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在插秧的第十天，陆彻估摸着自己能在剩下的五天完成任务，于是让姜瑶跟陆清每天下地两个小时，走个过场签上考勤。
留陆彻一个人奋斗，姜瑶本来还不愿意，还是陆清跑来劝她：“队长说了，这次插秧只要该户完成任务，此户的所有劳动力这半个月都能记十个公分。既然陆彻能弄好，咱们就别去了，留在家里干其它活不好吗？再说了，菜园子里的番茄跟青瓜苗开始攀藤了，咱得好好打理。”
姜瑶最近每天累成狗，都差点忘了她的番茄跟青瓜了。还有，县城的赶集又要来了，趁着天气还热，她得多卖两回凉粉。
权衡之下，她还是听从陆彻的安排。
在稻田忙到太阳出来，姜瑶跟陆清就回陆家去。
姜瑶进门之后首先去菜园子，一眼望去，原本浅黄色的两行三角架已经添上了一丝绿色。
她兴奋地走过去，观摩了半天才站起来，正想去浇水的时候，就被陆清叫住了，“下午再浇吧，陆彻早上浇过了。”
“哦。”姜瑶应下，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心疼的感觉。
陆彻本来因为插秧就很累，又把家里的重活揽下来，她真怕他铁打的都熬不祝
陆清看得出她的心思，拍着她的手，安慰道：“他现在是辛苦，但我知道他心甘情愿。瑶瑶，我真的很想跟你说声谢谢，因为你，我这个弟弟现在活得很开心。”
从她出生以前，陆家就已经被人瞧不起，到了陆彻出生以后就更甚了。后来她爸犯了流氓罪，让原本沉重的家庭更为抑郁，而她的母亲就是抵挡不了这样的压力而郁郁而终。
别人都说陆彻刺头、阴郁，可生在这样的家庭，能不这样吗？不这样的话，他们连生存都有问题。
可陆清一直都知道，陆彻的本性是好的，一个为了家人一直努力拼命的人，他能不好吗？
“清姐，你别这么说。”姜瑶微微一笑，“我跟他在一起也很快乐。”
姜瑶的这句肺腑之言没有跟陆彻说过，但她是真的这么觉得。虽然现在的日子过得清苦，可两人每天一起努力，她觉得生活很有盼头。
“那就好。”陆清点头，“只要你们一直都这样，那我将来也放心离开了。”
“你要离开？”姜瑶讶异道。
陆清“嗯”了一声，说：“我跟阳阳他爸一直分居两地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两个孩子也需要爸爸。以前没办法，他爸体谅我迁就我就算了，等稳定下来，我会去随军。”
姜瑶想想也是，便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随军呀？”
“暂时还没有确定，最好在两个孩子上学之前。”陆清意味深长地看了姜瑶一眼，说：“要是你跟陆彻结婚了，那我肯定彻底放心，能带着孩子找爸爸去了。”
“……”姜瑶明显感觉到被催婚了。
她其实很想跟陆清说，她跟陆彻才处对象不到两个月，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这年头，相亲认识一个月结婚是正常流程，像后世谈个两三年再结婚，基本不存在。
“好了，明天就是赶集日了，陆彻没空，就我跟你去县城摆摊，看看有什么准备工作要做。”陆清知道年轻姑娘脸皮薄，适时地转移话题。
姜瑶：“我们先把要用的食材整理出来。”
这次摆摊，姜瑶说什么也不让陆彻帮忙，可他晚上还是把米浆磨好之后才去睡觉。
等到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也跟着爬起来，陪着她们去县城，把摊档摆好之后才回清源村上工。
这次赶集要卖的东西跟上次差不多，但下午两点多就卖完收摊了。因为现在是农忙期，今天来赶集的农户不多，所以她们摊档的东西销得很快。
陆清会驾牛车，所以不用陆彻来接，她们俩把东西搬到牛车上，就回去了。
回到陆家才下午三点半，陆清想让姜瑶去休息，可姜瑶想着给陆彻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即使累也没半点睡意。
既然小两口能互相爱护、互相照顾，陆清乐观其成，随她了。
姜瑶简单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去厨房忙活了。
她今天早上特意跑去供销社买了半斤五花肉，一大块猪肝，两根大骨头。
陆彻喜欢吃香芋扣肉，她就把五花肉做成香芋扣肉，至于猪肝，就切成薄片，等白粥底熬好的时候，做成生滚猪肝粥。
大骨头则跟萝卜一起，炖成一锅萝卜骨头汤。
另外，她还做了一个韭菜煎蛋跟炒菜心。
周阳跟周欣看到饭桌上的饭菜时，突然有种过年的感觉。
陆老太太既高兴又不好意思，对姜瑶说：“瑶瑶，怎么今天又让你破费了？”
“陆奶奶，你千万别这么说，这次插秧，我是沾了你们的光，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姜瑶说“你们”没说“陆彻”，是因为心虚，毕竟老太太现在还不知道她跟陆彻处对象的事。
“你这么客气做什么？”陆太太不甚在意地说：“咱彻彻有力气，这点活不算什么。”说着，她又对陆彻说：“彻彻，人家瑶瑶客气，你还真别不客气，请你吃这么好的饭菜，赶紧跟人家说声谢谢。”
陆家的饭桌是四方桌，姜瑶跟陆彻坐在相邻的两边，虽然没紧紧挨着，但也只隔了一个转角。
陆彻扭头看着姜瑶，一本正经地说：“谢谢你1
“不客气。”姜瑶也中规中矩地回答。
话音刚落，她放在桌底下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长满茧子的温热手掌轻轻摸索着她的细嫩小手，姜瑶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他们却明目张胆地在桌底下暗度陈仓，姜瑶紧张极了，想甩开他的手又不敢用力，怕被看出端倪，只能悄悄用眼神警告他。
他却视而不见，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瑶瑶，你怎么不吃呀？”陆老太太看姜瑶没动筷子，便问。
姜瑶心想你孙子握住我的右手，我怎么拿筷子呀。
“……吃，现在就吃。”姜瑶打着哈哈，手又挣扎了两下，陆彻才松开了手。
过了几天，清源生产队尾造插秧工作总算圆满完成，陆大舟给所有社员放一天假。
累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休息，姜瑶当然想陆彻早点睡觉休息，可某人却打着明天不用上工的旗号，在她房间待到十点钟才肯离开，期间不知道把她亲了多少遍。
隔天，姜瑶在生物钟把自己叫醒之后又继续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的房门被拍响，她以为是陆彻，谁知道一拉开门，看到周欣站在门外。
“欣欣，有事吗？”姜瑶问。
周欣仰着头看她，说：“瑶瑶姐姐，我太奶奶让你去堂屋一趟。”
说完，周欣就跑了。
姜瑶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换衣服洗漱，然后朝前院走去。
她走到堂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陆老太太坐在正中间的位置，陆彻也在，坐在一侧。
老太太看见她来，朝她招了招手，说：“瑶瑶，你坐吧。”
“好。”姜瑶落座，跟陆彻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但他那副模样，明显也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咳咳咳……”陆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姜瑶跟陆彻立刻停止眼神交流，双双朝老太太看去，然后听到她问：“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跟我说呀？”
“……”这是他们处对象的事情被老太太发现了吗？这是姜瑶的第一反应，可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他们俩没说，陆清不说，按道理她是不会知道的。
姜瑶瞥了陆彻一眼，陆彻便对老太太说：“奶奶，你说的是什么事？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老太太冷哼一声，“你跟瑶瑶处对象都不跟你奶我说，到底有没有把我放眼里？”
“……”果然如此！！！
姜瑶看老太太一脸不高兴，立刻道：“陆奶奶，就算你不同意我跟陆彻处对象，你也千万别生气，身体要紧呀。”
“谁说我不高兴了？我高兴得很。”老太太一秒变脸，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小子实在是太有本事了，能把瑶瑶你这么好的姑娘追到手。瑶瑶，你别误会，奶奶可喜欢你了，其实我心里早就想让你当我的孙媳妇，只不过咱家出身不好，怕高攀你了。”
陆彻看他奶一时生气一时高兴，把人都弄晕了，没好气地说：“奶，既然这样，你发什么火呀？”
“当然气你不告诉我。”老太太噘着嘴说：“我都是半身入黄土的人了，难得有这么一件大喜事，你却瞒着我，简直太气人了。要不是最近整个生产队都在传你们处对象，隔壁黄婶跑来问我，我可能得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才知道。”
“整个生产队都在传我们处对象？”这下轮到陆彻跟姜瑶讶异了。
“是呀，黄婶说的。”老太太道。
姜瑶：“可……可我们在外面也没什么逾越的行为呀？大家是怎么……知道的？”她是把这件事告诉赵鹏飞了，但他不是那种随便说的人。
“村里那些妇女的眼睛可毒着呢。”老太太笑眯眯道：“黄婶说，陆彻帮姜瑶干活那劲，生产队里还没哪个男人能对自个儿媳妇能这样，说不是处对象也没人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
老太太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就把陆彻留下，让姜瑶吃早饭去了。
等姜瑶出了堂屋，老太太就把陆彻叫进自己的房间，然后从床底下挖出一个铁罐，递给他，“打开吧。”
“这是什么？”陆彻把铁罐上面的灰尘拍掉，等把铁罐打开的时候，入目便是一张张大团结，还有一些几块几毛几分的。
老太太说：“这里大概有1200块钱，是你小姑给我寄的，还有你平时赚的，我都放这里来了。你现在处了对象，就得对人家姑娘负责，奶不是催你们结婚，可结婚是对人家瑶瑶最大的诚意。”
陆彻这些年是很努力挣钱，可能挣到多少钱，他心里有数，反正离1200块要远着呢。这钱，大部分还是陆媛寄回来了。
“奶，这钱是小姑给你养老的，我不能要。”陆彻说着就要推回去，却被老太太直接用拐杖敲了小腿。
“这钱你小姑给了我，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老太太情绪激动地说：“彻彻，我知道你心气高，想凭自己的本事娶媳妇，可你现在看看自己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人家瑶瑶不嫌弃你出身不好，可你不能让人家一直等，辜负人家呀。”
“瑶瑶一个省城知青，挑了你这么一个泥腿子，肯定有不少人在背后诟病，所以这彩礼，你绝对不能让她委屈，你懂了吗？你要是真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就当这钱是奶借给你，等将来你挣到钱再还给我，这总成了吧？”
说到这份上，陆彻的神色才有一些松动，老太太又加了一剂猛药，说：“就算瑶瑶能等你，我怕我等不了呀，我能看到清清的孩子，也希望能看到你的孩子。”
最后一句，终于把陆彻触动了。
他把铁罐盖上，跪在地上给老太太磕了个头，郑重保证道：“奶，我一定会还你了。”
“奶还能信不过你吗？”老太太拉他起来，说：“你要是给我保证生个大胖曾孙，那还差不多。”
“奶，肯定会的。”陆彻声音洪亮，信心满满地说。
老太太听得眉开眼笑，朝他甩了甩手，说：“行了，你出去吧。看看瑶瑶吃完早饭没有，吃完就让她来我这一趟。”
“奶，你……想干嘛？”陆彻有些防备地说。
“臭小子。”老太太又是一棍下去，说：“看你着急的，我能把瑶瑶吃掉吗？”
陆彻理所当然地说：“那是我媳妇，我能不着急吗？”
“行了，赶紧给我去。”老太太撵他出去，“别媳妇媳妇地叫，人家还不是你媳妇。”
姜瑶听到老太太找她的时候，她还挺忐忑的，但又不能不去。
她以为老太太会跟她推心置腹，让她好好对陆彻之类的，谁知道她直接亮了一只金镯子出来。
“这镯子本来是一对的，清清结婚的时候，我给了她一只，剩下这只就交给你了。”老太太塞到姜瑶的手里，说：“这东西现在很敏感也戴不出去，你就当传家宝好好保管，将来传给你跟彻彻的子孙，算是咱老陆家的一个传承吧。”
一言不合就上传家宝，姜瑶有些受宠若惊，她本想推托，却听到老太太说：“我知道咱们彻彻高攀你了，要是你真不嫌弃他，就收下吧。”
“……”所以说，要是她不收，就是嫌弃陆大佬了？
姜瑶收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还是收了。
等回到房间，陆彻来找她的时候，她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你们家的传家之宝，我不能收。”
“当然能收。”陆彻把镯子拿出来，套在她手上，欣赏了一会儿，说：“这东西迟早要交给你保管，早拿迟拿一个样。你现在收下，也让我奶放心。”
“放心？我有什么让你奶不放心的？”姜瑶问。
陆彻抱着她说：“我奶是觉得你太好了，她心里忐忑，怕你跑了，把镯子给了你，她安心一些。”
“……我跑什么呀？我是那样的人吗？”姜瑶不服气地嘟囔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别说我奶，我一天没把你娶进门，我的心也一直悬着。”陆彻说着，把人抱得更紧了。
姜瑶知道他没安全感，回抱他的力气大了一些，说：“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对我，我姜瑶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嗯。”陆彻在她的颈窝处蹭了蹭，说：“瑶瑶，我知道你现在还小，可我不小了，要是过了今年，咱们还认定彼此的话就结婚，好不好？”
“我保证，结婚之后我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疼你一辈子。”
他的誓言朴素无华，可让姜瑶很安心。
交往半年结婚，虽然仓促，但姜瑶发现自己不排斥，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呀。”
过了几天，姜瑶跟陆彻处对象的事情，在整个清源生产队传了开来。
其实自从姜瑶住进陆家之后，揣度他们暗度陈仓的不是没有，不过那时候都是私底下偷偷地说。
现在证实了，大家就明晃晃地说。
当然，大多数言论都不怎么友好。
毕竟陆彻这样的出身，能处上一个省城知青，还是顶顶漂亮那种，实在惹人嫉妒。
姜瑶主动申请住进陆家，又让人联想翩翩，诸多诟玻
姜瑶对此不甚在意，因为这结果她早有预料，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至于陆彻，别人再怎么说他都行，但说姜瑶一句不是都不行，否则他要揍人。不过，他也没有挥拳头的机会，因为别人再怎么样，也不敢当着他的面逼逼。
不说别人怕他的拳头，他因为会修拖拉机，最近在生产队的名声好了不少。
一转眼，中秋节快到了，朱霞组织全体知青，八月十四这天在知青点过中秋节。
以往都是八月十五这天过的，不过经过这次插秧，农户对知青改观了许多，纷纷邀请知青跟他们在家里过节，大家不好推，便提前一天聚聚。
既然是过中秋节，当然得有月饼应节。
供销社的月饼不仅要票还非常少，他们买不了，朱霞就提议一起出钱买原料自己做。不过她不会做，把这个任务交给姜瑶。
传统的月饼姜瑶不太会做，而且也没有烤箱，她权衡了一下，决定做冰皮月饼。
八月十三这天，陆彻去县城送柴，姜瑶让他买了三斤糯米粉、一斤红豆、一斤白糖回来。她把2/3拨给知青这边，剩下的留给老陆家过节。
她跟朱霞、周琼跟温倩，约好了十四这天早上在旧粮仓做月饼。
姜瑶这天早上在菜园子忙了一通之后，才出发去旧粮仓。她去到的时候，其余三人已经到了。
好不容易逮到她，大家当然不会错过八卦她跟陆彻的事。
“瑶瑶，你跟陆彻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周琼好奇地问。
姜瑶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想了一下，说：“两个月前。”
“那不是陆彻被冤枉那时候吗？”朱霞戏谑地说：“难怪当时那么紧张，为了他跑来跑去的，你快说说，是不是那时候就看上人家了？”
“对，那时候就看上了。”姜瑶大方承认。
大家看她一脸幸福的模样，心里不禁涌现出一股单身狗特有的酸涩感。
“瑶瑶，说老实话，处一个农村对象挺不理智的，但我又很羡慕你，有人护着好幸福。”温倩说。
“羡慕就找一个啰。”姜瑶笑道。
温倩摇头，“我没有你这样的勇气，我还是想回城。”
“我也想回城。”朱霞问：“瑶瑶，你不怕以后回不了城，一辈子待在农村啊？”
“不怕。”几年之后国家会有重大转折，姜瑶没什么好怕的，更何况陆彻是个有出息的，不会让她一直待在这里。不过，她不能说，只道：“只要陆彻对我好，待在农村又怎样？”
“吁……”
姜瑶这波恩爱，秀得大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四个人一块干活，冰皮月饼做好的时候才中午，大家先各自回去，等晚上再来旧粮仓集中。
姜瑶还没回到陆家，远远就看到门口有个邮递员，她走过去一问，原来是给她送电报的。
她接过来一看，发现是姜震给她发的电报。
这年头除非是急事，大家一般都写信，因为电报实在太贵。姜震突然给她发电报，她心里不由有些慌，担心收到他受伤之类的消息。
恰好陆彻这时下工回来，看到她站在门口，便问：“怎么了？”
“我哥给我发电报了。”
陆彻看她小脸微白，心下一沉，说：“赶紧拆开看看。”
“好。”姜瑶快速拆开，一看，整个人就愣住了。
“你哥说什么了？”陆彻关切问。
姜瑶抬头看他，道：“我哥说，他要来看我，估计人已经在路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