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报！找到了将军的枪！”
两个黑麟卫抬着九幽湛泉枪到了李恶面前, 周围几个直系下属看着那把枪，“将军该不是出意外了吧？”
“百户，我们是继续派人找，还是集中兵力, 攻下颖城。”
李恶如今是黑麟卫除了裴明衍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他一拍桌子, “干！”
“什么？”
李恶想起将军的嘱咐, “疾风都回来了，将军定然不会有事。咱们先听将军的, 把颖城先给它打了！等将军回来了，咱们也好有地方迎接他归来。”
“干它丫的！西漠人敢抢咱们小夫人, 不把他们给锤到地底下, 咱们就是辜负将军一番信任！”
李恶拿起将军的枪, 他力气大, 拿枪也闪了闪，心道将军你可要快些回来，不然这颖城就算打下来了, 汴城和霞阴也没有好机会夺下来了。
战场上风云色变, 而北陈京城里, 却是一片祥瑞平和。恰值陈帝寿辰，汴城又传来击杀高鹄之子高鸿的喜讯, 陈帝龙心大悦，举城欢庆。
北陈皇宫里，皇后宫中, 却有争执声起。
“殿下，等裴明衍回来了，您若再不说，我，我，我又如何自处？”
侧殿之中，一身白衣的女子坐在菱镜前凄楚落泪，她梳着少女髻，发髻上插着一根白玉簪子。臻首娥眉，顾盼生辉，端的是人如玉魂，花为容。
她落泪时，唇抿得发白，“我真要嫁给裴明衍吗？”
杏黄衣裳的太子从背后抱着她，“玉儿，你知道的，我也是没办法。当年母亲为了拆散我们，故意收你做义女。我真若向她求娶你，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闻人玉手指扣住裙边，镜子里的美人目光隐隐露出恨意，“那我嫁给裴明衍后，他知我失贞，又岂能饶我？”
太子冷哼一声，“你放心，裴明衍定然会好好待你，不会碰你。你日后是宁远侯府世子夫人，待裴明衍这次回来，袭了宁远侯爵位，你就是宁远侯夫人。等我登基为帝，就请你入宫为后。”
闻人玉不敢置信道:“我听闻裴明衍当年敢砍去高鹄头颅，又在打了你的脸面，释放了北陈所有的死士，结果都变成了他的黑麟卫。就是我父兄手下将士，如今也对他多有赞誉。这样的人，真能忍下这口气？”
“玉儿，你虽在这宫中呆了许多年，但许多事却并不知道。”太子将闻人玉那白玉簪子取下，桌上一根精致的红宝石步摇插在她发髻间，美人气质依旧清冷，可脸色却显得红润了许多。
闻人玉抬手抚摸了一下发髻上的步摇，太子握着她的手，她却抽了出来，摘下了自己的红玉步摇，放在桌子上。
“您不要哄我，我，不能辱没了父兄的名声。若我真嫁给了裴明衍，我再不会进宫做您的皇后！”
太子手一空，顿了顿，轻笑道:“玉儿，你说什么傻话。那裴明衍日后我不会留他，他死了，难不成你要做寡妇去？到时我自然给你一个干干净净，体面的身份。”
“好了，你不要多想了。今日花园盛宴，我还是要去的。你好生休息，莫再哭了。”
太子为闻人玉擦去了眼泪，又将那步摇插了回去，“日后我给你戴上皇后的凤簪，肯定很漂亮。”
太子离去后，空荡荡的侧殿中，闻人玉扑在梳妆台上身子颤抖哭泣，声音压得很低。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惶恐不安。
“公主，你别再哭了，殿下那么喜欢你，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灵越将宫门关上，见闻人玉哭得那般伤心，忙安慰道，“那裴明衍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宁远侯而已。只要太子吩咐几句，这口气他不咽也得咽，他还能得罪一国储君不成？”
“不。”闻人玉忽然道，“一步错，步步错。”
她擦去眼泪，直身坐起，将发间的步摇取下来扔在地上。“我不能指望他，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闻人玉握住旁边灵越的手，“灵越，裴明衍回来后，我必须嫁给他，我也必须，必须与他洞房。”
灵越白了脸，“若叫太子知道了，他岂不是要厌弃公主。”
“我怀孕了，我。”闻人玉手指发抖，“我有孩子了。这个孩子，注定无法进皇家，他得有个身份。”
灵越被这个消息吓个够呛，话都说不清了，“公主，你说什么？”
闻人玉死死地抓着灵越的手，抓得她都疼了，“当不当皇后，我不在乎。父兄死后，我对这皇家就绝了心了。”
“那您，为何。”为何还要与太子……
“这皇宫难挨呀，我得有人护住我。皇后娘娘是个面慈心狠的人，陛下又对侯府有心结，他们叫我嫁过去，那就是个死处。”闻人玉深吸了一口气，“可未必呢。兄长曾经说过，裴明衍年纪虽不大，却心思缜密，气性不小，他断然不肯受人胁迫。若我想要自保，就必须圆房，替他生下这个孩子。他若是争气的，内院如今就被人设计才有的贱妾，我当侯府夫人，自然比当什么皇后轻松自在。”
闻人玉擦去眼泪，表情渐渐趋于平静，“若他是个不争气的，飞鸟尽良弓藏，让皇家收拾了。我也是侯府夫人，我的孩子是太子的，他自然会将爵位给他。”
这么一席话听得灵越胆战心惊，“公主这是打算……两头欺瞒？”
“我不过是想自保。”闻人玉摸着自己的肚子，“你一定得是个男孩，这样你日后就是侯府嫡子，就是世子，侯爷。”
闻人玉笑了，这笑凄楚得很。“这样你日后，总算是富贵安康。娘，也可以过些轻松日子，不用在这里费尽心思筹谋了。”
灵越掉下泪来，“公主，万一，万一被他们知道了，你可，可怎么活呀。”
怎么活？闻人玉望着镜子里让她觉得有些陌生的脸。
以前，她有威严的父亲，有慈爱的母亲，有几个把她当作宝贝的兄长们。她如珠似玉，纵然任性也有人娇宠。
现在，她是皇后义女，是公主，是满门忠烈的遗孤，宁远侯府世子未婚妻，怎么活？自然是富贵如意，人人歆羡。
她要替父兄们活得好好的，谁阻挡在她面前，谁就去死。
“公主，裴世子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您的肚子，几个月了？”灵越担忧道。”
“一个多月了。我学的那点医术，也摸不准，但我的葵水这月却没来。汴城守住了，霞阴要打，也得等秋收之后粮草充足再打。我已经及笄，裴明衍也十八了，婚事总不能再拖吧？他虽然不能再常呆京城，回来成个亲的时间总是有的。”
“那公主是打算与裴世子，好生过日子吗？”灵越轻轻道。
听到这句话，闻人玉沉默了，她的手还放在肚子上。两人虽是定了亲的，她却从未见过裴明衍。但他的事迹可算是如雷贯耳，尤其是乐珊还常常含酸夹棒地敲打她，这样如父兄一样的大英雄本不该受此屈辱。
但是她想活着，总要亏欠于他的，没得选，择。而且，他一个世子，名气比太子都大，在百姓心中声望甚至超过了陈帝。这样一个人，若非还需要他，皇家怎么可能留得下他。
“如果他是个聪明人，我自然是想好好与他过日子的。”闻人玉想到太子，心头微痛，那是她第一个男人，她忘不了，也无法忘记。可是帝王家的人，都是薄情的，她不能将所有的依靠放在他身上。
太子后院，女人何其多。就算她当了皇后又怎样？如陈后一样，与后宫那些莺莺燕燕争风吃醋？等年老色衰之后，再被厌弃冷遇？
倒不如成为他以后永远没办法真正得到的人，他总惦记着她，那几分情谊才会保留得更久。
至于裴明衍，想到他后院那个跟他去了汴城的贱妾，闻人玉微微皱了下眉头。往日听闻他如何尊重自己，不纳妾，也不收通房，闻人玉确实有过感激和感动的。
但是他后院里，侯夫人高氏与皇后来往密切，总往他院子里塞女人。若非他洁身自好，早就通房妾室一箩筐了。高氏与他不是一条心，对闻人玉来说是好事。
但是，听到他被设计纳了妾室，闻人玉不知为何心头不太舒服。她知道自己这种不舒服不应该，因为她不喜欢裴明衍，自己还做了亏欠他的事。
皇后当作笑谈与她说了，还让她不要在意，男儿三妻四妾正常的很，他也不过是纳了个小丫鬟。
闻人玉心道，等进了侯府，还是将那贱妾打发了吧。男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总会多几分感情，那贱妾留不得。日后裴明衍想再纳妾，她自然给他多纳几房。就是他喜欢那些表姑娘什么的，也都行。
她本就是势单力薄，进了侯府尽量与他处些感情。虽不能真心爱他，但也会尽到一个妻子该尽的责任。
“公主早些歇着吧。”灵越扶起闻人玉，“您今日哭得太狠了些，伤身，奴婢去给你熬点燕窝过来。”
闻人玉微微颔首，确实觉得最近疲惫得很。她一向多日多虑，知道这样不易养身，却也无可奈何。
外头宴席正欢，侧殿却是清净得很。因为大家都知道自从父兄死在战场后，这位皇后义女，陈帝特赐名的玉珊公主一向都是冷冷清清一个人。
不穿它色，只着白衣，为父兄守孝。不施粉黛，也不戴什么奢华首饰。所以什么宴席也不好参加，免得冲撞了。
闻人玉听见外面丝竹礼乐之声，方觉得自己这里，冷清得连丝人气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