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江钧言出必行, 稷旻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当天就与嘉德帝提了此事。
于是,玉桑就这样糊里糊涂成了祖父江钧的副手, 将随他一并前往行宫。
出宫回府的路上,玉桑与祖父同乘, 她一双眼滴溜溜转, 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江钧目不斜视,似乎无意对今日的事做什么解释。
直至二人到府下车, 江钧要回院子时, 忽然叫住玉桑。
“祖父还有何吩咐?”
从前一见面便要闹得鸡飞狗跳, 如今就只剩祖慈孙孝。
江钧睹她一眼, 没有立刻开口, 玉桑隐隐觉得,祖父是在斟酌。
果然,等待片刻后, 江钧没好气道:“行宫也好,皇宫也罢, 与圣人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处理朝政,又不是什么九天神宫。去不成没什么遗憾, 去得成也没什么好欣喜的, 但凡你长长眼界, 也不至于为这个神伤。”
玉桑听着这话,回过味来了。
难道祖父是听到了什么流言, 觉得皇后此次去天宝寺祈福进香没有点她随同,所以她暗自神伤?
他又是把她叫去衙署,又是当着众人的面狠下韩唯颜面,难不成是在帮她挽尊?
若真是如此, 那这老头可真是……别扭。
玉桑的眼神柔和,连语气都乖巧,耐心解释:“祖父这话说的,孙儿不敢自诩聪慧无双,但至少担得起孝顺恭谨的美名,幸得祖父教导,叫孙儿早早开了眼界,那行宫再富丽堂皇,能比得过正经皇宫?孙儿连正经皇宫都不在意,岂会巴望去什么行宫?”
她说这话时,江钧一直在打量她,闻言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玉桑探手:“如今孙儿已定下行程,祖父瞧见孙儿哪里欣喜若狂了?”
江钧越发眯眼打量她,似乎……的确如此?
她也没多高兴。
江钧当即摆起姿态,往院里走去:“你好自为之。”
玉桑看着祖父的背影,无奈的笑起来。
改了行程,第一个闻讯而来的事江薇。
她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
玉桑:“你、你又能去了?”
惊诧的语气,仿佛玉桑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玉桑端着平常心点头:“嗯,能去了。”
江薇垮在座中,低声感叹:“我的老天爷,你到底什么做不出来?”
玉桑想,这次真是冤枉她了,她什么都没做……
然而,当她瞄见江薇既感叹又怅然若失的神情时,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玉桑冲江薇挤眼:“我还能再做点什么,你信不信?”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如今的江薇对玉桑的确有一种谜一样的敬畏。
她轻轻吞咽:“你还要做什么?”
玉桑:“其实这次我是跟祖父去的,祖父公务繁忙,需要贴心的孙儿从旁协助,那带一个带两个不都是带吗!”
此次行程,江薇并不在同行范围内。
她听到玉桑不能去时,固然惊讶,但也有自己不是一个人的欣慰。
没想一转眼,玉桑又能去了,她震惊之余,又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人。
可没想,玉桑居然要带她一起!
那可是圣人的行宫呀,听说跟皇宫一样漂亮,但又不似皇宫那般肃穆规矩多。
圣人都是去喘口气换心情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沾沾光。
江薇其实很想去。
但她不能在玉桑面前表现出来:“你、你省省吧,简直是胡来!我看你还是少给祖父惹麻烦,乖乖跟着去侍奉……”
玉桑直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是你省省吧——省了在这费口舌的功夫,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届时圣人可不会等你。”
言辞之间,竟像是拍板定论了。
江薇脸微微红:“你……”
玉桑的回应,是直接让冬芒送客。
院儿里终于落了清净,玉桑让冬芒煮了清茶送去秋千架下。
院中景色迤逦,玉桑靠在一条绳索上,两手捧着茶盏,一边赏景一边品茶,冬芒便安安静静站在她身边。
玉桑在想韩唯的事。
这一世的韩唯,与玉桑前世所见的韩唯是不同的。
玉桑可以肯定,如果是前世的韩唯,经
她三番四次捣毁计划,可能早已派人杀她无数次,哪有她今日投机取巧的机会?
从直观感觉上来说,她甚至觉得韩唯与江慈在前后的差异上有异曲同工。
江慈自不必说,单论韩唯,玉桑隐隐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如前一世那般复杂难以捉摸。
换言之,如今的韩唯,虽然还是这个人,但就像褪去了伪装的外壳,是原原本本的样子。
这一点,也侧面验证了玉桑的猜测——这一世,很多事情都还没发生。
所以那些潜移默化如宿命般的改变,也都还没出现。
与此同时,玉桑还总结出一个规律。
两世之中,并非所有人性格都不同,譬如圣人与皇后,在玉桑看来毫无变化。
但有些人就不同,比如姐姐,太子,以及韩唯。
若这个猜想成立,那她是不是可以依据个人改变与否来判断他是否为局中人?
再说回韩唯,当玉桑听到韩唯自荐要给祖父做副手时,着实吃了一惊。
玉桑毫不怀疑,若非祖父心里早已盘算好,把她叫去一通安排,稷旻也可以处理好。
韩唯明知自己不受欢迎,还非得走这一遭,难道只是为了被拒绝后跑去圣人跟前上眼药?
她都知道,圣人温和宽厚是真,耳聪目明也是真,还格外偏爱稷旻。
万寿节寿宴上,韩唯明目张胆站三殿下针对稷旻,当圣人是瞎的吗?
别说祖父根本无心用他,就算是稷旻真的排斥韩唯,到了圣人眼里,怕都是人之常情。
稷旻身为储君,手底下又不是没有能人担当,非韩唯不可,为何不提拔贤才,反倒屡屡纵容他一个不讲自己放在眼里的臣子?
玉桑对韩唯的头脑有一定的信心,她都能想明白的事,韩唯不可能看不明白,当真跑去自讨苦吃。
当所有不可能的可能都被排除后,再不可能的事,都能成为可能。
所以,韩唯其实并不是以找茬为目的去的。
也许,他是真的不想放手此事,是真的想参与进来。
即便站的三殿下失败了,自己也要努
把力。
不过,不排除他心知机会渺茫,达不成目的也要膈应死人的可能存在。
电光火石间,玉桑脑中闪过一丝微弱的灵光。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韩唯与太子都是两个阵营,这是即便性格改变也不曾改变的立场。
且前世的争斗远远比今生更凶狠,跟天生仇人似的。
如果今生是因,而她找出这个因,让韩唯与太子之间化干戈为玉帛,有没有可能阻止一些事的发生?
……
东宫。
御用贡品茶飘着沁人的香,面前的人却碰也不曾碰。
韩唯着一身朱红公服,衣带束身,坐姿端正,透出一份肃然之气。
他怎么都没想到,太子会召见他,且是挥退宫人单独谈话。
稷旻一贯喝清茶,今日却破天荒加了枣姜。
他兀自呷茶,见韩唯一动不动,轻笑道:“方才江家娘子煮的茶,韩大人尚且愿意品鉴,怎得到了孤这里,反而碰也不碰?不知是之前的茶更好,还是烹茶的人更得心?”
韩唯怎么都没想到,当日一时感兴趣出价的小玩意儿,竟会成为今日这般不可忽视的存在。
他恶向胆边生,刻意道:“殿下说笑了,一个卑贱的玩意儿,披了件华丽的外衣也成不了凤凰,下臣又岂会在意。只是不知,殿下此刻寻下臣,是有何事吩咐?”
稷旻:“自是因为韩大人自荐一事。”
韩唯冷笑:“下臣已甘拜下风,殿下又何必执意羞辱?”
稷旻竖手作阻:“此言差矣。”
韩唯眸色微变,静观其变。
稷旻:“正如江太傅所言,他年事已高,身边需要得心的人照顾,江娘子又熟知游记与舆图,让她做副手再合适不过。却与韩大人的本事没什么关系。”
“所以,孤亦同父皇和江太傅重新商议此事,眼下工部之中,尚有屯田司与水部有职位空缺,试验田一事,已证明韩大人非纸上谈兵之辈,若韩大人愿意,大可于二司之中可任选其一兼任,无论哪司,都隶属工部,可名正言顺参与治漕。”
稷旻一番话,令韩唯震惊
不已。
他满腹狐疑,眯眼凝视:“殿下的意思是……”
稷旻微微一笑:“韩大人之才,岂能只做一个小小副手。父皇与孤,都很期待韩大人的表现,也希望韩大人能与太傅乃至一众僚佐尽早磨合,令漕运早日步上正轨。”
并没有排斥他,反倒正正经经给了他一个远胜于之前的职位。
若说在益州之事,韩唯还只觉得稷旻大病一场变得老成许多,心思密了。
那么他此刻看向稷旻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陌生人。
从东宫出来时,韩唯的神情都没定下来,步子走的略显漂浮。
飞鹰站在稷旻身后,与他一同看着韩唯离去的背影,低声道:“原来殿下方才留江太傅商议的是这件事情,然韩唯此人居心叵测,好不容易借寿宴献礼一事剥去了他在治漕一事的主动权,殿下又为何将人拉回来重用?”
稷旻笑了笑:“居心叵测?他哪里居心叵测了?”
重活一世,稷旻再看很多人时,都带上了前世的经验。
今朝的韩唯所求为何,又为何要屡屡与他作对,他可太清楚了。
越是针锋相对,他越是会寻找破绽回击,那玉桑必然逃不过。
但若直接给他这个机会,那没有良心的女人总会明白,她在韩唯眼中,根本比不得他心中所想……
届时,韩唯便不再是她和他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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