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入v第八章
为了送公主出嫁, 整个汴城难得的披上了红绸，连城门都是大开的。
对面所有的南郑士兵都在几里之外，蓝色的旗帜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前一天还在厮杀的敌人, 这会儿却变成了“姻亲”。
冰冷的黑甲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长/枪上血迹犹在, 裴明衍高大的身影御马转身，血色披风被风吹起。
身后, 公主仪驾前八匹白马拉着华丽的马车，红纱帐帘中, 一身嫁衣的乐珊公主眼中泪水浸湿了面上覆盖的红纱, 她恨恨地望着那面容藏在头盔下的将军。
她的手被束缚在身后, 整个人被绑在马车上。
“裴明衍！”她突然大喊道。
南郑使者听到这喊声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这公主干嘛？！旁边的黑麟卫一个将士把他扶起，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你真的要把我送出去吗？”乐珊咬着唇，“我那么喜欢你！”
裴明衍不发一言, 枪头一抬, 红缨飘动。
送行的太监立马道:“送公主！”
乐珊心头大恨, 都是骗子，都是骗子！母后说了要劝父皇收回成命, 结果从没有人过来。她明明告诉他，她喜欢他，可他依旧要狠心地送她走。
“你会后悔的！”
她要让他们所有人后悔！乐珊握紧拳头, 要让他们后悔。明明恐惧的眼泪已经将红纱打湿了，可是她依旧骄傲地抬起下巴。
乐珊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命运，曾经有一瞬间她后悔招惹裴明衍，那个母后让她永远不能喜欢的少年。
那还是乐珊十二岁时，她厌烦了女学先生喋喋不休的念词，得知皇兄他们正在比武场玩乐。便偷穿上小太监的衣裳，偷偷溜去比武场。
那时北陈贵族流行私下豢养死士用于格斗赌博，乐珊知道皇兄也养了几个死士，不过她不太喜欢血腥场面，觉得那些死士肮脏不堪，便很少去看。
不过，听说那位打赢霞阴之战，威名远播的少年将军也在，这就让乐珊好奇了。
据说他个子很高，生得虎背熊腰，面目狰狞，一只手能拎起一头牛。据说当初被敌军围困霞阴关时，还煮了人肉来吃。当然这些据说，都是宫女说给乐珊听的。
所以当她到了比武场时，就到处寻找目标，想看个稀奇。
比武台中央，两个赤膊死士正杀得激烈，其中一个把另一个人的耳朵咬了下去，吐了出去，惨叫声凄厉得很。
台上太子正跟几个皇子谈笑着，“三弟，你这只兽不行呀，看着凶，其实没半点脾性。被孤的恶奴压着打。”
三皇子哼了一声，将手中那袋金叶都扔在了赌桌上，“说了喊那个裴明衍来玩，他还不给面子，太子喊他来，这会儿怎么没见着人影？”
太子脸色不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师傅是刘太傅那老古董，怕是看不上我们这点玩意儿。”
二皇子笑道:“我倒想看看，是他厉害，还是这恶奴厉害。”
台下恶奴已经将另一个死士活活打死了，胳膊都卸了下来。他正坐在尸体上，粗重的喘息，吐出一口血肉。小太监颤抖着送去一只烧鸡，恶奴看了一眼那鸡，直接扔了盘子，赤手拿着就啃。
他一手的人血，混着鸡肉吃得却很香。
“他这不就来了。”
恶奴也听到了这话，抬头看向一个看着年轻的少年走了过来。
他一身锦缎黑衣，上面绣着富丽堂皇的山河画，年纪不大，容貌俊美，气质如锋利的剑刃。
会不会杀人，看气质就能看出来。那年轻人步伐很稳，听说才十四，可身高已经堪比成人，唯有相貌上还略带少年气。他的手，有使用过武器的薄茧，看见恶奴时，眼神一沉。
恶奴以为他是看见自己血腥的模样生了厌恶，便扔了烤鸡，站了起来，面露凶气。
“弗及你来的正好，你看我这恶奴如何？”太子正兴致盎然地介绍自己的死士，如果能让北陈神将承认自己的死士厉害，那么恶奴的身价倍增，他带出来也有面子。
裴明衍扫了一眼恶奴，再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钱袋，冷声道:“殿下可与我一赌。”
太子和皇子们都诧异得很，一向老古董一样的裴明衍会参与这个？难不成他也豢养死士不成？
太子自然不能失了面子，“怎么赌？”
裴明衍道:“你们所有的死士放出来，我与他们比。赢了，你们的死士都归我。输了，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这怎么行，要是打伤了，或打死了你，孤如何向父皇交代。”说是这么说，但太子隐隐意动。
二皇子却已经起哄起来了，“我的死士不出多了，免得欺负你，就两个！输了我全部都给你，赢了，也不要你什么，跪下给本皇子磕个头就行了。”
裴明衍淡淡道:“死生不论，太子不敢比吗？”
这么已经是挑衅了，几个死士算什么？太子笑道:“弗及都敢比，孤有什么不敢应的？”
说着，一个小太监过来，裴明衍随手签下了生死契约。
六个死士走了出来，可恶奴眼睛里只有那个少年。他恶声道:“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谁知道他们落在他手里会怎么样，死士们个个都拿出了十二分的血性准备迎战。他们自然也听说了裴明衍一人取了敌方将军的头颅的战绩，不敢小觑。
“对了，裴世子可不能用枪，应该是什么武器都不能用。”二皇子已经迫不及待看裴明衍跪在自己面前磕头的模样了，叫北陈神将跪在自己脚下，那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
裴明衍闻言，只是扯了下袖子。
恶奴死死地盯着裴明衍，旁边一个死士已经率先出手了。
这一动，就是几个人冲了上去。裴明衍脚下用力，稳住身形，一个错身同时躲开两人的拳头。两臂横过，震在另两个人的身上。
他们痛呼两声，后退了好几步。
恶奴在那一瞬间听见他拳头破风的声音，在一半的时候。却偷偷化拳为掌，打在胸口最硬实的地方。
他愕然地看向裴明衍，手下打过去时，就轻了一些。
裴明衍掌心碰到恶奴带血的拳头，察觉到他的力气，淡淡看了他一眼，借力打力，送他摔在地上。
原本台上准备看血腥场面的众人，却只看见一场一边倒的碾压场面。
“恶奴，打啊！用你的牙咬啊！”太子也急了，这也太丢人了。
恶奴一咬牙，扑了过去。可是这一回他没收力，却被一个看不清速度的掌刀劈在脖颈，整个人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心底竟隐隐有解脱的感觉。
然而乐珊就看见那个黑衣少年，三两下就把那些凶悍的死士一个个打晕在地，而那些死士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偶然间，他目光扫过来，俊美的面容带着料峭寒气。那一瞬间，乐珊呆呆看着，连呼吸都忘记了。
只看见他拿出一块锦帕仔细地擦干净弄脏的手，沾染血迹的锦帕随手扔在地上，“太子殿下，赌约可作数。”
太子面上过不去，可还是道:“自然作数，孤还有几个不成器的，一并给了你吧。只是你要这么多死士做什么？”
裴明衍声音冰冷道:“北陈男儿就是死，也该战死沙场，而不是被人当作斗兽的畜生，自相残杀。这些死士，个个是以一敌百的好手，日后自然会成为我的将士。”
最先醒来的恶奴听见这话，一个大男子汉，眼泪竟流了出来。爬起来跪在地上，“恶奴谢将军！”
太子被裴明衍这么说，脸涨得通红，气道，“这些都是身份卑贱的奴隶，怎么能进黑麟卫。到时候打仗，可别被这些恶奴反噬。”
裴明衍冷着脸，“太子乃一国储君，岂不知国难当头。两国觊觎，前线兵力尚且不够，还助长这风气。北陈如今奴隶够多了，缺的是兵。臣自会请旨，但凡奴隶肯上战场保家卫国者，削去奴籍，复良籍。”
乐珊就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子哥哥被那少年数落得不能反驳。那些还没有被放出来，锁在囚笼里的死士一个个朝着他跪下。
“我愿意上战场！”
“我愿誓死追随将军！”
“我杀敌一个是抵命，杀两个是赚，老子这条命就是将军的了！”恶奴大声道。
死士们的气势骇人，裴明衍却道:“你们效忠陛下就行，我不需要你们效忠。都是北陈男儿，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
比武台的血迹斑斑，死尸还堆放在上面，被衣着华贵的贵人们当作笑谈。
当时将一颗心放在那黑衣少年身上的，不仅仅是那些泪流满面的死士，还有躲在角落里偷看的公主。
她觉得，她的男人就该是裴明衍这样，不畏强权，强悍俊美。当谁欺负她的时候，会挡在她面前，替她打死那人。
北陈的嫡长公主自然只有她打别人的时候，没有别人打她的时候。就算是她认定的男人，拿起鞭子打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手软过。
谁叫他，故意气她呢？
谁叫他，总是那么冷漠？
乐珊以为裴明衍永远不可能对任何温柔，因为他就是个性冷漠的人。即便是自己这样的美人，也从不多看一眼。
可是那一天，马贼袭来，他却从马车里抱起一个女人，向所有人宣示对她的宠爱。
乐珊那一刻，嫉妒得发狂。如果知道的早一天，她就不是苛刻饮食，而是用她的鞭子抽死那个胆敢夺走裴明衍的女人。
但没有可是。
一切都结束了，北陈的一切都结束了。
乐珊看见那渐渐近了的蓝色旗帜，忽然满心冰凉。她的身体颤抖，未来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呢？
那个伽兴帝，真的能如她想的那样，喜欢上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