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重庆没有森林
凤凰古城，入夜。
湘西特色的吊脚楼鳞次栉比，扎根于河流浅处，门口点亮了古香古色的纸灯笼，映照着溪流泛起点点微光。
夜空中。
高低不一的孔明灯悬浮而上，像是要与星辰作伴，宛若海洋馆的荧光水母。
皎月爬上柳梢，银白冷凝。
时空放佛转移到了古代。
游客络绎不绝，在步行街上游荡，情侣们，友人们仰头观望这一副盛景。
“前面的街道封闭了？”
“嗯，木牌写着有剧组拍戏。”
“谁呀？哪个大明星吗？”
“不知道！有点冷了，咱们回民宿吧。”
“走！”
五月上旬的夜，白天的燥热很快被清凉甚至寒冷所代替。
“噗通——”
一个黑影从溪流中钻出，手脚并用，爬上了岸。
这人正是江阳，他在拍一场落水戏。
“江老师，您这边一切无恙？”岸边，几个工作人员打着强光手电筒，问道。
江阳接过龙帆递来的浴巾，擦拭全身:“没事，你们忙去吧！”
他这一场拍的是戏中戏。
话说，诈骗王也是个戏精。
为了取信赵锦芒饰演的陈萌萌，当真雇了几个人，假扮是兄姐派来追杀自己的恶势力。
于是就有了这场跳水逃生的戏码，从而哄骗陈萌萌去借贷。
“五月的晚上，河水也够冷的，回去先冲个热水澡，我帮你搞点姜汁可乐，”龙帆心细如发，见江阳身体哆嗦，关切地说道。
“快，保温杯，”李飞扬忙把手中的枸杞茶递出。
江阳抿了一小口，试探温度，问道:“这一段应该过了吧？”
“过了，”李飞扬满脸喜气:“章导夸你身体素质好，打架有模有样，跳水果断，泳姿矫健。”
听到这一通彩虹屁，江阳一脸无奈:“我又不是小孩子，没必要这么哄我。”
“他说的是真的，”赵锦芒从侧边走来，后面跟着琪琪:“渣男哥，我给你送暖宝宝来啦。”
“谢谢，及时雨啊，”江阳接过来，放在心口贴着。
“章导在看成片的时候是那么当众夸你的，说本来要请武术指导，怕这段追逐戏太拉垮。但是武术指导的飞机晚点，就硬着头皮上了，没想到你发挥超常，”赵锦芒笑问道:“渣男哥，你是不是经常打架？”
“那倒没有，”江阳把含在口中的暖茶咽下:“我读的中学经常有打架的，围观了几次，也就学到了点皮毛。”
“呵呵，天生的演员，”赵锦芒赞叹道。
江阳又灌了一大口枸杞温茶:“可别捧杀我了，文戏我是真不擅长。”
“今天你的戏完了，我还有两段，就过来看看你，你这边没事我就走啦，”赵锦芒见江阳夜泳后仍气色红润，不禁佩服其体力。
落水戏，尤其是黑灯瞎火的落水戏，她觉得于情于理都要来问候。
“行，哎，等一下，”江阳的心中涌过暖流，他喊住赵锦芒:“张淼大哥那边有消息了。”
“这么快？”赵锦芒眼睛一亮。
江阳:“他说山影集团那边有一个网络小说改编的悬疑剧，可以推荐你去试镜。”
“悬疑？”赵锦芒眼睛绽放光芒，她可太需要非都市生活剧的类型来拓宽戏路来:“是女主吗？不会是女儿或者妹妹吧？”
江阳知道她的心思，笑道:“妥妥的女主，男女搭配破解谜题。”
赵锦芒:“什么小说啊？”
江阳:“名字挺简单的，就两个字:《开端》。开车的开，端锅的端。”
“开端，嗯嗯，我记住了，回头就去做功课，”赵锦芒一步三回头，笑道:“看吧，早跟你说了，张淼是个大神。你要珍惜呀！”
“嗯，我会的，”江阳笑道。
目送那两人离开，江阳快步往刘轩租来的车里走去。
在龙帆进来前，啪的一声，合住车门。
“切，不就是把湿衣服换掉，至于吗？我偷看他？呵呵，搞笑！”龙帆不忿说道。
李飞扬在旁边笑而不语。
……
京都师范大学，女生宿舍。
最新一期的《恋爱实录3》如约而至。
瓜子、花生、辣条、可乐，可谓是女生的盛宴。
“你们说，渣男哥都跟赵锦芒和尹可宁拍电影了，他会是和谁牵手呢？”
“沈天宜吧？她可是豪门闺秀，我都能脑补那场景。她手挑起江阳的下巴，说:男人，从了我，老娘让你年年有电影拍。江阳小脸一红，嘤咛一声，嫁入豪门。”
“你这说得太ooc（指同人作品里的角色不符合原著）了。我反而觉得梁若诗有可能，她不是学导演的吗？说不定走个后门，安排江阳去熟人的剧组。”
娇媚少女叹气:“江桃cp没落了吗？就没人猜是陶书旻？”
“她呀？陶圣自己就是个划水的咸鱼，她怎么会——”
“哎，我发现一个现象，”林琅心直口快，打断了那女生的话，说道:“你们为什么总觉得渣男哥是靠着女人拍上电影？渣男哥可是正经的魔都戏剧学院出身，虽然不是学表演的，但人家校友圈子放那里了。”
众女生先是鸦雀无声，然后恍然大悟。
她们先入为主，认定了江阳是靠着其中一位女嘉宾的关系进剧组的。
“我突然理解了美女在职场遭受的歧视，”一个女生说道:“因为渣男哥太帅，所以我们见他拍电影，就总觉得是走后门拿到的角色。你们说，是不是一个道理？”
娇媚少女和林琅同时点头。
“开始了！”有女生喊道。
银幕上，一张麻将牌‘幺鸡’占据整个屏幕，然后不断放大。
画面定格后，是江阳、梁若诗、方小鹏以及沈天宜围着麻将桌，在打麻将。
镜头上移，是著名的景点白沙滩。
这可不是丘比特别墅旁的普通沙滩，而是天涯岛上的知名景点‘白沙滩’。
白沙滩，顾名思义，一群白沙组成，质地柔软，和常见的灰沙滩和黄沙滩不同。
风琴海的天青色海水漫过细密的白沙，令人心旷神怡。
牌桌上，沈天宜和方小鹏聊着在拉斯维加斯的趣事。
江阳屡屡想要搭话，沈天宜却用客套而疏离的语气笑着应答，礼貌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阳并不恼火，他只是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太适应，眯着眼睛盯着两人，猜测他们的鬼把戏。
但是导演的镜头放大了他的表情特写，然后挑选角度和光线阴影，故意表现得他似乎十分低落。
“不是吧，方总给沈大小姐出的主意就是冷处理？好老土，我上初一的表妹都会这招了。”
“可是，老土不代表没效果啊。我看渣男哥就心里很不爽的样子，在憋着呢。”
林琅问道:“呃，我有一个问题，要是有一个你不喜欢的男生，天天在微信上向你问好，坚持了一个多月。突然有一天，他不问好了。你的情绪会产生波动吗？”
“当然啦，我会偷偷看他朋友圈，是不是有新女神了。”
“正常人都会吧，即使不喜欢，但也想弄清楚原因。”
林琅:“那如果，他接着向另一个女生公开示好。而那个女生样样不如你，你会？”
“我会原地爆炸！”一个女生咬牙切齿的说道:“士可杀不可辱。”
“差不多，我倒是觉得是那个男生在耍心机，故意引起我的主意。”
娇媚少女问道:“就不能是人家知难而退？”
“那这种朝三暮四的人，不要也罢。”
“就是！！”
银幕上，导演的镜头一直在江阳身上，用镜头语言暗示他对于沈天宜态度转变的懵逼和不习惯。
以前每次午饭后，沈天宜会端着两碗冰沙或者奶昔，喊江阳一起看电影，几乎是强制性的任务。
盛情难却，江阳每次都推脱不了。
但是这次，沈天宜没有再喊江阳。
她孤零零的打开电视，默默看着。
餐桌前，其余几人正在聊天。
方小鹏拿起红酒瓶就直奔沈天宜那里，两人笑着说话，碰了下酒杯，开始一起看电影。
镜头中，江阳在密切关注着沈天宜的动态，见方小鹏过去，整个人都静默了，微笑的脸上顿时面无表情。
电视里播放着动画电影《小王子》，江阳最爱的动画电影之一。
“小江江，你怎么不说话？”梁若诗问道。
“哦，我吃撑住了，犯困，”江阳的眼睛紧盯着沙发上的两人。
“去冲浪？”梁若诗提议道。
“走！”江阳立即起身。
两人上楼去拿冲浪板，路过沙发旁边，江阳听到那句经典的台词:「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的人记得」
这时，后期剪辑添加上《小王子》中的狐狸形象，指着江阳:「落寞的小孩」，配上了调皮的音效，把江阳塑造成暗自吃醋的高中生形象。
“我怎么感觉导演戏有点多，渣男哥就是好奇沈天宜是不是放弃自己，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单纯的好奇，镜头一厢情愿地给出这么偏的解读，”林琅皱眉说道。
娇媚少女重重地点头。
“哪里呀，渣男哥明显不开心啦，他就是贱的慌，人家大小姐好脸哄着他不乐意，不理他了，他又不爽。”
“虽然……但是，我觉得他要是主动挑起话头，沈大小姐能把方总交代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又欢天喜地地喊着小江江。”
“你说的对，恋爱脑无药可医。”
再接着，画面切换，是观察室里的明星们在激烈讨论，无非是猜测江阳是否在沈天宜的刺激下，看清楚内心的想法。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沈天宜变瘦了好多，”娇媚少女发现了盲点。
如果说，沈天宜刚开始是典型的胖妞，那前几期是身材缩水，最新的这一期，连脸上的肉都开始减少了。
她艳丽得灿若玫瑰的容颜愈发耀眼了。
“没错，沈大小姐不爱化妆，她特别适合浓颜系的装扮，大红唇，柳叶眉，有一点港星风韵，”林琅评价道。
银幕上，画面再次是江阳的环岛公路晨跑。
这一次，却是他孤身一人。
跑着跑着，好几次，他都在回头张望，似乎下意识地觉得，后面有应该一个拖油瓶需要照顾。
然而现在，拖油瓶不见了，江阳却没有心思跑得更快，反而冷着脸往回走。
走到半路，晴天霹雳，豆子大的雨大珠小珠落玉盘。
“我的天，天涯岛的鬼天气这么善变？”一个女生问道。
林琅点头:“我去的时候，背包里时刻装的胶鞋和一次性雨衣。”
银幕上，江阳刚跑到一个未成年的小树下避雨，扭头一看，一袭红裙的沈天宜撑着伞，表情模糊不清，站在不远处招手。
微风在吹，沈天宜的血色红裙飘摇激荡，像是小王子的围巾。
“你怎么在这儿？”江阳笑着问道。
这时，他人已经站在伞下，和沈天宜咫尺距离。
沈天宜淡淡一笑:“我要向这一条路上的树木花草展示我的减肥成果。我以为你早都跑到望月亭那里了。你怎么在这里？”
“哦，那个，我今天掐指一算，感觉要下雨了，就转身往回跑了，”江阳笑着解释道。
沈天宜举起伞柄:“有缘！我允许你可以站在我的伞下。”
江阳接过了黑色雨伞，举高，目视前方，秀山笼罩在烟雨云雾中，妙不可言，他问出一句话，意有所指:“可以站多久？”
沈天宜低头浅笑:“回去的路有多长，你就可以站多久。”
画面的结尾是两人的背影，江阳和沈天宜共乘一伞，走在寂寥的公路上。
当两人走到丘比特别墅时，骤雨初歇，阴郁的天空凿破了一个洞口，光晕泄出，一个巨大的鲜艳的彩虹出现在天边。
“好漂亮啊，天涯岛不愧是世界级的宝岛。”
“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呢？”
“是啊，这两人说的话，什么‘你可以站在我的伞下’‘可以站多久’‘路有多长，你站多久’。突然就画风突变，成了文艺青年。”
娇媚少女灵机一动:“快看沈大小姐的私人加长版，是不是看了谁的电影？顾飞红吗？”
林琅噼里啪啦一顿操作，众女生围着她的平板观看。
八倍速播放了一会，谜底终于揭晓——王家卫的《重庆森林》。
娇媚少女笑道:“难怪呢，这两货都开始不说人话。”
……
凤凰古城，红星宾馆。
江阳正在用电脑比对《探探诈骗王》的历史剧本，有人在敲房门。
他打开门一看，外面是赵锦芒和琪琪。
“你们拍完了？”
“嗯，刚完工，马不停蹄地回来了，我来打听下张淼大神的脾性喜好。我好怕说错话惹他不高兴。”赵锦芒笑眯眯的，点明主题:“我们能进去吗？给你带了这边很火的网红奶茶。”
琪琪很有眼色地晃了晃手提袋:“我排了四十分钟的队呢。”
“请进，”江阳让开位置。
等两个女孩进门，江阳把房门开到最大，用以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