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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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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路奔赴城南, 停在了一间茶室前。

    下车前,玉桑惊讶的发现,他脖子上的红痕已经消了。

    原本匀开的晶莹膏体好像是渗入到了皮肤里, 也不见了。

    她松了口气, 太子没找茬,原来是因为他有法子处理啊。

    下车后, 飞鹰递来帷帽。

    玉桑看太子一眼,见他负手而立, 抬手看着眼前的茶室, 若有所思。

    她乖乖接过戴上,心中不由活泛起来。

    都怪他,三天两头一作妖,她都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弄清楚他来这里的目的。

    虽然猜测他是为了针对韩唯,顺道报复江家。

    但到底如何, 还得有证有据, 眼见为实。

    黑狼找来一茶馆说了两句话, 茶馆眼前一亮, 连忙请他们上楼。

    玉桑跟在太子身后,进了一处雅间, 里面没有人,也不像是同谁约了在这见面。

    因为她觉得,没几个人敢让太子先到等候。

    玉桑按兵不动, 摘下帷帽坐过去。

    茶馆儿很快奉上香茗,还有附赠的小点心。

    春食凉, 夏食寒,这时候上的点心都是凉性食材做的,譬如这碟卖相不错的绿豆糕。

    玉桑拧了拧眉, 继而眼神转转悠悠,瞟向太子。

    他屈腿斜倚座中,手掌搭着膝盖,目光无波无澜的盯着门的方向。

    虽然不可思议,但他的确是在等人。

    忽的,太子目光一转,染着凌厉睨向玉桑,正正好撞上她的目光。

    他可真敏锐啊,像鹰一样,玉桑心想。

    她也不心虚,镇定的移开自己的目光,拒绝与他对视。

    太子微微拧眉,直觉她又在倒弄小心思,然今日带她出来,不宜出差错。

    心思转了一轮,他不免多留意她几分。

    就这样等了将近半刻钟多,一盏茶刚喝过半,太子觉得剩下半盏有些凉口。

    看了眼放在点心边上的茶壶,他顺手就要捞起。

    同一时间,玉桑跟着伸手,精准的拿走太子的手途径点心

    盘时距离最近的绿豆糕。

    拿起一瞬,太子的手越过点心盘,拎起了一旁的茶壶。

    玉桑的神情愣了愣,太子的动作也顿了顿,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

    玉桑反应快,手里的绿豆糕顺势往嘴里一塞,伸手去接茶壶。

    太子反应更快,提壶的手一偏,直接避开她,敛眸续茶:“糕渣都落茶盏里了。”

    玉桑伸头一看,果见面前的茶水面上浮着些许残渣,是她刚才动作太快太急掉进去的。

    她一派镇定,端起茶盏胡乱往后一扬,水线当空划过,半盏茶全浇在席子上,又若无其事把盏子放回面前。

    太子单挑眉毛,终究什么也没说,顺手给她续了杯茶,将茶壶放回原位。

    玉桑没留意到太子为自己斟茶的动作,注意力都在自己一双手上。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为何要去管他会不会吃绿豆糕?

    ……是手的问题。

    玉桑暗暗点头,再默念一遍,手的问题。

    她将双手压到腿下。

    茶壶离炉太久,水不大热,太子浅呷两口,只觉茶水凉喉。

    瞥眼看了看身边人,不知是不是附赠的糕点太粗糙,她嚼了许久都没咽完。

    腮帮子一动一动,恨不得嚼到天荒地老。

    短暂斟酌后,太子懒得喊她,再次将手伸向点心盘边上的茶壶,想放回泥炉上煮一煮。

    玉桑正在封印自己的手,抬眼一看,下意识抽出手,捏着点心碟边,从太子手边挪开。

    太子的手再度路过点心碟,从容的提起茶壶放回泥炉上。

    玉桑:……

    放好茶壶,太子倚回座中,目光不动声色的瞟过那碟绿豆糕。

    他眼中并无困惑,却含着几分挣扎,片刻后,这份挣扎变作莫名滋生的躁意。

    玉桑困惑的瞄自己的手,你没完了是吗?

    事实证明,还真没完。

    太子看了那碟绿豆糕一眼又一眼,在对她的行为渐生了然之际,心中的矛盾与躁意也逐渐难以压抑,这次,他终于朝那碟绿豆糕伸手

    了。

    玉桑的自我告诫戛然而止,第三次伸手阻止。

    下一刻,两人同时捏住了碟子边沿。

    玉桑那句“你不能吃这个”都到了嘴边,太子倾身一推,绿豆糕碟连着玉桑的手一同被推到她面前。

    太子看也不看她,说:“没人同你抢。”

    玉桑红唇微张,愣了片刻反应过来。

    啊,原来他以为她在同他抢糕吃。

    玉桑一点也不介意太子的误会,甚至松了一口气。

    她光明正大的用手臂护住糕盘,将整碟糕拢到跟前,一抬眼,太子还看着她,目光是刻意的轻蔑。

    玉桑瞄一眼他面前,除了茶什么都没有。

    今日出门突然,他又不说出来干什么,也不知要等多久。

    她侧身将身边的挂腕荷包拿过来,放到茶案上:“只喝茶未免寡淡,郎君不吃糕,那就吃这个吧。”

    精致的荷包,并不太能装东西,鼓囊囊一团,一眼便可从突出的形状辨认里面的东西。

    叫她随身带核桃也好,让江慈亲自来送荷包也罢,是知道她不愿,故意戏弄她。

    可她真的带了,叫他刚刚平复的心情再次掀起波澜,心中天人交战,对今日的决定忽然多了些犹豫,开始在去与留,继续与中断之间徘徊。

    连这袋核桃都变得刺目。

    门外还没有动静,太子看着紧闭的门扇,忽然起身。

    玉桑以为他没等到人准备离开,连忙抓过荷包跟着起身。

    太子看向她,眼神柔软了几分,可他还未开口,外面便传来了响动。

    也是这份响动,让太子的柔情瞬间凝固,原本的动摇亦荡然无存。

    不多时,黑狼推门而入,腰间长刀出鞘,手中拽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玉桑蹙起眉头,偷偷瞄了太子一眼。

    他今日出门是为了来抓人的?

    这就怪了,这种事根本无需他亲自来,派人去做即可。

    可他不仅来了,还带着她一同来,耐心的等了这么久。

    一种不好的预感迎上心头,玉桑屏息凝神,安

    静的退开几步。

    太子的眼神无声的落在玉桑身上。

    这种原本已经动摇,却又碰上事情发生的状况,让他的心情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不是他一定要逼她,是老天爷一并做的决定。

    玉桑紧紧盯着被黑狼带进来的人。

    看他的打扮,像是水上营生的,在这个地方,玉桑几乎是立刻想到曹広。

    他是曹広的人?

    他并未被绑,想必是被黑狼封了穴道或是用了其他手段,人一进来便软趴趴倒在地上,迷瞪瞪不清醒的样子。

    黑狼一看就知古怪,冲太子摇了摇头——他只封了穴道让他不能跑而已,不至于叫他神志不清不能问话。

    太子懂了黑狼的意思,笑着摇摇头。

    想要撬开一个人的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起身走过去,黑狼与飞鹰连忙要护,太子伸手挡开,自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来。

    玉桑看到了那把匕首,想到了艳姝楼里的情形。

    再看几步之外的男人时,浑身上下都泛起一股凉意。

    不可否认,这两日的相处,叫她隐约觉得太子暂时不会杀她,不仅言行上大胆起来,甚至还会多管闲事操心他的身子。

    可当日在艳姝楼,她同样能感觉到,太子真的会对她动手。

    而后的骇河夜宴,中毒,多半也是他折腾出来的。

    玉桑竟有些不敢看那把匕首,移开目光暗暗喘息,亦在心中重新告诫自己。

    他不是从前那个被蛊惑的太子了。

    太子走到男人面前蹲下,匕首刃尖抵在他大腿上。

    “这把匕首会在你身上的要害处开个洞,死是死不了,顶多血流不止。”

    “不过血流干时,怕是必死无疑。”

    “你若想睡,那就一直睡着,若不想成干尸,就吱一声,自有人为你止血医治。”

    玉桑清楚看到,躺在地上佯装神志不清的人动了动鼻翼,是紧张的反应。

    “动手。”

    干脆利落的命令,竟吓得地上那具身子微微一抖。

    飞鹰与黑狼眼中透出几分讶然

    ,是没想过太子处事变得杀伐果断许多。

    讶然归讶然,两人依旧动作利索的将男人的裤子扒掉,拨出适合下刀的位置。

    太子把玩匕首,对即将出现的血腥场面毫不避讳,甚至弯了弯唇,像在看有趣的玩意儿。

    忽的,他笑意淡去,眼神一转侧首望去,刚好看到玉桑背过身去的动作。

    她像是吓到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身子瞧着有些僵硬。

    他蹙眉片刻,又很快了然。

    虽说她出身青楼,见惯形形色色的男人,却未必看惯血腥场面。

    无论是在江家还是在东宫,她身处温室,更不会遇到这种情形。

    最重要的是,她从未见过他杀人。

    可在她死后的很多年,他杀过很多很多人。

    那一刀还没划下去,地上的人已经汗流浃背,顾不上装昏,他大叫闪躲。

    飞狼一拳打过去,打得他晕头转向,尖叫变哼哼。

    太子眼神一厉,出手动作快如闪电,直接在他腿上的血脉处割了一刀!

    男人面露惊惧,血才开始淌,他仿佛觉得自己快死了,一手捂住伤处,一手想要拉太子的衣摆——

    黑狼一脚踩住他的手,没让他沾染太子半分。

    男人知他们不是在开玩笑,命在他自己手上,再拖延等于自戕。

    “我说!我说!求求你给我止住血!我不想死!”

    黑狼转头想请示太子,却见太子目光却转向一旁,落在那纤瘦的少女身上。

    玉桑已顾不得什么礼数规矩了。

    她呼吸急促,觉得这房间喘不过气,不想看到太子那般模样,更不想看到血。

    突然,她肩膀一抖,浑身上下极度僵硬——太子不知何时靠近,将她揽入怀中。

    他身上没有沾染丝毫脏污,玉桑却觉得他浑身泛着血腥臭气。

    刚要试着挣脱,搭在肩头的手忽然移至腰上,狠狠一箍,她直接面向他,身体相贴。

    看清那张脸蛋时,太子意外的怔愣,屈指划过她眼下,他凝眸质问:“哭什么?”

    玉桑跟着一怔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

    少女粉嫩的脸颊浮起倔强之色,她侧首避开他的审视,睁眼说瞎话:“没哭。”

    太子不听她的瞎话。

    她的眼泪一向很宝贵,还会选择时段来使用。

    被抓逃命时,纵然万般艰难也不掉一滴泪。

    几日相处,她满腹心思算计时,挤一挤便热泪盈眶。

    那现在,她的眼泪又是何意?

    怕那把刀子也落在她身上?怕他失了理智,让她比前一世更惨?

    眼前的少女,化作噩梦萦绕他近十年,也是他积劳成疾濒死都在喊着的人。

    男人眼中一道戾气缠着一道柔情,相互撕扯,难分难离。

    他脚下一动,背过身挡在她身前。

    宽厚的肩膀与胸膛将她整个人护在怀中,隔去了那边的景象。

    手指轻柔的抹去她为数不多的两颗泪珠,他浮起一抹得逞的笑:“现在才知道怕啊?”

    玉桑被他按在怀里,听着他说话时胸膛的震动,只觉这句话打趣多于威胁和警告。

    她吸吸鼻子,声儿都嗡了:“不怕。”

    不怕?太子作势要把她带过去:“不怕,那你来动手。”

    玉桑拼死躲在他身前,还在嘴硬:“……脏!”

    太子任由她躲藏,轻笑两声,食指抵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怕脏,也是怕啊。”

    这纯粹是调侃了。

    玉桑扭脸躲开他的手指,没再红眼哭鼻子,只是望向太子的眼神变得复杂。

    人哄好了,那边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太子没急着把玉桑带过去,回首道:“擦干净。”

    飞鹰和黑狼面面相觑,认命的把男人的衣服扯下一片,把地上的血擦得干干净净。

    等太子拥着玉桑一起坐过去时,飞鹰直接扯下房中的帘帐,把男人团团裹起来。

    沾染了血色的地方全挡住了。

    太子屈膝搭臂,单手搂着玉桑,偏头冲她脖子吹气:“还怕?”

    玉桑缩了缩脖子,眼珠轻转瞄了一眼前面的男人,他被折腾的脸色发白,看起来好可怜。

    她摇摇头,默不作声

    。

    太子微微一笑,冲前面的男人开门见山:“现在可以说,是谁在与曹広勾结,为他通风报信了,助长他气焰了?”

    男人面色发青,唇色发白,气息都弱了:“说,小人说……”

    太子挑眉:“是谁?”

    男人眼神微动,张口就道:“是江刺史!是江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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