则生生的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猝不及防的剧痛传来,向来娇身惯养的萧一瑾,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这样粗暴的对待,奈何她的武功没有蔡云旗高力气也没有他的大,这会儿被桎梏的动弹不得。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
话还没说话,蔡云旗就看清了眼前的人,难以置信的蹙起眉头——
大惊之下,急忙松手。
萧一瑾没了身后力量的桎梏,整个人向前扑去,蔡云旗又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拉了回来,这才没有摔趴在地上。
“有伤到吗?”
蔡云旗伸手托着她的肩,因着夜黑视线差,自己刚才也没顾得上分辨,下手的时候使得更是全力,萧一瑾没有防备,哪里承受的了这个,没疼晕过去都算好了。
“到底有没有事?我不知道是你——”
萧一瑾靠在这人的怀里,先是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随后眼睛跟着也闭了起来,鼻息里一下一下的发着颤声儿,胳膊上的剧痛让她头皮发麻,这会儿自然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回答蔡云旗的话。
而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则死死地揪着蔡云旗的衣
襟,似乎是在借着手上的力道缓解另外一条胳膊上的疼痛。
蔡云旗见状也不再说话,静静地陪着她,等她缓过这个疼劲儿。
好一会儿,萧一瑾的身子没有刚才那样僵硬了,似乎是软下了一些,但气息却还是有些不平稳,又急又重。
萧一瑾的手指慢慢松开这人的衣襟,想要推开他,但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是使不出来,反复几次,只好作罢。
蔡云旗看着她的动作,手掌从肩膀抚向胳膊,用力一捏,还好没伤着骨头。
又是猛地一疼,萧一瑾突然瞪大眼睛,恨不得一个拳头捶过去,自己不过想要跟他打个招呼罢了,用不用这么狠啊。
“你还好吗?能说话吗?”蔡云旗见她睁开了眼睛,立马凑过脸去。
望着这人近在咫尺的面容,那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竟不自觉想要沉沦,刚还被气到半死的萧一瑾,这会儿竟全然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事,只看着那耀眼的眸光,失神的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冰凉打落在额间,仰头看去——
两滴、三滴、四滴——
“下雨了——”
幸好附近有一间小木屋,不然两人都得淋成落汤鸡。
他们刚躲进来没多久,屋外的雨便下的越发大了,噼里啪啦的还伴着雷鸣声。
萧一瑾有些惧怕这雷鸣声,看了眼蔡云旗,又羞于说出口,咬着牙关尽量让自己忽略这外头的狂暴。
蔡云旗则是借着外头的淡淡的微光,四处查看——
这木屋,应该是猎户为上山打猎方便过夜而临时搭建,虽然简陋但好在有火折子跟柴堆,瞧着应该是新放的,倒是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抬头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只见蔡云旗吹了吹手中的火折子,抓了一把干草,没几下便生起火——
霎时间,燃烧的火堆便将冷酷的严寒驱走,整个屋子又暖又亮。
灼灼的火光之下,那人的面容愈加俊朗,萧一瑾的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砰砰砰的乱跳不行。
两人目光对视——
萧一瑾忽然想起什么,连忙
将胳膊挡在胸前,背过身去。
“你别看我——”
蔡云旗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做了什么,面上一热立即也背过身去。
“你烤火吧,我不看你。”说着又朝门口走了一步。
萧一瑾微微扭过头,只见那人离得老远,这才蹑手蹑脚的转过身来烤火,低头一瞧,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淋湿了,湿1乎乎的贴1合在1胸1前,1高1耸1的异常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蔡云旗听见身后传来蚊子叫般的声音——
“我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其实蔡云旗也被淋湿了,只不过——她穿的衣服面料较为板正偏硬,胸前又有小衣束着,而且自小体制偏弱,除了长得高以外,其他地方还真一点儿没有萧一瑾发育的那般好。
烤干了衣服的人,这会儿倒是把方才的尴尬全都抛渚脑后了,隔着火堆,盯着对面的人,一眨不眨的看了起来——
刘二姑娘,说的没错,这人确实长得很好看。
蔡云旗则始终低着头,明知她在看自己,也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会武功,而且你是不是也没有病啊?”
萧一瑾见他不说话,又道——
“在狩猎场救你的那次,我跟我哥哥就知道了,要是想说出去,早就说了。”
等了等,蔡云旗还是不说话。
萧一瑾倒也不恼,转了转眼珠,思前想后了一番,大着胆子又问道——
“你——为什么只跟恭亲王府的林其琛说话啊?跟我们就不说话,你是不是喜欢她呀?”顿了顿,又涩涩的添了一句“我会帮你保密的。”
终于,蔡云旗有反应了,微微挑眉瞧去——
“这么多问题,选一个。”
萧一瑾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蔡云旗让自己选一个问题,立马喜形于色的露出了一排小白牙,手掌托腮故作思考状,下一刻便歪头,有些俏皮又有些支吾——
“呃嗯那、那就一个,你是不是没有传言中病得那样厉害?不是病秧子对吧?”
“嗯”
“好了,问
题问完了,你睡吧,我守着。”
话罢蔡云旗便背过了身子,席地而坐。
萧一瑾躺在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坐了起来,偷偷瞄了眼,背对着自己的蔡云旗,悄摸摸伸手将脚上的鞋袜脱去,长出一口气,暗爽道——还是这样舒服。
再看那人的后背,萧一瑾盘腿踞在木床之上,颇有些懊悔的拍了拍脑袋,咬着舌头嘟囔着——
“哎呀,其实我都猜到啦,应该问第三个才对嘛,笨死了~~~”
蔡云旗听到声音,以为她在跟自己说话,转过身去——
“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我要睡觉了。”
蔡云旗看着她用裙子盖着腿,但却忘了露在外头的小脚趾,肉乎乎的粉色小豆子,不停乱动,心里不禁暗自笑道——顾头不顾尾的毛丫头。
随后又转过身去。
两人隔着火堆,一个床上一个地下的过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想来想去,还是二更吧
我真是个勤快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