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霞阴失守拒接旨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北陈京都金光寺暮钟上，敲钟的僧人击起沉闷的响声。从山头眺望，官道之上一匹飞驰地骏马溅起灰尘，等到了城门下的时候，穿着北陈边卫皮甲的传信兵从马上摔落下来。
守城士兵看见了，忙开城门，将那人扶起来。
传信兵拿起令牌和信，因为太过疲劳，话都说不出啦。缓了一会儿，才道:“八百里加急——霞阴关被南贼——破了！庞将军……”
传信兵直接倒了，他一路跑死了八匹马，才传了消息过来。此刻两条腿内测都被磨出的血水打湿，挺到这一刻已是极限。
守城士兵摸了下他的鼻息，骇然道:“他死了。”
另一士兵拿起令牌和书信，“赶紧把东西呈给统领1
这一天，皇帝一大早就把所有的官员都召集了起来，皇宫内的纷纷扰扰暂时还没打破宁远侯府的平静。
令儿推门进屋的时候，跪在外面，“将军，飞鸽来信，事成了。”
里屋传来一点声息，“今日宫中若有人来，推拒不见。”
“可是，如果皇帝下旨，这阖府上下怎么可能不接旨？”
“就告诉传旨的人，我伤重不得下床，无法接旨。”裴明衍的声音似乎带了笑，只是那笑声凉凉的，“既然这鞭子都挨了，怎么可能不刮一层肉下来？”
令儿一向平静的脸也头一回露出笑来，“昏君无能，朝政军事一样不通，却偏偏只会些后宅妇人隐私勾当，将军正好趁此机会彻底收拢闻家旧部。”
里面没了声息，令儿知晓自己消息传到了，便退了出去。
裴明衍正无聊地捏着还在睡的柳绵，她皱着眉头，看来是被搅得不太安生。他的唇一勾，墨发垂落在柳绵的身上，俯身轻轻地触碰她的唇。
随即吻越来越放肆，抵开牙冠，钻了进去。
“呜……”柳绵难耐地逼出一丝呜咽，眼睛微微睁开，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世子正在亲吻她。
见她醒了，裴明衍松开唇，眼底落下一片温柔的鸦羽。“醒了？”
柳绵想起昨日那可怕的场景，眼泪委屈地凝聚在眸儿中，却不敢惹怒了世子，抿紧唇，微微点点头。
“可还疼？”裴明衍像是没有做过昨日之事一样，堪称温柔地抚慰她的脸颊，就是手指刮得柳绵嫩生生的脸颊疼。
柳绵差点被这句问候，问得泪崩，勉强忍住在眼睛打转儿的眼泪花，又点点头，点头的力度还重了许多。
疼，好疼，可疼可疼了！
“真可怜。”裴明衍看着委屈却又乖巧的女孩，勾起她的一缕青丝，“叫我怎么舍得下你。”
这句话说得柳绵毛骨悚然，又想起了昨日他说还会更热的语气，眼泪就像串珠儿，一颗颗从脸颊滚落下去。
裴明衍手指擦去她的眼泪，将她的脸颊磨得通红，这惨兮兮的模样真叫人恨不得揉进身体里，吞进肚子了，嚼碎了咽下去。
怎么舍得下？
“这几日府上事情会比较多，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去。”裴明衍摩挲着那滑滑的头发，“若是太太叫你过去，你只叫令儿去说就行了。咱们在这府里的安生日子，没有多久了。”
明明在主子你身边才是最不安生的！柳绵想着曲怜儿推她那一幕，这会儿心里还发寒呢，还有那倒霉又滑稽的场景，以及世子叫自己……
她对世子的感情很复杂，既崇拜他的威武不凡，严于律己，又害怕他折磨她的那些手段，还有喜怒无常的个性。
她能感觉到世子对自己有好感，但这种好感就像空中楼阁，或许是因为他喜欢自己的身体，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安分守己，虚无缥缈，转瞬间又会化为雷霆之怒。
他对自己的喜爱，更像是逗弄可爱的宠物，不过是凭空的占有欲，不像爹爹对娘亲。
说起来，柳绵之所以养成这种天真烂漫的个性，跟家中氛围也有关系。柳丁一个老实汉子，岳风骐那样事事拔尖的个性硬是被他吃的死死的，所以柳丁宠爱柳绵，岳风骐也不会说什么。
以柳家的富裕程度，这么多年了只有柳绵一个女儿，按理说柳丁也可以纳个小妾，传宗接代。偏偏岳风骐因为内疚，劝了几回，反倒被柳丁安慰她不要多想。拿她爹的话来讲，所有的三心二意，都是不负责任。
作为家中独女，柳绵过得自然是顺风顺水。对未来良人的期盼，自然也是以爹爹作为标准。
老实忠厚，世子一样不占；专情专一，对于侯府世子而言，更是一种虚妄的谬论；温柔敦厚，是世子的反义词。而她仅仅是一个小通房，更不能奢求这些了。
越是长大，越是明白主奴尊卑，就越是知道自己的期盼仅仅是一个奢望。即便是嫁给刘骏，柳绵也不认为刘骏会不纳妾。更何况，她现在自己就只是一个妾，妾还算不上。
“茆茆，我说的话，你可仔细听了？”裴明衍的声音唤回了陷入苦逼之中无法自拔的柳绵，见她懵懂的模样，裴明衍捏了捏她的脸，把那张不知愁苦的小脸捏得胖嘟嘟的，“我竟是上辈子欠你的，不然为何今生要替你操心。”
完全不想被操心的茆茆苦着脸，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火炉做的人，身体热乎乎的，好似要将人烫化了。
偏偏茆茆因为体态丰腴，骨架小肉多，看着不显其实最苦夏。冬怕冷夏怕热，被这么挤着，额头已经汗涔涔的了。
“宁远侯府世子裴明衍听宣1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屋外传来，裴明衍仿若没有听见一样，依旧在逗弄他新得的小通房。
倒是外头传来高氏的声音，“衍儿有病在身，这些日子连床都起不得，恐怕接不了旨了。”
太监为难道:“可是陛下说了，要世子亲自接旨，您看？”
高氏道:“这公主打的，起不来也不能怪衍儿呀，要不你就这么宣吧。”
太监乃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自然知晓裴明衍的伤是怎么来的。只好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封宁远侯府世子裴明衍为南征大将军，奉旨讨伐南郑，夺回失地，钦此1
“裴明衍接旨1
然而屋子里仍旧毫无动静，直到太监连呼三声，柳绵才看见世子下床喝了杯茶，缓缓道:“臣病体在身，马不能上，枪不能提，又愚钝惹怒了公主，实不堪承此重任。臣心忧切，与帝一心，呜呼哀哉。”
柳绵这还是头一回看见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么能编的，昨日他提抢的时明明游刃有余，今天竟然直接拒绝接旨！
还呜呼哀哉，故意膈应外面的太监吗？
“世子这是要拒绝接旨吗？岂不知，拒绝接旨乃是大罪。”太监怒斥道。
裴明衍还未如何，高氏听到这话却怒了，“怎么的，我儿被公主打伤了从未要过说法，陛下这还要惩罚我儿？我侯府可是有陛下钦赐丹书铁券，欺负侯爷不在，我孤儿寡母没人支应吗？”
太监被高氏呵斥得头顶冒汗，其实皇帝那头还真不占理，打了人，把人面子踩地上了，又指着人负伤卖命？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
威胁？能怎么威胁？没听说侯府有丹书铁券吗？把人抓了打？还想不想人上战场了？
太监本以为能吓住裴明衍，既然不成功，又软语道:“太太说严重了，只是奴才负命而来，这，不好叫奴才交差埃”
“你只管原话对陛下说就是了。”裴明衍语气淡然，“霞阴失守，下一个就是汴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