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姜瑶很快从接到大单的巨大喜悦中回过神来，这个订单要做成，他们面临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原料的采购。
半斤糯米粉、半斤粘米粉、三两澄粉再加半斤红豆三两白糖，能做出30个冰皮月饼，一千个的量则需要十七斤糯米粉、十七斤粘米粉、十斤澄粉以及十七斤红豆、十七斤白糖。
要是在后世，随便去超市或者市场走一趟就有了，可现在物资紧缺，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票，该从那里买到这么多原料呢？
“这粘米粉我们还能自己磨，可糯米粉、澄粉、红豆、白糖都需要买，我们上哪儿买呀？”姜瑶压低声音问陆彻：“你能不能偷偷弄点票回来？”
“不行。”陆彻说：“不说能不能弄到，即使能弄到也不敢弄。一次性采买这么多粮食跟豆类，除非是工厂采购。可县城的工厂也就那几个，什么人去采购，供销社的人肯定都记住了，我们贸然去买，别人肯定得怀疑。”
“那怎么办呀？”姜瑶愁眉苦脸道：“这可是我们打响名堂的一次绝佳机会，今天有机械厂，明天就有竹器厂、粉厂之类的来跟我订货……不对，粉厂……”她眼睛突然一亮，拉着陆彻说：“你平时又给粉厂送柴吗？能不能从厂里要点货？”
“应该可以，可拿到的货很有可能是贼赃，要是哪天被查还惹火上身，倒不如直接通过特殊渠道买。”陆彻说。
“什么是特殊渠道……”姜瑶刚问出口，立刻就反应过来这特殊渠道是什么。
“这可以，比起在外面买更不容易让人发现我们接私活。”姜瑶问：“你能找得到特殊渠道吗？”
“能，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工厂食堂的采购也不容易，为了保证职工的伙食，他们经常通过特殊渠道采买，我送柴的时候也会遇到送货的人，一来二去，跟其中两三个还挺熟的。”陆彻说。
“太好了。”姜瑶说：“那你尽快把东西买回来，跟机械厂那边确定交货期之后，我要开始准备了。”
“行。”陆彻点头，“我下工之后就直接去县城一趟，你们今晚先吃饭，不用等我。”
“不吃饭就去？”姜瑶听着就心疼，“你走路来回，又要跑几个地方，今晚不得九点才能吃上饭。”
“没事。”陆彻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说：“我今天中午吃得很饱，晚上迟点也没关系。好了，你快点睡吧，我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
陆彻出门之后，姜瑶就补眠去了，不过她没睡死，下午四点就爬起来做饭。
她舍不得他今晚九点才能吃上一口热饭，他说自己中午吃得很饱，其实就多吃了几块番薯，酸甜鱼块也就吃了一两块，都让给周阳跟周欣吃了。
中午把鱼吃掉之后，家里彻底没肉了，好在鸡蛋不少。姜瑶煮了八个白煮蛋，剥壳之后放入提前煮开的卤水，让它们慢慢入味。
五点一到，她便拿出饭盒，装了一大碗番薯饭跟三只卤水蛋，去田里给陆彻送饭了。
他今天在稻田里下地，那边离陆家有些远，姜瑶估摸了一下时间，她送过去的时候差不多下工。陆彻能迅速吃上饭，然后去县城。
陆彻干活一向很认真，别人磨洋工，不到五点就开始偷懒等下班，他可不同，都是干到点才准备离开，即使等会要去县城，他也不例外。
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信念，就是自己即使出身不好，但他是一个努力上进的人。队长给他评十个公分，他就必须让这十个公分实至名归，不让任何人诟玻
“陆彻，别干了，你媳妇来找你了……”
正干得起劲，陆彻突然听到有人喊，本来还不以为意，等那人多喊了几遍，他才反应过来在喊什么。
他媳妇怎么突然来了？难不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股不好的预感用上心头，陆彻立刻放下农具，从稻田里钻出去。
他刚从田里爬上来，远远就看到姜瑶朝他这边走来，手里不知道拎了什么东西，但看她动作不急不缓，应该没有发生什么突发事情，他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一半。
“你怎么跑过来了？”陆彻看到自家媳妇就是开心，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自觉温柔下来。
姜瑶把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说：“给你送饭，吃完再去县城。”
“我晚上回去吃也行的，跑一趟这么麻烦。”
“我舍不得呀。”姜瑶小声地嘟囔，但足以让陆彻听清楚。
顿时，他累了一天的身体突然不疲惫了，他直接打开饭盒，说：“好，我现在就吃。”
现在已经接近下工时间，大家伙三三两两地坐在田边休息，目睹姜瑶来送饭，心里又酸又羡慕。
“都要下工回家了，这个点来送饭，送给谁看呀？”有人酸溜溜地说。
陆彻拉着姜瑶坐下，直接忽略那人的话。
激将法行不通，但八卦的心不灭，又有人问：“姜瑶，陆彻等会就可以回去吃饭了，你特意跑一趟不累吗？”
“人姜瑶肯定不累，天天待在家里做手工，你以为像咱这样天天下地干农活呀？”
之前大家都喊姜瑶“姜知青”，现在他一嫁给陆彻，成了清源生产队的媳妇，大家都直呼她的名字。姜瑶不介意，对问话的妇娘说：“陆彻等会要去县城捡柴，今晚回来得很晚，我让他先吃了去。”
陆彻去捡柴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毕竟他经常给生产队交钱，有人问：“现在去到县城天都黑了，大晚上不好捡柴，怎么不早上去呀？”
姜瑶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有人抢着说：“人家昨晚洞/房花烛夜，早上起不来了，这还要问。”
话音刚落，大家顿时哄堂大笑。
这些已经结婚且生了几个孩子的妇娘，果然啥都敢说，姜瑶的脸立刻红了。陆彻看不惯别人逗自己的媳妇，脸从饭盒里抬起来，朝周围的村民扫了一眼，警示意味十足，大家顿时不敢吭气了。
陆彻才吃了一半，下工时间就到了。
村民们陆陆续续离开，陆彻加快吃饭速度，两分钟内就把饭盒扒了个精光。
姜瑶看他一副饿鬼投胎的模样，叨叨道：“你看看自己都饿成什么样了，还说今晚九点才吃。”
“我不是饿才吃这么快。”陆彻拉着她起来，把饭盒递给她就说：“你赶紧跟上大部队回家，现在天黑得早，放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姜瑶的心呼地一暖，也不跟他多聊了，说：“那你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她只是想表达“我等你回来”这五个字的字面意思，可某人想歪了，一脸替她着想的模样，说：“今晚再闹，我怕你受不了。”
“……”姜瑶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就是想等你回来，你今晚想闹我也不同意。”
陆彻这次去县城很顺利，跟机械厂的方主任确定五天后早上八点前交货。他跑了几个特殊渠道，当晚就把接近一百斤的原料扛了回来。
扛着差不多一百斤的东西走一个小时，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汗流浃背。
姜瑶看着又心疼了，“你怎么这么傻，不会明天早上驾牛车去拉回来吗？”
“这么一大袋东西很显眼，晚上弄回来不容易让人发现。”陆彻说：“驾牛车就要去借牛，去赶集就算了，平时突然去借，也容易惹人生疑。”
“好像是这个道理。”从陆彻各种小心翼翼来看，这年头想干点私活真的太不容易了，幸好她有他，要是让她单干，估计早就被发现了。
很快就到了交货的前一天，姜瑶下午把红豆泡上，等凌晨十二点就爬起来，先把红豆熬成软绵绵的红豆馅，然后开始搓粉。
让她一个人在明天天亮之前做完一千个冰皮月饼是不可能的，陆彻跟陆清也来帮忙。
特别是搓粉的工作，必须交给陆彻。要是一两斤的粉，让姜瑶搓没问题，可现在几十斤的粉，她实在没有这个力气。
中秋节做冰皮月饼的时候没有印子，姜瑶当时只搓成圆形的，这次大批量生产，他让陆彻提前做了三个木印子，月饼一个个从印子你敲出来，既提高速度又特别好看。
虽然方主任要求八点之前送到机械厂即可，但为了掩人耳目，陆彻五点钟就用扁担挑着两只竹箩筐，准备去县城交货。
姜瑶本来想跟着去，但陆彻不同意，说她累了一个通宵，让她赶紧去睡觉。
她拗不过他，只说：“你等会回来就睡觉，今天不要去上工，这是命令。”
“好，媳妇的命令，我一定会听，你先去一个人睡，等我回来再抱你。”陆彻挑着眉说。
“谁要你抱了？”姜瑶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因为她每天都像树懒一样趴在他身上睡。
陆彻听着也不戳穿她，顺着她的话说：“嗯，你不用我抱，但我需要你抱。”
陆彻交完货回来，真的非常听话没有去上工。其实通宵一夜于他来说并没什么，他没有特别累，但想抱着媳妇睡觉是真的。
以前在田头里没少听生产队的男人说荤话，他当时还鄙视他们沉迷美色、不思进龋时至今日他娶了媳妇，才彻彻底底体会到，只要能搂着媳妇不起床，就算不吃饭也无所谓。
他彻底堕落了，可他心甘情愿堕落在姜瑶的温柔乡里。
媳妇累了一晚上，陆彻舍不得吵醒她，轻手轻脚爬上床，没料到他刚躺下，姜瑶似是闻到他味道一般，自动自觉就抱了上了。
他以为她在装睡，可在她耳边喊了两声又是吹气，她还是甜美酣睡，他这才发现这是她潜意识的行为。看着媳妇这么依赖自己，他满足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闭上眼睛，进入梦乡了。
这一觉，他们直接睡到了中午。
姜瑶虽然没睡饱，可肚子饿了，她得起来做饭。
“再躺一会儿，奶奶早上说了午饭由她来做。”陆彻把人搂了回来，然后把搁在床头柜上的钱袋子递给她，“月饼钱，你点点。”
姜瑶一看到钱袋子，顿时精神了，她坐起来打开钱袋子，认真地数起钱来。
这次冰皮月饼的利润，她定在一个一分钱左右，几乎比不上一只茶叶蛋，但胜在量大，薄利多销，最后也赚了十块。
通宵一晚上能赚十块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她也想给方主任留一个物美价廉的好印象。县城各个工厂之间挨得很近，今天是机械厂发福利，说不定明天轮到氮肥厂送，要是方主任给推荐一下，那生意就会陆续来。
还有，就是菜园子的番茄大概十天后就可以收成，方主任也是重点要开发的客户之一。
“怎么样，对吗？”等她数完，陆彻才问。
“对哒。”姜瑶笑眯眯的，然后从里面掏出三块钱，说：“这个就给清姐吧。”
“行，你等会给她。”陆彻无所谓地说，然后大手一拉，又把人搂回怀里，说：“抱半个小时才起来。”
“好。”姜瑶在他身上蹭了蹭，问：“你今天有没有跟方主任提送番茄的事情呀？”
“提了，他挺高兴的，说到时候把货拿过去给他看，要都是好货，价格合适就收。”陆彻说。
姜瑶：“这番茄我打算定价8分钱一斤，你觉得怎么样？”
“8分钱？”陆彻有些不太同意，“蔬菜一般都是两分一斤，很少有超过3分钱的。咱们的番茄虽然稀缺，但价格是其它蔬菜的四倍，我担心方主任不买账。”
“8分钱一点都不贵。”姜瑶说：“反正到时候我有办法让他觉得咱们的番茄物超所值，反而觉得目前还有一个问题急需解决。”
陆彻：“什么问题？”
姜瑶：“运输的问题呀，牛车不能借，你经常往县城跑，一来一回要至少两个小时，偶尔一两次就算了，老是把时间花在路上太不值当了。我想买辆自行车，其实我之前看你经常去捡柴，我当时就有这样的想法。”
“我也想买，可现在通过特殊渠道还能弄一张票回来，可供销社已经很久没有到自行车了，即使有货，也很难排得上咱们。”陆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小姑什么时候回来，她前段时间给我奶寄的信，也没说要回来。”
“小姑那边的不确定性太大了。”姜瑶说：“要不我给我哥拍个电报，让他让省城的老领导帮忙买一辆。反正我们也要回省城搬缝纫机那些，到时候就直接骑回来。”
“会不会……太麻烦咱哥了？”
“不会。”姜瑶说：“我哥救过那老领导，他就是因为负伤才转业到省城的，工作他都能帮我安排，一辆自行车小意思。你要是同意，我给我哥拍个电报，让他安排。”
“好。”事到如今，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那咱们下午就去县城拍电报。”姜瑶说着，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道：“你不用觉得自己没本事，每个人成功之前，都少不了别人的帮助与支持，只要以后饮水思源就行了。”
“嗯。”陆彻笑了笑，抬手覆上她的手背。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就起床洗漱吃饭。
饭后，陆彻洗碗去，姜瑶把陆清拉到一旁，把三块钱递给她，“姐，这是月饼挣的钱，你收好。”
“不用了。”陆清推回去，说：“其实我也没出啥力，都是你跟陆彻在忙活。”
“熬了一个晚上，哪里没出力的道理？”姜瑶又塞回去，可陆清坚持不收，她说：“我看你跟陆彻现在这么好，也放心了。我已经给阳阳他爸写了信，说了准备去随军的事，要是顺利，估计年底就动身。我只有陆彻这个弟弟，以后也帮不上他多少忙了。”
虽然早就知道陆清迟早回去随军，可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姜瑶还是不舍，“姐，我舍不得你呀。”
“我也舍不得你，舍不得奶奶，舍不得陆彻。”陆清抓着她的手，说：“但我亏欠周劲太多了，我不能因为他无条件迁就我，我就心安理得地接受。”
那个救她于危难之际，后来又不管她出身不好坚持娶她，再到后来由着她婚后一直住在娘家给她娘家撑腰的男人，现在是到了她去奔向他的时候了。
姜瑶跟陆清又聊了一会儿，等陆彻洗完碗，他们便出发去县城发电报。
等发完电报，他们就直接回清源。
刚才出发的时候还早，社员还没出来上工，现在回来，大家已经在各块田里下地干活了。
作为“劳模”的陆彻，结婚第二天依然坚持上工，大家心里还诧异他今天怎么突然不上工，现在看他跟姜瑶走在路上，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陆彻到底还是男人一个，昨天还能坚持，今天就跟媳妇待一块懒得上工了。”妇娘a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妇娘b说：“这不是很正常吗？你跟你男人刚结婚那会儿，不是连房门都不愿意出吗？”
妇娘c说：“就是，更何况陆彻二十几岁才讨媳妇，媳妇又是顶顶漂亮的，更是巴不得时时刻刻把人压在床上。”
一群妇娘越说越起劲，时不时发出饱含意味的笑声。朱霞几个女知青跟他们一起劳动，听得脸红耳赤，巴不得掩上耳朵。
“大杜知青，你怎么也脸红了？”妇娘a打趣道：“朱知青几个没有对象害羞很正常，可你跟赵知青处对象这么久，又住在一屋檐下……”
妇娘a没有把话说完，可后面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杜月佳臊得脸更红了，张着嘴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说一句：“婶子，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大杜知青，你这有对象的人，怎么比你妹妹没对象的人还要害羞呀？”妇娘a说。
被点名的杜月娇闻声，哼哼道：“婶子，我现在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未婚夫？”妇娘犹如听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杜月娇：“小杜知青，听说你前些日子回省城，去相亲去了？”
“你是不是结婚之后就可以回城里了？”
“你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呀？是工人吗？”
“回城里好呀。”
“嫁给工人好呀，吃商品粮，不用下地。”
被围堵的杜月娇一点都不觉得不耐烦，笑眯眯地任由妇娘们提问，等她们问完才说：“我未婚夫的确是城里的，我结婚后就可以回省城。对了，他不是工人，他是在革委会当主任的。”
最后那句，杜月娇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朱霞她们几个看不惯她，纷纷离开走到另外一边干活去。
姜瑶完全不知道自己又成了别人的谈资，不过她也不关心。
在电报发出去第五天，她收到了姜震的回信，说他已经给老领导发了电报，老领导也同意帮他们买自行车，让他们把钱跟票准备好。
陆彻是个行动派，在收到电报第二天，就从特殊渠道那边收了一张自行车票。
姜瑶接过自行车票，像是看到了一张黑金卡一般，乐呵呵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咱们明天就回省城，先买自行车，然后把缝纫机那些全运回来。”
“好。”陆彻看她这么开心，自己也笑了，不过有些感慨，道：“瑶瑶，我娶了你，真是娶了一个宝藏呀。你很聪明，有很多赚钱的方法，你也很富有，帮忙买自行车不说，还送缝纫机。其实外面的人怎么说我，我无所谓，就是自己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咱们现在是夫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姜瑶说：“这都只是暂时的，以后你可要用好多好多倍还给我埃我这是前期投资，等着你将来报答我。”
跟大佬将来的商业帝国相比，她这个就是九牛一毛。
“投资是什么意思？”陆大佬不懂，他说：“不过我觉得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方式报答你。”
姜瑶好奇道：“什么方式？”
“当然是以身相许了，来吧媳妇，我现在就报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