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碍于肚子里的孩子，这场运动很含蓄，过过瘾之后，两人反倒精神了。
陆彻搂着媳妇躺在床上，非常满足。
姜瑶靠在他的怀里，这才有空问起他今天上班的情况，“今天在机电厂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好的，胡主任跟吴厂长都是干实事的人。”陆彻对单位很满意，“在厂里，我只要踏踏实实努力工作，就没有人会计较我什么出身，吴厂长一早给咱们开了动员大会，说咱们厂是以实力说话，不整那些有的没的。”
“这就好。”姜瑶在他胸膛上蹭了蹭，“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要是你进了维修厂，怕是少不了处理烦人的关系。”
“嗯，吴厂长还说了，刚开始这两三个月是过渡阶段，等咱厂正式上了轨道，就开始搞研究、搞发明，我只要想想就觉得很兴奋。”陆彻说着，“我现在都想起来看书了。”
“别看了，都多少点了，明天要送蔬菜，得早起呢。”姜瑶把他拉住，“咱们一天都没好好说话，现在抓紧时间交流。”
夫妻之间要保持沟通才能感情稳定，这是姜瑶从上辈子父母失败的婚姻当中总结出来的。两个人感情再好，沟通一定要保持，否则长时间缺乏交流，两人之间就会渐行渐远。
“不是刚深入交流一番了吗？”陆彻义正言辞地说：“媳妇，别怪我说你，现在这时期你得忍着点，今天已经一回了，即使我想给你也不能给你第二回了。”
“……你别在这里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姜瑶“啪”地一下打在他的胸膛上，说：“你明天早上起来杀只□□，小姑难得回来，总得做点好吃的招待她。”
“哼……我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可她今晚故意整我，我现在只想明天给她做番薯饭，让她重温一下以前的艰苦生活。”陆彻不服气地说。
“你这模样跟一小孩似的，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姜瑶哭笑不得道：“我跟你说认真的，明天起来，必须看到鸡已经杀好放在厨房。”
“知道了。”陆彻不情不愿地说。
“行了，你别忘了小姑这些年对咱家的补贴呀。”姜瑶说：“其实我挺喜欢她的性格，她活得这么快乐，估计小姑父对她很好。”
“小姑父对她是很好，当年可是非她不娶，把他妈气得半死。”
“真的吗？”姜瑶这下来兴趣了，“你赶紧跟我讲讲小姑跟小姑父的浪漫爱情故事吧。”
“有什么浪漫的，再浪漫也没咱们浪漫。”陆彻在这件事情上不肯服输，不过还是跟姜瑶说起了陆媛跟苏诚的故事。
陆媛跟苏诚其实是欢喜冤家，他们从小就不对付，见了面就掐架，水火不容。
直至解放前，苏诚一家要去港城，他临走前向陆媛表达心意，并让她等他，他一定会回来娶她的。
陆媛本来以为自己很讨厌苏诚，可在他要离开的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舍不得他。
两人虽然互相喜欢，可那时候才十五岁，加上时局动荡，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就这样，他们分开了。
等陆媛十八岁的时候，老太太就开始给她物色结婚对象，可她一个都不愿意去看。两母女没少因为这个问题吵架，可她就是执拗得很。
接下来几年，老太太软硬兼施，什么法子都试过了，陆媛还是不肯嫁人，直接把老太太的脾气给磨没了。
不嫁就不嫁吧，反正陆家当时已经落魄，长子因为流氓罪被枪/决，让这个家雪上加霜。这样的条件，即使能嫁出去，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至于陆媛自己，等了这么多年也对苏诚不抱希望了。反正她已成老姑娘，那就当老姑婆，好好照顾侄子侄女，把他们抚养成人吧。
在这个力气至上的年代，两个女人要养活两个孩子谈何容易，好在陆家被清算的时候老太太给自己留了一手。
虽然留了一手，但也不多，用来养大陆清陆彻也是紧巴巴的。
陆媛每次去特殊渠道买粮食都是为了两孩子，自己跟老太太都舍不得吃。
直至她三十岁那年，苏诚总算衣锦还乡，回来兑现承诺娶她。
其实苏家在港城稳定下来之后，苏诚就想回来接陆媛出去。
那时候他刚满十八岁，回来娶陆媛正合适，可当了港城人的苏母对陆媛不是一般的嫌弃，以死相逼，绝不让苏诚回来找陆媛。
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寻死，苏诚屈服了，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屈服。
那之后，苏母没少往他身边塞女人，甚至有女人主动送上门，但苏诚不为所动。
美人计行不通，苏母就拖着。任凭年少时再喜欢，苏诚拖得起，她陆媛还拖得起吗？
谁知道这一拖，拖到了苏诚三十岁。这时候的苏母已经年迈，想过含饴弄孙的生活，再三考虑，终于同意苏诚回清源找陆媛。
其实，苏母不是真心实意让苏诚回来去陆媛的，而是她断定陆媛到这个年纪肯定已经结婚生子，她只是想让苏诚死心罢了。
三十岁的苏诚跟三十岁的陆媛，阔别十五年后，男未婚女未嫁，理应走到一起是没有问题的，可陆媛不愿意嫁了。
她不是气苏诚让自己等太久，而是那时在港城已经混得不错的他，穿着得体的西装，俨然一副旧时代有钱人家少爷的模样。
反观她自己，在十多年沉重的农活下，再漂亮的脸蛋再漂亮的双手也遭不住折腾。
她自卑了，可苏诚一点都不嫌弃，说什么都要娶她，要是娶不到就不回港城。
后来，她被他感动了，老太太也不想女儿留在这边受苦，即使远嫁也劝她嫁过去。
“你别看小姑现在光鲜亮丽，她当年离开清源的时候，也是灰头土脸的。”陆彻说。
“有你这么说自己小姑的吗？”姜瑶瞪了他一眼，“那也说明小姑父对小姑好，小姑过得开心舒服，才会变得这么好。”
“小姑父对小姑的确没得说。”陆彻说：“他们结婚之后，小姑很长一段时间怀不上孩子，小姑父他妈急得要逼他们离婚。小姑父就随他妈闹，甚至做好这辈子没有孩子的打算。”
“那他们现在都还没有孩子吗？”姜瑶问。
“有一个闺女，今年就十岁。”陆彻说：“老人家还想要个儿子，不过小姑当初生苏苏的时候伤了身体，基本怀不上了，小姑父说有闺女就行，他妈就蹦跶不起来了。”
“小姑父真是个好男人。”姜瑶感慨道：“小姑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话音刚落，姜瑶就感觉到头顶上有一道炽热的视线射下来，她抬头看过去，果然某人又吃醋了。
“你真是个小气鬼，我就单纯赞美一下长辈，这醋你都能吃。”姜瑶没好气地说。
“我在乎你才吃醋。”陆彻理所当然地说。
“好了，很晚了，咱睡觉吧。”姜瑶懒得理她，闭上眼睛会周公去。
次日，姜瑶起来的时候，陆彻已经去上班了。
天寒地冻的，加上怀着身子，她越来越懒，起床也越来越晚。当她走到堂屋的时候，陆媛正陪着老太太做手工。
“小姑，让我来吧。”姜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你别听陆彻在瞎扯，我去了港城还是会干活的。”陆媛笑着说：“这手工活比起当年下地要舒服太多，你就让我做吧，厨房里的那只鸡就交给你。想必你也尝过陆清的厨艺，她尽得我的真传，这么好的食材，我不想糟蹋。”
姜瑶听着，忍不住笑了，老太太还来拆台，“清清在瑶瑶的指导下，厨艺已经突飞猛进，甩你好几条街呢。”
“这样吗？”陆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老太太说：“你别做手工了，去跟瑶瑶学做菜吧，回头给苏诚两父女改善改善伙食。”
“别了。”陆媛摆手道：“等会我婆婆以为我去跟她争宠呢，做饭这种能好好表现的活还是留给她。”
老太太一听，连忙道：“这么听起来，你婆婆现在对苏苏挺好的呀。”
“能不好吗？”陆媛努努嘴说：“她再不高兴，也就只有苏苏这么一个孙女，她只能从苏苏这里享受天伦之乐。”
“瞧你这话说的。”老太太教训道：“其实你婆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刀子嘴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是豆腐心，不过是用黑豆磨的。”
“这丫头，你懂不懂尊重老人了？”老太太“啪”地一下打了过去，陆媛委屈巴巴地说亲妈比婆妈很狠心。
姜瑶在一旁看着，乐呵呵地笑了。
有陆媛在的日子，陆家的日子非常欢乐，可五天后，她还是得回港城了。
圣诞节这种外国节日可以不陪苏诚过，如果元旦再缺席，这老男人怕是要炸毛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姜瑶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等吃到一半，陆媛突然说：“陆彻，现在港城那边的政策很宽松，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小姑父可以把你弄出去。等你稳定之后，再把瑶瑶跟奶接出去。”
大家一听，都愣住了。
“你之前不说不行吗？”老太太问。其实，她以前也动过把陆彻送出去的心思，因为这里的日子太苦了，可陆媛当时说不好办，她才把心思给歇了。
陆媛：“现在港城那边经济飞速发展，工厂需要很多工人，所以对移民政策放得很宽松。只要把陆彻记到我名下，说是我儿子，那就可以把他申请出去。到时候瑶瑶跟妈你，就作为他的亲属再申请出去。”
“不是我嫌弃家乡，而是这边跟港城真的是天壤之别。港城一般工人一天的工资有七十块，咱们这边一年结余都没有这么多。咱们今天这顿饭菜，都是过年才有这么丰盛，但在港城可以每天都这样子吃，甚至更好。”
老太太本来就有这种想法，现在听陆媛这么说，就更心动了，扭过头去问陆彻，“彻彻，你怎么想？”
陆彻侧头看向姜瑶，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移民去港城，对姜瑶来说，实在是太意外了，她一时也懵了。
陆媛也不急着他们要给出答案，说：“这事不是特别着急，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其实我这次回来，苏诚就让我问你们了，可我看陆彻好不容易当上了工人，就一直犹豫着没问，但明天就要回去了，我还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小姑，谢谢你跟小姑父这么为咱们着想，这事情我跟陆彻好好商量一下。”姜瑶说。
晚上洗完澡，小两口躺在床上，都在想移民去港城的事。
“这事你怎么想？”姜瑶问。
“我不太想去。”陆彻说：“这边的收入比不上港城，可我现在在机电厂上班挺开心的，工资加副业收入可以让咱们家过得不错。咱们没有过不下去，根在这边，我不想离开。”
“再说了，我去港城后，什么时候能把你跟奶接过去，很不好说。”说着，他把她抱得更紧了，“可能是我没什么大志吧，我不想跟你分开，一天都不想，更不希望你生孩子带孩子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媳妇，咱们再熬熬吧，我相信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那咱们就继续熬吧。”姜瑶根本就不想移民，她本来还以为陆大佬这种志在四方的男儿要出去闯一闯，得费点唇舌劝他留下。
离改革开放也就四五年的时间，到时候这边遍地都是发展机会。
陆彻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问：“你不觉得委屈吗？”
这年头的女人挤破头都想嫁到港城去，比嫁工人还要好上一百倍。
“有啥好委屈的？”姜瑶失笑道：“你现在是缺我吃还是缺我穿了？你别以为去港城就很好，咱们去到也是社会底层，分分钟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即使小姑肯收留咱们，咱们也是寄人篱下，也让小姑在她婆婆面前抬不起头。”
“也是，小姑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不能再让她为难了。”
“是呀，咱们这边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将来肯定不比港城差。”姜瑶鼓励道：“你现在尽管好好努力，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好。”
第二天，陆媛坐陆彻的顺风车去县城汽车站。
老太太给她收拾了大包小包，这些东西跟她一身时髦的打扮非常不搭，可她一点都不嫌弃，全拎上了。
在港城虽然有丈夫有闺女，可还是会时不时想起家乡，这时候家乡的任何食物，哪怕是一块腌菜，都能缓解思乡之愁。
半路上，陆彻把跟昨晚跟姜瑶商量的结果告诉陆媛。
陆媛听了觉得有些可惜，但也算是预料之中的答案，“其实我早就想到会这样，就你现在一刻都离不得媳妇的模样，让你长时间跟她分开，肯定不行。”
“嗯，我就是离不开我媳妇。”陆彻不以为耻反而以耻为荣，笑着说：“小姑，我跟瑶瑶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样。”
“行了。”陆媛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肉麻的话不用说给我听，晚上在被窝里跟你媳妇慢慢说。”
“我就说这么一句，剩下的回去跟我媳妇说。”
“……”陆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想再听他秀恩爱，道：“我听瑶瑶说，你现在自己拿货出货，能赚不少钱，但也危险，你自己平时注意点。要是风声紧了就缓一缓，钱是赚不完的，别那命去换。还有，有困难就跟我说，不用不好意思，我补贴家里的钱都是我自个儿赚的，一分老苏家的钱都没拿过。”
“我知道了，谢谢小姑。”
“要谢我就跟瑶瑶努力一点，多生几个小孩，你奶喜欢热闹。”
“这我可不能答应你，无论男女，最多生倆，其实我都想生完这个不生了，我不能让我媳妇吃那么多苦。”
“行行行，我知道你疼媳妇了，不用故意小姑面前显摆。”
“……我没有故意。”
“我知道，你不由自主炫耀夫妻恩爱的德性，跟你小姑父有得一拼。”呵，秀恩爱，谁不会呀。
陆彻：“……”
陆媛离开之后，陆家的生活又归于日常的平静。
元旦过后，农历年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
这时候，姜瑶的肚子也有六个月了，即使穿着大棉衣，孕相还是很足。
生产队的活越来越少，村民们渐渐闲下来，准备过年。
这年头，娱乐活动少之又少，过节成了男女老少最期盼的日子。家里再穷，年还是要过好的。
至于陆家，在陆彻的打拼之下，生活水平已经提高了不止一个高度，加上这是姜瑶嫁到陆家的第一个春节，必须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
年前六天，纸厂也要关门放假。姜瑶跟老太太在下午四点多把手工做完，今天的量不多，没必要两个人去交货，她便自动请缨去交，顺便走走。
老太太看她整天在家待着也闷，于是让她自个去了，只是叮嘱她早点回来。
姜瑶应下就出门，到了纸厂，把手工上交并登记好公分，便原路返回。
这个点恰好碰上社员下工，虽然人不多，但路上挺热闹的。
“陆彻他媳妇，你这肚子快要生了吧。”几个妇娘走了上来，其中一个笑着问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姜瑶哪里不知道她们藏了什么心思，无非就是想说她肚子月份这么大，孩子肯定是结婚之前搞出来的，想让她难堪罢了。
“没，六个月而已。”姜瑶佯装生气地说：“都怪我家陆彻，整天让我吃肉，都快把我喂成猪了。我奶都说了，别人头胎的肚子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要生了。”
她这回答，可谓非常“凡尔赛”了，别人没成功给她下套，反而让她秀了一脸。
几个妇娘自讨没趣，但也不甘心，说：“我看你这肚子很圆碍…估计九成是闺女了。这男人呀，别看现在刚结婚对你如珠如宝，要是没给他生个儿子，到时候肯定不给你好脸色，特别是陆彻是他家单传，你身上担子很重，要有心理准备。”
呵……这些妇娘真是天生爱自虐，之前被她打脸打得还不够吗？既然送上门让她虐，那她也不客气了。
只是她还没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只要是我家瑶瑶生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姜瑶闻声扭头，就看到陆彻骑着自行车停在了她的身侧。他一边拉着她上车，一边继续对妇娘们说：“我们家有没有生男孩轮不到你们来操心，你要操心就操心自家的吧。”
陆彻说话的时候，黑着一张脸，语气又冷到极点，几个妇娘连气都不敢吭了。等他带着姜瑶骑远了，才敢在后面骂骂咧咧。
担心姜瑶因为妇娘们的话不开心，晚上睡觉的时候，陆彻特意跟她再次说明，自己没有一定要生儿子执念。
“你是哄哄我，还是真的无所谓呀？”姜瑶有些不信，因为生儿子是这个年代的大潮流。
“只要孩子是好的，男女都无所谓。”陆彻掀了掀唇角，自嘲地说：“我奶生了一男一女，我爸非但没有撑起陆家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反倒是我小姑，过去一直是咱家的顶梁柱。”
“过去的事情别想了。”姜瑶知道他想起他爸，安慰道：“咱们往前看。”
“嗯。”陆彻没有过多地伤感，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她，“看看。”
“什么东西呀？”姜瑶打开小布包，里面放着一大一小的金色长命锁。
黄金是很敏感的，她小声问：“上哪儿弄的？弄一个就行了，还弄俩干啥呀？给二宝吗？”
“不是。”陆彻把大的长命锁提起来，说：“这个是给你的。”
“给我干嘛？”姜瑶不懂，“我又不是小孩。”
“保你平安。”陆彻突然把她抱住，吻了吻她的头发，说：“生孩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一定要平安。”
“傻瓜，离生还有三个月呢1
“可我现在就开始担心了。”陆彻把人抱得更紧了，“我绝对不能失去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
春节一过，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等穿上短袖的时候，小鹿小朋友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