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此事当真?”朱伽莲放下茶盏, 惊讶不已。
朱伽莲的心腹连连点头。
“外头那些,或多或少是传言, 可奴才奉了娘子之命,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
“那个江娘子今日一早便与江太傅世交的两位孙儿于山亭中私会,有说有笑。”
“换作任何一个正经人家的娘子,都做不出这等暧昧之举。”
“结果,太子殿下不知怎么晓得了此事,直接杀了过去,没想碰上路过的韩大人。”
“太子殿下才说几句话,江娘子就先告退, 没多久这局就散了。”
心腹顿了顿, 又道:“小人觉得, 太子殿下分明是……”
“够了!”朱伽莲再也听不下去,冷声打断:“殿下也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奴才不敢!”
心腹表忠心:“奴才是怕娘子受委屈,这太子殿下如此在意那女子,恐会轻慢娘子。”
朱伽莲深吸一口气, 摇了摇头,眼里慢慢露出讥讽的笑意。
“轻慢?殿下轻慢我还少吗?”
“行宫里前脚刚传出我被定为太子妃的事, 这女子后脚便放浪形骸, 分明是仗着殿下宠爱在意他,故意激殿下!”
朱伽莲闭了闭眼:“如此拙劣的招数,一眼可知。你说说, 为何明明不蠢的人,偏偏就着道了?”
心腹不敢妄言, 顿了顿,只道:“娘子成为太子妃,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太子迟早要纳新人,何必与这些心思下贱之人计较?”
没想,心腹一番话非但没有安慰到朱伽莲,反而令她心绪起伏。
她拽紧拳头,霍然起身走了出去。
……
行宫内传言不息,稷旻来见赵皇后时,朱伽莲便立在皇后身侧,垂眸不语。
赵皇后看一眼朱伽莲:“你先去吧。”
朱伽莲一向乖顺,今日竟也生了几分逆反,屈了屈膝,道:“即便娘娘此刻让臣女离开,接下来的话同样会让殿下迁怒臣女,认为是臣女搬弄是非,娘娘又何必支开臣女。”
稷旻眼神微动,心里已了然。
皇后对朱伽莲的态度感到意外,但终归没强行支开她,点了点头,望向稷旻。
“本宫今日的确听了些说法,却并非莲娘搬弄。”
赵皇后将所闻道出,末了问道:“不知太子有何解释?”
在赵皇后心里,已默认等朱伽莲有孕后,便许玉桑进宫。
凭稷旻与玉桑的关系,他必定会私下安抚,江玉桑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换言之,她理当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安排,接下来应当恪守言行,静待入宫那一日。
今日这事,赵皇后与朱伽莲的看法一致,并不认为她真的放浪形骸,只觉她是心中不满,故意激太子。
没想,太子一向冷静自持,竟也着了道!
这不是让她觉得,自己在太子心中举足轻重,有闹一闹的本钱了吗?
谁料,稷旻闻言,竟苦笑一下。
“母后是什么时候开始认定,江玉桑一定愿意入宫?”
皇后被他问住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朱伽莲眼帘轻掀,目光复杂的看向稷旻。
稷旻态度平静:“母后难道忘了,儿臣已早就说过,她是不愿的。”
赵皇后彻底愣住,半天才酿出一句:“她、她还没点头?”
一个“还”字,让朱伽莲也生错愕。
不错,稷旻起初的确这样说过,但那时,赵皇后心里也不愿。
后来,她被玉桑打动,觉得让她在太子身边伺候也不错,便与稷旻通了气,点了头。
在赵皇后看来,玉桑所谓的不愿,是因出身卑微,爱得卑怯。
倘若不被点头接纳,未来每一步路都会走的艰难。
可、可她已经允了啊!
哪怕玉桑出身卑微,只要进宫后安分守己伺候太子,她身为太子生母,自会照拂她!
这一点,稷旻一定也会告知她。
稷旻平声道:“儿臣的确对她有意。母后起先瞧不上她,后来也喜欢她。可无论想或不想,接纳或不接纳,似乎从未问过她的意思。今日之事,在旁人眼中自会被编排出各种说法,但对江家而言,或许
只是纯粹要与皇宫绝缘的决心。”
赵皇后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你要她,本宫也接纳她,到头来,反是她不愿?”
稷旻眼眸轻抬,淡淡道:“只因儿臣想要她,母后也接纳她,她便该感恩戴德,毫不犹豫奔赴吗?”
“旻儿!”皇后震怒,抬手拍案:“你好好想想自己在说什么!”
君权至上,毋庸置疑,稷旻这番话中隐含贬低,赵皇后自是难忍。
稷旻轻掀衣摆,径直朝赵皇后跪下。
眼下的情况,和朱伽莲想象的不大一样,她也跟着跪下,口中说起安抚皇后之词。
赵皇后无暇顾及朱伽莲,只看稷旻:“你这是又做什么。”
稷旻神色淡淡,并不想冲撞,也无意争辩,仿佛只是在论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人心不一,各有所求。有人醉心攀登节节高升,有人背道而驰只求安稳,正如母后挑选之人,为德行配位,可处处律己,您理当相信,也有人觉得不沾纷扰,安然自在是快活。”
他望向皇后,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恳切。
“江氏一事,恳请母后作罢不提。儿臣至少还能许她一个安然自在。”
赵皇后的手都在发抖。
今日,但凡稷旻平庸无能些,亦或是受美色所迷蛮横强要,赵皇后或许还有指责之词。
可身为储君,稷旻在处理政事上无可挑剔。
无论是执掌的大事还是用人的章法,连嘉德帝都赞赏不已。
所以赵皇后怎么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孩子,会在一个小娘子面前卑微至此。
他甚至都不是强要,而是强行放手。
一时间,赵皇后心中五味杂陈,更遑论跪在一旁的朱伽莲。
忽的,朱伽莲抬首望向稷旻,扬声道:“殿下就没想过,她是以退为进,故意与旁人交好,实则是在激你,她是否有野心,殿下当真洞察过?”
听到“野心”上字,稷旻的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这话不错,她野心大得很。
可是……
稷旻平和道:“倘若她真的以退为进,合该私下气我,却又不坏名声。若
她真苦心谋划,朱娘子以为这满宫风言风语还能吹进母后耳中?”
朱伽莲被堵得无话可说,眼神更气。
赵皇后却是冷静下来。
稷旻说得不错,玉桑是个聪明的孩子。
皇室重名誉,但凡懂点心计,都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
她又皱起眉:“那你闯进去搅局,又是为何?”
稷旻神色逐渐放松,甚至笑了一声,语气里含着满满的感叹:“她既要另觅旁人,儿臣理当去看看她选了什么样的人。”
顿了顿,他放轻声音:“若选了个不值得托付之人,儿臣岂能放心。”
朱伽莲眼眶泛红,目光中似有什么碎裂了。
赵皇后听得抬手扶额,脑壳疼,她长舒一口气:“若她选了,你当真看着她另结姻缘?”
稷旻气定神闲,笃定道:“但凡她选定,儿臣便认。”
赵皇后终是闭了闭眼。
在她看来,稷旻的情况有些严重,她得好好想辙。
“你去吧。”
稷旻搭手作拜,转身离去。
朱伽莲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忽然起身朝皇后屈膝拜别,迈步追了出去。
皇后身边的老奴意图阻止,却遭皇后阻止。
她摇摇头,是随他们去的意思。
今日她才确定,稷旻一颗心都在玉桑身上,对莲娘,他怕是只有服从安排的认同。
以稷旻如今的状况,让莲娘嫁给他,何尝不是委屈?
有些话,理当让他们自己说清楚。
“殿下留步!”朱伽莲对着稷旻的背影大喊一声,惊得周边宫奴纷纷退去。
稷旻站定,回身看向她。
朱伽莲忍下泪意,到底红了眼。
她端出自己最骄傲的姿态,一步步走到稷旻面前。
“好一个‘有人醉心攀登节节高升,有人背道而驰只求安稳’,伽莲在殿下眼中,应当就是那个醉心攀登之人吧?”
稷旻没有置词。
朱伽莲别开脸,望向一旁,笑了一声,不知是嘲人还是自嘲:“成为太子妃,乃至一国之后,可得无上荣耀,但凡有心,总少不得争取
。人往高处走,这是放在哪里都一样的道理!”
“何以从殿下口中说出,仿佛一心攀登之人成了俗不可耐,不争不抢反倒像圣洁不可攀了?”
朱伽莲望向稷旻:“是不想争还是根本没有资格争,挣不到,所以故作高洁无争,殿下又瞧清楚了吗!”
“只因那是殿下求而不得,所以伽莲自小受教导要成闺女典范,成母仪天下,为此做出的一切努力,就这样被殿下看不起,就错了吗!?”
言及此,朱伽莲语气一转,又多了几分柔情与委屈。
“正因要做好殿下的妻子,所以伽莲从未想过独占殿下,即便有新人,我不是容不得!”
“可殿下不该这样轻视我!”
稷旻听到这里,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却是玉桑。
他想,或许真是拜她所赐,让他在之后的很多年,于审视女子的眼光上有了提升。
朱伽莲前面那番话振振有词,而慷慨陈词后又添大度柔情,任哪个男人有妻如此,都该敬重对待,甚至刮目相看忽生情愫。
朱伽莲的用语,多少存着些小心思。
但遗憾的是,他所有的情绪,都给了那一个人。
稷旻的目光无波无澜,淡淡道:“孤没有说过这些话,你会错意了。”
朱伽莲说完,便一直留意稷旻的态度,看着他的眼睛,她心中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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