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侯爷……”明明日日夜夜想着要见的男人, 突然变得这么可怕，柳绵的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裴明衍本来觉得烦躁难忍，可是当看见门后立着的自家小妾, 两个月未见，她的脸颊多了些肉, 像一团元宵, 滑滑嫩嫩白白胖胖，看着就好捏。
原本烦躁的心情, 一下子就安稳了下来，不过, 很快他又不满了起来。
他不在府里, 她倒是吃胖了, 长得越发好了, 可见是压根不想他。别人家里相公出门，都是悔叫夫婿觅封侯，都是连妆也懒得化了, 她可好, 心宽体胖。
柳绵就顶着裴明衍那凉凉的目光, 兀自忐忑。她想象了很多次两人再度相见的画面，比如她要一路飞奔, 直接跳到他怀里，在他脸上跟小鸡啄米一样啾几口。
或者她含羞带怯，横抛媚眼, 喊一声弗及哥哥，我好想你。这样之后便是裴明衍的事儿了，她只管陪他乐乎就行了。
然而事实上是，她现在既不能跑，也不能跳，看到晋升为侯爷黑着脸的裴明衍，她发现想象和现实的差距实在太远了，光是站在他面前，都觉得需要勇气。
“还不走，等什么。”
柳绵听到裴明衍不耐的声音，才发现他已经先往里走了，压根没有管后面的人。柳绵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听裴明衍的话，毕竟后面的都是豺狼虎豹，她有点虚。
不管怎么样，能迟些见主母，总是好的。
依旧是回了柳绵住的院子，这里原也是整个府邸最宽敞院子，本该是裴明衍住的，不过他带柳绵回来一直住在这里，柳绵也就没有变动过了。
屋子里还有裴明衍的衣服，柳绵取下一件月白直身云纹袍，又拿出了自己缝制的那个腰带，服侍着裴明衍脱了外裳，发现他真的瘦了许多，衣服里都空了一些，柳绵心疼地鼻子一酸，又掉了几颗眼泪。
裴明衍没等来柳绵的投怀送抱，结果发现她还哭了，偷偷地掉眼泪，以为自己没发现。他想要说些什么，发现腰带上的仙鹤一个个身子肥硕得很，偏偏脑袋小，腿还细，感觉那那两条小细腿都快撑不住胖成球的身体，“这腰带绣得是个什么玩意儿，该把那绣娘拉出去打死了事，这玩意儿也能拿来给人戴？”
哇……
柳绵这下真没忍住，本就是战战兢兢，眼泪汹涌而出，“这是……妾身绣的……”
柳绵想把腰带给取下来，裴明衍却扣住了她的手，“我突然觉得这仙鹤别有趣味，刚刚是我眼拙了。”
“对不起，是妾身没用，连个腰带都绣不好。”柳绵垂着脑袋，努力抽手，抽不动，她也就放弃了。
本来裴明衍气柳绵没有想自己，结果发现她这么蠢的，连亵衣都做不好的人，竟然能绣这么繁复的腰带送他了。裴明衍心中的郁气散了许多，把柳绵抱到床上，“你的腿我瞧着走的还不是很利落，还疼不疼。”
柳绵也不知道裴明衍怎么忽然又温柔了下来，看他给自己脱了鞋袜，左脚脚腕处的月牙疤痕格外明显，“妾身无碍，只要不走快了，就没什么的。”
别人时常说近乡情怯，这会儿见到裴明衍，柳绵也有点近他情怯，许多话想说，偏偏觉得如今不合适说出口。尤其是想到刚刚恍若神仙般美丽的夫人，越发觉得如今胖成球的自己跟草里的虫子一样粗鲁不堪。
“等一会儿，妾身还要去给夫人敬茶，不好久呆在这里。”柳绵从裴明衍抽回自己的如今的小胖脚，擦去自己脸颊上的眼泪，“怎么好劳烦侯爷替妾身看治。”
裴明衍瞧着她这般模样，突然勾唇笑了，“你在吃醋吗？”
柳绵被他渗人的笑，弄得缩了缩脖子，“妾身不敢……”
“得了，那些人你见了平白的糟蹋眼睛，不如不见的好。闻人玉那里，她不会说什么的。”
柳绵愣了一下，“这怎么行？”
裴明衍冷冷道:“你只需要听我的就是了，说了不许见，你不见就是了。”
明明已经见到了，在正门，新夫人还看了她一眼呢。柳绵心头碎碎念，可是如今裴明衍的状态实在看着不对劲，若是以前，她宁愿避得远远的，也不要凑他眼前，免得寻着错处打一顿。
可是，也许是仗着肚子揣了他的娃，也许是真的太担忧他的情况了，柳绵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侯爷，你是不是不开心？”
裴明衍按在她的肩膀上，把她压在床上，脸上带着笑，可是笑却叫人拔凉拔凉的，柳绵记得他生气时就爱笑，越生气就越爱笑，之后就是把她欺负哭了，他才不笑了，“我哪里不开心？”
柳绵的胆子又缩了回去，两只手捂着肚子，“侯爷，妾身不能侍寝。”
裴明衍正要解衣服的动作一顿，“为何？”
“妾身怀孕了。”
“怀孕又如何——”裴明衍突然握紧了她的肩膀，“你说什么？”
柳绵被捏疼了，抖了一下，“妾身怀孕了，不能侍寝……”
裴明衍眼神古怪地盯着她，好半天又从她的脸一路往下，越过丰腴，定在她捂住的肚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妾身——”
“好了。”裴明衍打断了柳绵的话，他显得有点茫然，“你怎么会怀孕呢。”
“大夫说有三个月了。”柳绵忍不住替自己委屈，什么叫你怎么会怀孕？她为什么就不能替他揣包子，别以为她刚刚没看见，新夫人的肚子比她还明显一些呢。
那就是在沙漠里怀上的，裴明衍还以为是在汴城怀上的。不过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茆茆给他怀孩子了？明明上辈子她自己说，自己不易有孕，一辈子都没能给刘骏生一个孩子，结果她才跟了他几个月，就怀了他的孩子。
柳绵被裴明衍古怪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捂着自己的小包子，内心颤颤的，世子，阿不，侯爷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怀的是别人的孩子吧？想到这里，柳绵终于后知后觉的伤心了，真伤心了反倒没了眼泪，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裴明衍，眼神越来越绝望。
“茆茆，我很开心。”裴明衍捏着柳绵的脸颊，难怪长胖了，妇人怀孕总是要胖的，而且她胖到恰到好处，肉又软绵绵的，滑滑的，哪里也不丑，比那些干巴巴的女人好多了。
柳绵被捏得眼泪汪汪的，不懂裴明衍这变化莫测的表情，感觉裴明衍的心思比那雷雨天气还难猜。
“茆茆，这田种不出粮食，树结不出果，别人都以为是地的问题，我看是种子的问题。种子坏了，再肥沃的地也没有用，你天生就合该是我的。”
裴明衍的话柳绵是一句也听不懂了，只是看他略有得色，也没有刚刚进门时那要发生什么血雨腥风的表情，柳绵也放下了心来。
裴明衍不再压着柳绵，怕压坏了她，想到跟着过来的那些人，有点烦躁，不过想着如今茆茆怀了她的孩子，喜事压下了那些不愉快，“你日后只管呆在这院子里，别的地方也不要去。”
“不用给夫人晨昏定省？这不合礼数。”柳绵忧心道，“到时候太太，夫人会有说法，实在不合适。”
她还没有做那后院宠妃，迷得侯爷不顾孝道，妻子的想法，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不过人在自己这里，她肯定也不会往别人那里推。
“你不用管他们，这中间的情况有些复杂，等日后，我再与你说吧。”
果然如裴明衍所说，柳绵本来忐忑地等着新夫人过来训话，或者找她的麻烦，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来这里，需要收拾，没有时间来找她的麻烦，还是真的被裴明衍压制住了，不敢多说什么。
总之，柳绵一直呆在这里，陪着裴明衍用过晚饭，那新夫人也没说什么。
眼看着裴明衍直接住她这里了，也是这里本就是他的屋子。但他也没有给她另外安排屋子，实质上她一个妾室竟然是跟侯爷住在一起了，这让柳绵内心尤其不安。
夜里，她给裴明衍梳头发，才梳了两下，他就叫自己歇着。两人睡在床上，裴明衍才跟自己说了一点他回京城发生的事情。
“本该成亲过后，早些回来的。但是路上遇到了陈帝派来追杀的人，我没有料到他失了智到如此境地，一时不查，被他的人伤着了，只能回侯府养伤。这才耽搁了许久，也错过了机会夺回汴城。”
“你哪里受伤了，我看看！”柳绵急得称呼都忘记了，裴明衍还真的给她看了，结果是腿上的一道寸长的伤痕，就破了点皮。“这，我听人说你腿折了……”
“不过是我因此捏着了陈帝的把柄，他这才答应将颖城给我，腿伤只是个借口。”裴明衍想到陈帝，冰冷的语气就像是谈论一个死人，“如今我在颖城，没了北陈做后盾，其他人随时可能打上来，你怕不怕？”
柳绵真的仔细想了想，“侯爷，这天下要乱了吗？”
“已经乱了。”
柳绵贴在他胸口，“我只是担心父母，我自己不怕，侯爷，若你败了，我就生下孩子，给你延绵香火，好好把我们的孩子拉扯大，你放心。”
裴明衍脸色一青，“是吗？”
“嗯！”
当初刘骏死了，她二话不说就追随他去了。如今轮到自己，死了就死了，难道她不是该说追随自己而去吗？
柳绵却想的更深一点，想要保住裴明衍的子嗣一定很艰难，历来叛贼的下场都不好，都是会被赶尽杀绝。若非是因为她那么喜欢他，她宁愿干干脆脆死了，也不想一辈子那样东躲西藏的活着，熬着。孤独活着的人，总是比死去的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