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府中何来多娇客
宁远侯夫人高氏所在的茯术堂乃是整个侯府最大最豪奢的院子。一条宽敞白砖甬道直入穿堂，过穿堂后是一影壁，书着白术茯苓，也不知这药名为何含义。
一高挑妇人自甬道行进，身旁一个二八少女扶着她的手臂，目光如母亲一样扫过这富丽堂皇的侯府。就穿堂随意摆放的一件儿瓷器，也是几百两的物件，少女眼睛一亮。
“表姑娘，请随我来。”领在前方的婆子矜持自傲，不卑不亢。
方出穿堂，又转过影壁，几只丹顶鹤正立在大花园的一角，隔着抄手游廊，悠然而行，丝毫不怕陌生人。原来这茯术堂与大花园相通，几乎是将半个园子包纳在内，正对着有抱厦的五间大正房，几个小丫头正在游廊上打络子。
“太太正等着呢。”一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在表姑娘面前一顿，像是仔细端详了一番，“好标志的表姑娘，太太怕是极喜欢了。”
少女含羞般底下了头，高挑妇人也笑道，“姐姐这里的丫鬟果然小嘴儿抹了蜜一样，来，这是赏你的。”
直接将几个银果子赏了小丫鬟，看她眉开眼笑的模样，高挑妇人来这里的不安也定了定，扯了下女儿，往里走。
刚进抱厦，还未入正厅就声音洪亮笑道，“好姐姐，多年未见，可想死我了。”
正是人未进，声先扬。里面的媳妇们都还纳闷谁这么没规矩，就见一头上金钗晃荡，满面荣光的高挑妇人笑着进来。
高氏见状，也笑道：“这是我娘家妹子，排行老七，你们称一声沈姨妈就行。虽非同母所生，情分却似亲姐妹一样。是个泼辣没数的，你们只管笑她1
这是告诉庶媳妇们这并不是她嫡亲的姊妹了，六个庶媳妇们相视一眼，皆口称沈姨妈，便算打了招呼，并未起身相待。
“哎哟，大姐姐可别这么笑话我1沈姨妈未注意庶媳妇们的姿态，找了一处挨着高氏的位置坐下，拉着女儿往高氏面前一推，“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大女儿，怜儿，还不跟你大姨母行礼。”
曲怜儿面带羞意款款行了个礼，“怜儿给大姨母行礼了。”
“是个乖巧的。珠翠，把我那碧水儿的镯子拿过来。”高氏拿了镯子，“乖孩子，过来。”
曲怜儿看见那镯子，水色极好，通透沁凉，笑意浓了些，走了过去。高氏刚给她戴上，就听见外面又有动静。
帘子掀开，大庶媳妇笑眯眯地迎了过去，握着那有些局促的桃脸少女，“这就是我跟母亲说过的我的妹妹，方仪春，来仪春给太太请安。”
方仪春看了一眼姐姐，畏手畏脚地走过来，姿态不太端正的行了个，“给太太请安。”
高氏点点头，“是个规矩的孩子，珠翠，把我那昨日刚打的纯金头面给了她吧。”
方仪春恭恭敬敬领了，又缩在姐姐后面站着。
曲怜儿看了一眼母亲，沈姨妈皱了下眉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一会儿，竟又是来了七八个女孩，身份各异，不过都是正值年龄，年轻貌美。高氏一个个赠了东西，才复道：“也是自女儿们出嫁，我这茯术堂冷冷清清的，正想找些女孩儿过来热闹热闹。你们只管玩，在这住上十天半月也不成问题。”
“七丫头一个人在这儿呆着，没个姐妹也不成。你们平时多陪陪她，也就是少了我一份操心了。”
曲怜儿娇声道：“大姨母您放心，我一定陪着七妹妹好生玩的。”她顿了顿，“怜儿在家中常听闻表哥英勇，杀得那郑国敌寇不敢犯我大陈边境。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京都，不见上一面，怜儿实在遗憾。”
高氏拍了拍她的手，也有些奇怪，“往日明衍都这个时候过来请安，今日个怎的没来？”
一旁的婆子道：“太太，要老奴过去请世子爷吗？”
高氏看向一旁的珠翠，“你去，看看世子爷是不是今日没宿在听雨轩，留在前院了。”
珠翠抿唇一笑，“奴婢知道了。”
高氏想着，又道：“等等，明衍这两日火气有些大，估摸着是天儿开始转热了，我叫人摘了新鲜的莲子，并一碗冰糖栀子汤，最是清火去热。你送去了，看他吃了莲子，喝了汤，再过来吧。”
珠翠行礼正要退下，曲怜儿却道，“我也去吧1
“怜儿，不许胡闹。”沈姨妈连忙道，“在家里由得你玩，到了大姨母家，可别这么不懂事。”
高氏因笑道，“有何不可？平日里明衍寅时就出门了，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怕是刚从前院处理了公务回来呢，正好你们些个姐妹过去瞧瞧听雨轩那小花园，侯爷亲自设计的。看着比大花园小了许多，但论精巧，十个也比不上它呢。”
姑娘们笑语盈盈地跟着珠翠过了去，倒是方仪春被姐姐推了两下，还是没过去，缩在姐姐背后。
“你怎的不去玩？”高氏纳罕道。
方仪春又看了一眼姐姐，咬着唇，对高氏道：“我娘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听雨轩是世子爷的住处，仪春自不好过去。”
高氏笑着点点头，“好孩子，你过来。”
方仪春在姐姐的示意下，忐忑地走了过去，高氏握着她的手，“我就说你是个规矩的。”
旁边的沈姨妈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却又听高氏道：“既然不去玩，就让你姐姐带着你在这里逛逛。侯府宽敞，倒也有几分可看可玩的地方。”
大庶媳妇连忙道：“是仪春不懂事，媳妇叫她回去便是了，玩什么玩，不过是刚巧来了京都，过来跟母亲打声招呼。”
方仪春委屈地看向姐姐，忽道：“仪春可否陪太太说会儿话，等姊妹们回来。”
高氏抬眸看了一眼方仪春，“陪我打马吊吧，你可会玩？”
方仪春虽有些局促之意，却还是道：“会一些，怕仪春笨拙，扰了太太雅兴。”
“会说这话，就是个机灵的。”高氏笑道。
再说跟着珠翠的女孩们都不由得打量这个丫鬟，看她削肩细腰，衣着鲜丽，论姿色不输曲怜儿，静雅端庄，好似大家闺秀，都心叹这侯府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有如此容貌，世子怕是温香软玉在怀，早已乐不思蜀了。
其她人心下都有些忧心忡忡，唯有曲怜儿并未把珠翠放在眼中。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罢了，做个通房便顶了天儿了。曲怜儿真正想要见识的是那位未入门就叫世子爷绝不纳妾的未来世子夫人，只可惜，那人身在皇宫，不得一见。
“到了，请容奴婢先禀告一声门房。”珠翠在听雨轩黑油门外敲了敲，“我是太太房里的珠翠，特来给爷送东西。”
一丫鬟开了门，看到珠翠身后一群鲜妍的姑娘，疑惑不已，“珠翠姐姐，这是？”
珠翠道：“她们是太太叫来看小花园的，都是侯府亲戚家的女儿。”
丫鬟犹豫了一下，道：“世子未曾回听雨轩，我倒不好禀告世子。”
珠翠听到世子未归，心道难怪未曾来上房请安，只是这人都带来了，总不好又带回去吧。“你只管开门吧，这是太太的吩咐，世子爷也不会恼的。姑娘们赏过小花园，就离开了。”
“既然是太太的吩咐，那行吧，我与汀州姐姐说一声，自然就放你们进来。”
珠翠听到这里，不禁问道：“平日里这事儿不都是芳芷在管吗？怎么问到汀州身上了。”
丫鬟表情僵了一下，复又笑道：“芳芷姐姐家里来人了，说是给她说了一门极好的亲事，世子便放她回家看看。”
珠翠面带喜色：“倒是恭喜芳芷了。”
其她人见这听雨轩规矩甚严，丫鬟虽漂亮，衣着却十分合乎身份，不似珠翠绫罗绸缎，如大家小姐一样。听闻宁远侯世子师从刘太傅，秉礼守正，最是遵循法度规矩，不然也不会说出闻人玉不过府不纳妾的话来。
曲怜儿望着听雨轩不同于茯术堂的低调大气，越发想见见这位被人说得玄乎的世子爷了。
世人有言，北陈世子爷，南郑摄政王，皆是当世不出其二的人中之龙。北陈世子爷裴明衍一杆长/枪威慑沙场，南郑摄政王衡沣神颜无双世人皆服。一个是可怕的沙场神将，一个是辅帝登基的治世能臣。
说是裴明衍身高约九尺，非同寻常。相貌却又极俊，不过略输衡沣一点仙气，多了些男儿硬朗之气。一个武将，一个文臣，自是不同。
“进去吧。汀州姐姐说了，只不许摘那侯爷亲手载的两棵梨树的花，其它随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