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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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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桑记得,上一世这时候,她已准备随太子回宫。

    原本还舍不得姐姐,没想古道伯伯本就是从京城调任来此,任期已满,所以同期调任回京。

    古道伯伯是个务实之人,回京后并未在权势争夺上费神,而是去了工部,每日都忙的很实在。

    玉桑进宫后,一面与姐姐保持往来,一面也会暗中照拂江家。

    所以,江家的日子一直顺风顺水无波无澜。

    今次要办及笄礼的是益州刺史府长史应和峰的小女儿。

    女儿家的及笄礼,多是女宾观礼,同行男宾则另作招待,成为应酬交际的另一个局。

    这种安排,每当贵人出没,机会转瞬即逝时,主人家的意图就尤为明显,譬如眼下这样。

    太子来到益州这等大事,纵然古道伯伯口风再紧,下首几个僚佐怕是瞒不过。

    加之太子作客江家,站在应家的角度,没道理邀了上首,却对这位大佛置之不理。

    送来这张帖子,是名正言顺将自己的殷切期盼夹在“礼数周到”的名目里,用心昭然若揭。

    太子不去,应家谈不上丢丑,毕竟地位悬殊,合情合理。

    可万一太子有兴致,便是他应家大幸了。更有甚则,再看中了他家哪个女儿,做梦都要笑醒了。

    原本,应家打什么主意,太子如何抉择,玉桑都管不着。

    可她就记得姐姐说的话了——去了反而麻烦。

    玉桑合理怀疑,曾经的这一刻,姐姐去过应家,招惹了麻烦,所以在上一世她果断趋利避害。

    可这一世的江慈尚且什么都不知,又如何趋利避害?

    玉桑做不到在既知不妥的情况下还放任姐姐前去。可江慈已应下邀约,而且根本还不认得她这个妹妹,想劝她爽约不去有些难度。

    她是太子的人。太子不去,她连江府大门都跨不出。

    若要为姐姐保驾护航,就必须撺掇太子一起去!

    玉桑抬眼,发现太子还盯着自己。

    她拿定主意,冲面无表情的男人漾起一道甜而不腻的微笑,太子迎着她的眼神,也笑。

    这一笑,将玉桑刚刚打好的腹稿霍霍的七零八落。

    她猛然意识到,从前能哄得他晕头转向以身犯险,可今非昔比,他怕是早不吃这套。

    见她半天没憋出一个字,太子微微挑眉,朝她伸手,玉桑迟疑的将手伸过去,落于他掌中。

    太子把她拉到身边,单臂圈住她的腰,偏头在她耳畔道:“想去?”

    想去,因为担心姐姐。

    可他主动开口,玉桑反生警惕,在他怀中轻声道:“郎君说笑了。”

    太子屈指撩了撩她鬓边垂下的发丝,“我想起来了,艳姝楼满了十五的姑娘才可挂牌接客,这样算,你也满十五了。”

    他弯唇笑笑:“怎么,好奇别家娘子的及笄礼是什么样儿的?还是羡慕?”

    这话状似随意一提,却恰恰好拨动玉桑心弦。

    太子分明看到,前一刻还因心事迟疑不决的少女,神情微凝。

    俄而,她摇摇头,回道:“不好奇。”

    简简单单三个字,竟像是真心话。

    太子眼神微动,没有接话。

    玉桑没看太子,脑海里被过去的一帧帧回忆填满。

    她知道及笄礼是什么样儿。

    曾经,她也像清白人家的娘子们一样,有过自己的及笄礼。

    她不好奇,也不羡慕别人。

    耳畔响起男人的轻笑声,将玉桑拉回现实。

    太子轻轻抱着她的腰,漫不经心道:“那就去吧。”

    玉桑侧首,目光对上一瞬,彼此都融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太子笑语温柔:“没看过的东西,纵然好奇些也没什么。江家娘子不是为你做了新衣裳吗?挑件好看的,我带你去。”

    这话正中玉桑下怀,可刚刚被回忆滚过的心间,隐隐有些发闷。

    她垂首谢恩:“多谢郎君。”

    下巴忽然被捏住,玉桑又抬起头,对上一双沉黑的眼。

    太子的笑不及眼底,一字一顿说与她听:“桑桑,只要你真心且忠心,我便疼你,好不好?”

    他说着温柔的字眼,可玉桑在他的眼里看不到半分暖意。

    眼神交汇,卷入无尽的纠缠,似心照不宣的试探,又似一场实力悬殊的无声对峙。

    玉桑喉头滚了几滚,只小声的吐出一个字来。

    “是。”

    太子凝视着她,笑里终于有了几分暖意,捏着她下巴的手松开,捧住她的脸,倾首吻下来。

    飞鹰与黑狼垂首退出去,还十分妥帖的关上门。

    少顷,怀中的人被吻得面红耳赤喘不过气。

    品着久违的香甜,太子的唇舌慢慢游移至脸颊耳畔,已吻至动情的眼神,硬生生裂出几丝冷意。

    桑桑,记住你答应过的事。

    孤很想看看,你这次,又要如何背叛。

    ……

    晴天朗日,街道热闹,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韩唯难得没有出门,紧闭门窗隔绝喧哗,在官驿处理近两日送来的公文。

    “大人,有客拜访。”

    韩唯翻阅公文,头也不抬:“不见。”

    不等奴人回应,来者声音已闯进来:“韩大人当日请我帮忙时,好像不是这般不近人情的。”

    韩唯皱了皱眉,放下手中文书,抬首时面色平静,温和带笑,“江娘子说笑了。”

    江慈又作男装打扮出门来找他了。

    江慈时间不多,开门见山:“今日天朗气清,大人何以窝在此处足不出户?不是要去探口风吗?”

    韩唯微笑着将手中文书倒转过来给她瞄一眼,不着一言,意思却明白——看公文。

    江慈微微偏头,“大人总不至于是败了阵,要往别处找补了?”

    韩唯闻言一哂,温和的眼眸绽出几丝凌厉锋芒:“别处?滇南军粮那种别处吗?”

    江慈闻言,心中暗嘲,这语气,怕是没探出太子的目的,还吃了闷亏。

    所以她故意道:“也不错呀,治军利国,是个立功出头的好机会,别放过嘛。”

    韩唯听出她话中调侃,笑出了声,手里公文一搁,靠入座中:“便是有心,也没机会了。”

    江慈眉毛一挑,听出些深意,渐渐收了玩笑之意:“什么意思?”

    韩唯随手拿过一旁读过的书信递给她。

    江慈接过,看着看着就变了脸色。

    太子一直重视军制变革,他生病前,曾几次三番上表提出整顿之见。

    然军制之变囊括全国,对边防士气影响难料,圣人一直按着此事。

    ——这也是为什么滇南军粮案发生后,太子会格外震怒且重视;若处理得当,将问题放大,或能动摇圣人的决定,提早将军制变革提上日程。

    没想太子忽然病倒,醒来后人性情大变,帝后担忧不已。

    江慈原本以为,太子是将放手了滇南军粮案跑来益州掺和治漕一事,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结案了?”江慈抬首望向韩唯,目露惊讶。

    滇南军粮案已经结案,罪首为滇南军长史许适,亦是四皇子稷翰的舅舅。

    而立下头功的是……

    “李非儒?”江慈疑惑:“这人是谁?”

    韩唯:“滇南军驻地云州刺史府长史,据说是个寒门出身,却出类拔萃的年轻人。”

    完全没听说过。江慈挑眉道:“寒门出身也敢招惹皇亲国戚,的确出类拔萃。”

    韩唯勾了勾嘴角:“寒门出身或许是招惹不起皇亲国戚,但若是皇家本尊,也招惹不起吗?”

    江慈神色一凝,听出韩唯的意思——这个李非儒就算再出类拔萃,没有根基和背景,是不可能将这一锅臭水掀翻的,除非他背后有人点拨提拔。

    “大人所指,莫非是小女子府中那位贵客?”

    韩唯笑了一下,竟坦然道:“除了他,本官也想不到谁还有这样的本事和决心。”

    江慈心中暗暗琢磨起来。

    太子重视治军,滇南军粮案发生后,他本不该分心。

    退一万步讲,就当他忽然觉得治漕重于治军,只要能力足够,光明正大的兼任,圣人也只会乐见其成。

    可眼下,他先是因病重,于明面上放下手中事务,再借休养为名来到益州。

    回过头,一边暗地里任用他人掌控那边的进度,一边又不动声色的搅和这头的局势,既治了自己想治的事,也阻碍了自己想阻碍的人!

    韩唯接着道:“李非儒如有神助,在军粮途径的水域与陆路图中,硬生生将整个偷换过程和运输路径全数挖出来,所有涉事之人无一幸免,全部入狱。”

    “许适为将多年,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所辖军中乱象丛生,也叫这李非儒一桩桩一件件抖出来,写在了上呈圣人的奏章里,有趣的是,这奏章顺风顺水,不出一丝意外的到了圣人手里。”

    在江慈怔愣的眼神中,韩唯微微一笑:“或许许多人都同我一样,看轻了他。”

    他没指名道姓,但江慈心知肚明他所言是谁——太子的手段,竟这样厉害?

    若他一直从中搅和,父亲何时可以借治漕立功调任回京?

    皇族手足向来难以真正和睦,太子缕缕出手,莫非真是在忌惮表兄,所以故意针对?

    等等,江慈焦虑的心绪一凝,看了眼韩唯。

    太子立下后,便一直不曾让圣人与朝臣失望过。

    然一朝天子一朝臣,若太子致力于任用新贵,那韩家这样的世家贵族便会处于被动。

    天子选贤臣,反过来,臣子也想选更利于自己的天子。

    其实,江慈不太信韩唯那些片面之词,认为韩氏是因与三殿下母族的姻亲才对他诸多照拂。

    是因韩唯来到益州后,知他可助父亲立功调任,加之他又曾主动求助,一来二去,江慈便对他卸了防备,一心想让父亲早日立功回京。

    可现在,她对韩唯重生疑窦。

    这些在京中绵延百年盘根错节的大族,心眼多得很。

    太子到底是何用意,即便有诸多佐证,也不能直接定论,可韩唯的言辞,竟像笃定太子是为针对表兄,砍他权势。

    对着她时,尚且有意无意将表兄与太子推向对立面,对着表兄时,不知又是何等说辞。

    纵观古今皇室争斗,多少争斗是被人为催发?

    表兄只想做些利国利民的事,实现心中抱负,屡屡接受韩家的帮助,无异于与虎谋皮。

    ……

    谈话无果,没多久江慈便起身告辞。

    韩唯看她一眼,忽然笑了:“其实,江大人想要立功,是跟着三殿下立功还是跟着太子殿下立功,并无差别。如今这局势,太子殿下显然是更好的依仗,是否调任,别人或许说不上话,但他一定可以。”

    这是刺激她去亲近太子?

    江慈回身一笑,轻快道:“我今日来,只是想知道韩大人到底打听出什么没有,也许韩大人打听无果,也许打听了什么却不愿意告诉我,无妨,我自己也能打听。”

    韩唯闻言,不由想起接风宴那日,江慈对太子身边那个小丫头出奇殷勤的事来。

    他眼神微动,含着笑道:“江娘子聪慧机智,韩某多余的提醒娘子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江慈直觉韩唯没这么好心,却又好奇:“什么意思?”

    韩唯笑意清浅,缓缓道来:“一直忘了告知,那日曹広设宴,在船上撞见的可疑女子,就是府上贵客身边的那位。”

    江慈怔住。

    那日船上的可疑人,是玉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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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桑:生气气!所有人挑拨我和姐姐的人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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