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侯爷, 还是呆在柳姨娘那里？”
刚刚从繁华的京城搬到这边陲小城，各种箱子在院子里都摆不下，屋子里也局促得很，从京城带回来的十二扇仕女屏风都没法子在房间里展开, 只得收在库房里。
闻人玉坐在庭院中央，看着丫鬟婆子们忙来忙去, 神情有些恍惚。灵越端来一碗刚熬好的燕窝粥, “夫人，侯爷这也太过分了, 这一来就天天呆在妾室房里，连上房都不去请安了。”
“侯爷与婆母之间有些误会, 母子哪有隔夜仇, 这倒是不妨碍。”闻人玉双手绞着帕子, 眸色忧虑, “我只会担心，侯爷是否知道了什么。”
灵越听懂了闻人玉的意思，结巴道:“这, 这怎么可能？”
“新婚第二日他与我说的话, 我听着总有些不对劲, 可是若是他真的知道了，定然早就揭破了, 不可能不理会。”闻人玉捏起帕子，揉了揉额角，“这事情不弄清楚, 我也不敢贸然插手他的事。”
灵越想到闻人玉隐瞒的事情，一旦暴露出来，就算是侯爷顾忌太子，不会对夫人做什么，可是难道夫人日后又怎么在这后院立足？而且颖城天高皇帝远的，就算是太子想要给夫人撑腰，也无计可施。
闻人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本以为那柳姨娘不过是一个婢妾，就算有些姿色，也不过是小家碧玉，或者是艳媚之姿。然而刚刚到这里时，她看见大门后立着的那个女孩，瞧着年纪与自己一般，虽然是低着头，瞧着怯弱，但丰肌玉骨，叫人见着都喜欢。
容貌太好了些，好的过分了。
也是，裴明衍是何等人物，他身边的女人自然不会差。闻人玉本来打算着不管裴明衍养多少妾室都好，她也不会嫉妒，只要让她好好的养大自己的孩子。
但是，裴明衍可以像他的父亲那样养十几二十几房小妾，却绝不可以专宠一人。专宠，则生害，日后偏宠那女子，她的日子就会难过了，连累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若是她生的是儿子，那么儿子袭爵之路，恐怕也不会顺畅。若她生的是女儿，裴明衍连她房里都不来一下，她又怎么能生下子嗣，有个依靠？
闻人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决定还是要见一见这位柳姨娘。她也不会苛待她，或者责难她，好生请过来聊聊天，侯爷总不会说什么吧？闻人玉心里不确定的想。
“灵越，等会儿若你见侯爷出门了，就去请柳姨娘过来。”
灵越点点头，“按理说，主母进门，她做妾室的是该敬茶的。”
闻人玉摇头道:“我怕侯爷并不想她吃我这杯茶，你只管说是我初来乍到的，不清楚这府中事宜。她在这里呆的时间久，府里的事儿这段时间也是她在处理，她过来陪我聊聊天，也好做个交接。到时婆母问话，我也有的可答。”
“夫人，你可不能就这么步步退啊，妾室给主母敬茶，是规矩，是本分，怎么能绕过这个礼呢？”灵越连忙道，“就算是说出去，哪个能说个不是？就是侯爷，他也不能因此跟您生气不是？”
闻人玉叹了一口气，“你依我说的做就是了。侯爷与婆母打擂台，我在里面夹杂着本就是缩着尾巴做人，若再因此惹怒了侯爷，咱们在这里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灵越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大叹了一口气，“那奴婢就去看看，不过刚来这里，想必侯爷那头，还是宁嬷嬷把持着，这一路上她的口风紧得很，奴婢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听着。”
且说那一头，裴明衍牵着柳绵的手，本想骑着疾风出去玩。但是又想着柳绵怀孕了，不可以骑马，便支了一辆马车，带她去军营耍耍。
柳绵发现裴明衍无意叫她去见夫人，甚至连太太也不叫她去看，好不容易哄好了他，也不好再提那些扫兴的事情，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她许久没出门了，这会儿有人带她出门，柳绵还是很高兴的。她靠在裴明衍的怀里，看他无意识地把玩自己的手指，揉捏着手背的小凹，指腹的薄茧挠得她心里痒痒。
柳绵咳了一声，“弗及哥哥，我们以后就不回京城了吗？我爹是不是也跟过来了。”
“嗯，你爹和你那个干妹妹，都跟了过来，你若想见，宁嬷嬷你是认识的，跟她说一声就行。”裴明衍看柳绵靠在他怀里，似乎有点疲乏。头发上的簪子抵着不舒服，就给她取了，散了头发，手捋进她的头发中，轻轻揉她的头皮。
柳绵被这么服侍着，还真的有点昏昏欲睡了。马车很宽敞，她干脆趴在了他的腿上，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像只被主人顺毛的猫咪，嘟哝道:“散了头发，可怎么出门见人。”
“不去酒楼，去军营，你不是爱吃那厨子的菜吗？”
“他还在那里啊？”柳绵吃了一惊，“他不是六皇子吗？真的在那里做了两个多月的厨子？”
“我走时吩咐了李恶把他看牢，他自然是逃不了的。他生母夜妃是北陈人，在西漠地位低下，他这六皇子在西漠做的，可能还没我黑麟卫的厨子爽快。”
马车晃晃悠悠的，柳绵手摸着裴明衍明显消瘦了的大腿，以前是粗壮结实的，而今更紧实了，有点咯人。他这些日子定然是吃了大苦头，不然不会瘦得这么厉害。
“不要摸了。”裴明衍将柳绵捞了起来，“你既然怀着孩子，就清心寡欲些，别一天都惦记着跟爷厮混。”
柳绵连忙收回手，她羞耻地移开眼睛，“我没有！只是摸着，瘦了。”后面两个字小小的，若非两人挨得极近，裴明衍都听不清楚。
“好，就当你没有。”裴明衍垂眸看着她，披了头发，就更显小了，巴掌大的脸上眼儿周围晕红了一点。
前段时间，他自然不只是跟陈帝纠缠，而是在联系势力。他父亲的旧部，闻人家的死忠，还有效命于他的人，他回来的时间太短，能够利用的资源有限。
京城那些传闻，自然是他放出去的，打着北陈皇子的名头，他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想必陈帝被恶心坏了吧？仪妃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而他就是刺进陈帝骨头里不得不拔的那根。偏偏在这战时，为了安抚将士，不寒人心，他不能澄清，也不能解释。
因为这件事真里面掺和着假，彻底闹出来，皇帝设计开国功臣，这种事情说出来了，还有哪个将士愿意效忠，愿意为了他风雨飘摇的江山捐躯赴国难？到时萧王占了名声，就更有理由攻打北陈了。
如今局势复杂，他隐而不发，正好看那些人狗咬狗，把局势搅和得越乱越好。
等马车停了的时候，裴明衍的思绪也停了下来，他这才发现柳绵已经睡着了。她的脑袋歪着，睡容恬静，一副不知人世忧愁的模样。比起前世眼底总有淡淡愁绪的柳绵，如今的她，若不是肚子圆了点，看着跟个未出阁的少女似的。
孩子？
裴明衍眸色微动，轻轻伸手放在柳绵的肚子上。才三个月大，摸不太出来，就是觉得肚子隆起了一点，圆圆的，热热的，隔着贴身的缎面裙子，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会儿。
他的孩子？
前世倒是闻人玉给他生了一个所谓的孩子，他当时确把闻人玉当作妻子敬重，被高氏伤透了的他，甚至期许从闻人玉那里得到一个新的家庭，甚至孩子刚出生，他就去为那个孩子，求了世子之位。
然而他太聪明了些，或许笨点好，就不会在发现太子的异常后，查出了其间的隐秘。他也就不会将一切撕扯开，成了世人口中杀妻的恶鬼。
裴明衍漠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好似有血，刺穿女人胸膛的手，沾染了鲜血，怎么也洗不干净。再放下去，恐怕要把他的孩子弄脏了，裴明衍想拿开手。
这时候，那软乎乎的女孩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是不是等了很久了，怎么不叫醒我。我最近就是容易犯困，好像睡不醒一样，”
明明在说话，眼睛却没有睁开，软软的热热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只有一点点，我娘说，要再等两个月，就显怀了，最近金盏她们，都在给我改衣裳。”
她这样似醒非醒，咕哝着说话，红红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心中平静，远离了外面那些纷纷扰扰。
她总是这样的，富贵也好，贫穷也罢，她似乎总有办法过得平静，
裴明衍直接把她横抱了起来，柳绵立马睁开了眼睛，苦着脸道:“我，我自己走吧。”
裴明衍会听她的吗？当然不可能。
柳绵把脸埋在他胸口，听见外面军营传来的训练声，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别藏了，这里没人。”裴明衍轻笑一声，他又怎么可能舍得那些粗鲁的兵痞子看见她的模样。
柳绵这才探出红通通的脸蛋来，原来这里有一堵隔离了训练场，直着进去是上面写着指挥所的房子，门口也没有守着人，应该是都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