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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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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长老与李青莲、柏汇阳还有曼陀罗的四人打成了一团,双方都未占什么上风,更何况,秦可言手中抱着那柄凌虚剑,各方都想要,这架便打得有些心不在焉不伦不类,但到底未让四长老再将四象伏魔阵开出来。而有了李青莲与四长老在,曼陀罗诸人也不敢当着这些人的面开什么阵,实在是开了也没用,还不如灵活些随机应变。

    一侧打得风生水起,另一侧却悄然无声。

    怀中的人气息微弱,韩溯川便也下意识地不敢出大气,生怕错过她的动静。

    伊吾那回,他几乎在她沉寂的那片刻中便将后事都已经打算好了,她散功那回,他也挣扎过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她。好在那两回,他并未担忧太久,便很快得了回应。

    可是这回,她睁开了眼,飘飘忽忽望了一眼他身后,便又耷拉着唇角,满是不高兴,却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嘴唇嗫嚅了几回,也蹦不出一个字,只有微弱的气息,从苍白的嘴唇缝隙中缓缓溢出。

    他俯首下去,生怕吓着她一般,在她耳旁问:“我该怎么做?你能救自己对不对?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怀中的人只有转动眼珠子的力气,静静望了他一眼,而后便像要睡过去一般,再度阖上了双目。

    他怔住,下意识地将怀中人收紧了些许,而后发觉她紧蹙的眉头仿佛有一瞬的松快,便干脆脱了外衣,将她整个包裹住。

    大雪纷飞,转瞬就积了薄薄的一层。

    而另一侧,僵持的局面到底未持续太久,混含着冰寒的冷风,狠戾的杀气悄然而至,直将正在纠缠的众人分开。

    双鬓染白的玄衣男子缓缓而来,目光先落在血泊中相拥的二人身上,眉头微蹙,偏头问顾若风:“谁伤的?”

    众人纷纷看向四长老。

    四长老自是心知不妙,上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状态极佳的他们将顾守城困在四象伏魔阵中仍旧在他手上吃了亏,这回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一个照面,当即纵身离开。

    顾守城眼底寒芒乍现,一甩袖,紫竹林的竹叶纷纷而落悬于他身侧,再推掌,便如漫天暗器一般直逼四长老而去。

    四长老只能闭眼拼命逃,不管身后,竟是在听见一声轻响之后,真让他们逃掉了。

    而顾守城望着四长老消失的方向,一片竹叶中,混了几根细线,落于积雪之上便又如水一般融了个干净。

    凝水为丝,罗网成盾。

    早就将这世间一切不放在眼里的顾守城,墨黑的双眼对此闪过一丝惊异。却也只有一瞬,便不再放心上。

    冷凝还想问追不追,顾守城便已转身望着瑟瑟发抖的秦可言,怀中抱着的那柄通体通透的凌虚剑。

    他淡淡吩咐:“取剑。”

    有了顾守城压阵,曼陀罗几人自是精神一振,此长彼消,李青莲等人却是心中一片阴霾,但到底不想让这把剑落入顾守城手中,即便毫无胜算,几人也是做好了再战的准备。

    韩溯川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只死死盯着怀中气息微弱的楚弦,生怕一个出神,她便彻底断了呼吸。

    秦可言虽惧怕万分,但也死死抱住了手中宝剑,慑于对方的威势,手上半分力不敢卸。

    顾守城开口原本就是看李青莲在此处,存了不想动手的心思,但对方显然未理解他的好意,执拗地非要抵抗。他倒也没什么,杀一个师父是杀,杀两个师父,不也是杀?

    他恭敬地朝李青莲一躬身,李青莲不留痕迹地侧身避过,顾守城起身时面上带了笑:“既然师父打定主意与徒弟一战,徒弟没有什么可怕的。”

    当即挥退曼陀罗四人,朝着李青莲伸出一只手:“请吧。”

    李青莲敛去面上神色,冷静地与柏汇阳低声嘱咐一句“我纠缠住他,你们拿着剑赶紧走”便纵身先朝顾守城攻去。

    顾守城始终背着一只手在身后,近乎侮/辱一般仅用单手相抗。

    二人对过几招,李青莲便已多了几处伤口。

    柏汇阳自是没闲心看他们打,当即拖了慕容棣和秦可言就要离开,顾若风却一直死盯着他们,当即带着人又围了过来。此时再管不得韩溯川愿不愿意,心绪是否平静好,再不相帮,所有人或许都得玩完,不玩完这剑也保不住!

    “韩溯川你还发什么呆!”

    韩溯川闻声一个震,望着交战的双方,又低头看一眼怀中浑身是血的女子,眼里逐渐漫上痛意,他将人缓缓放在地上,生怕磕疼了她,俯身在她耳旁轻轻道:“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只有一会儿,一定要等我。”

    届时是生是死,他总归是要跟她一起的。

    他拿起流光,起身,便朝着柏汇阳那处而去。

    楚弦在接触到冰冷的地面那一刹那便冻醒了神,只是方才真昏过去一回,脑子有些迷糊,听着耳边乱七八糟的打架声,有些心烦意乱。

    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状况。

    李青莲强拦顾守城已经被打成了重伤,另一边顾若风带着人跟韩溯川和柏汇阳打了个有来有回,只是下一刻,顾守城解决完李青莲便要帮顾若风他们了。

    而顾守城出手……她并不会认为韩溯川他们有活下来的希望。

    她咬了咬牙,体内真气外泄过一次之后,她就跟漏风的水袋似的,只觉得冷,也提不起劲积聚精神,更攒不出力气调动体内的真气,但好在,心脉护住了。

    胡乱从身上摸出一颗吊命的药,咽了下去,好歹让她暂时有力气站了起来。她感受着浑身经脉爆裂的痛楚,努力让自己面色平静下来,压榨着体内为数不多的力气,似平常一般站了起来,飞跃至双方对战中央。

    双方皆在一瞬间收了手,神态各异但几乎都是面露诧异地看着她。

    她虽状似无恙地站立着,但整个人却似浸在血池中刚捞出来,一步一步,脚下蹚出了一朵朵鲜红的血花,还有血不断随着垂落的指尖缓缓滴下,只一眼便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楚弦却全未放在心上,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那被秦可言当性命一般抱在怀中的凌虚剑,试了几回,才将泛上嘴的腥甜压了下去,死死盯着顾守城,却是对着韩溯川等人开口:“剑给他。”

    “这剑给了他,中原武林盟还有什么指望!”慕容棣看着一身是血躺倒在地的李青莲泣不成声。

    楚弦实在是站不住,方才走过来那几步已经是用光了她的力气,但这会儿她不能倒,顶着眼冒金星的状态,瞪大了眼,死死看着顾守城:“你只要剑,是不是?”

    顾守城轻笑一声:“他们的命,我要不得?”却忽然笑容僵住,眯眼瞥了一眼竹林深处,又想起什么一般,冷嗤一声,“可以,只要剑给我,他们都能活,你也可以跟他们走。”

    楚弦来不及分辨顾守城为何转了念头,她那一句话说完,早已冒了一身的冷汗,但是此刻她不能倒下去,谁知道她倒下去顾守城是不是又不守信用了。只要她还站着,顾守城总会考虑几分她会不会搅局。

    “可如今剑并不在你手里。”

    顾守城目光轻飘飘落在秦可言身上,却让秦可言觉得身上如万钧山压下。

    楚弦抿了抿唇,艰难万分地闭了闭眼,准备说出口的话被一口血堵在了喉头。

    “给他吧。”柏汇阳顶着众人的震惊目光从秦可言怀中抽出剑,扔给了顾守城。

    他不知韩溯川在犹豫什么,但如今这境况一眼便知,方才李青莲所思之策并无作用,他们在顾守城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交不交剑都不影响最后这把剑会落在顾守城手中,既然有一线生机,为何要赔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顾守城掂了掂手中这柄无数人争夺的凌虚剑,面上喜色一闪而过,转身时状似无意瞥过竹林深处,也不知是与竹林深处的人说,还是外面的人说。

    “那就希望你们能保重,他日再战。”

    而后,便带着顾若风等人离开,当真未带上楚弦。

    待顾守城离开了半盏茶的时间,柏汇阳与慕容棣秦可言二人替李青莲查验起了伤口。

    根本没力气动,早已摇摇欲坠却仍勉力支撑的楚弦艰难地转头,望着韩溯川不知喜怒的一张脸,有些无奈。

    她那吊命的药效用有些过于好了,此刻应当是血气上了脸,倒没了先前的孱弱之态。

    按他对她的了解,怕是又以为她在骗他了。

    毕竟前车之鉴实在不算少。

    “你又骗我。”果然,面色沉郁的男子握紧了手中的剑,眉眼下暗隐着怒火,“看我着急,你很开心?”

    楚弦想张嘴说什么,却忽然眼花目眩,口中也是接二连三的腥甜泛了上来。再撑不住,晃了晃,逐渐软倒坐了下去。

    韩溯川手半伸出去,又强迫自己收回,拧眉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你既然没事,就走吧,你我还要——”

    “韩溯川……”楚弦被地面冻得一哆嗦,眼花得看不清,面朝着韩溯川的方向,讨好地笑了笑,“你能不能抱抱我?”

    韩溯川面色一僵,随即怒不可遏:“你耍我还没耍够?”

    “我好冷……”楚弦下意识收紧了他之前披在她身上的外衫,连坐着也支撑不住,渐渐倒了下去,声音越来越轻,“太冷了……韩溯川……你抱抱我吧……”

    “楚弦,我不是每次都要被你耍得团——”

    韩溯川退后了两步,准备转身时,余光却看见了楚弦身下逐渐蔓延出的一滩鲜血,滞在了原地。他猝然转头,望着地上蜷缩成了一团的女子,有些不可置信,怔忪道:“楚弦,我知道你没事,你每回都看着吓人,其实每回都没事……”

    血泊中的女子嘴紧闭着,方才所言的请求,仿佛都被锁在了心里,再不肯溢出半个字。她的脸急速地惨白下去,她脑中残留的意识只有一句“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其实真怪不着韩溯川,她瞒着他那么多事,不想说就编瞎话,怎么顺嘴怎么来,难为韩溯川能信那么多次,这次她也真没怕过他不管她,或许此刻拿不准,但他就是那样心软的人,总会管她的。

    只要在他心里留了个位置,只要没真的成了仇敌,不管她多恶劣地诓骗他,他总是会管她的。

    只是这会儿,她真的,太冷了。

    她有一瞬间的担忧,她不是死在自己的内伤,而是被冻死的。

    正这么想着,身上总算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刺骨的冷风被什么给挡住了,再不会刮得她浑身疼。她睁开眼,看着韩溯川担忧又怀疑的模样,有些想笑,刚勾起唇角,就吐出一大口血来,令搂着她的人掩盖得严严实实的关心就这么泄露了出来。

    韩溯川其实可以探探她的脉搏,这样便能分辨她这回到底有没有骗他。

    经脉爆裂,是个正常人都活不了。

    但他却一次都没朝着她的脉搏探过。

    是害怕吧。

    楚弦叹了口气,朝他怀里缩了缩,这才聚集了些精神,断断续续地解释:“我是药人,经脉与旁人不同,我又是秦家后人,所以,秋水寒与初雪认为,我可以修习修罗谱。”

    韩溯川如遭雷击,只觉心口猛然被戳穿了,疼得厉害。

    修罗谱……当年每一个修习之人,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她如今……还剩几年?

    楚弦似是看明白了他的忧虑,勉力拍了拍他安抚:“没事的,修罗谱在空幽谷放了近百年,被各代谷主结合医道改了又改,如今练至第三重,倒是无妨。真破到了第四重,我就得减寿数了。”

    “那你如今……”

    “我现在,只是苟延残喘,我当然可以直接破到第四重重修经脉,但是,我很贪心……”楚弦伸手抱紧了他,望着他目露狡黠之色,“所以,我们去弋阳,找九星连珏吧!”

    仿佛她这生死一线,只是一场玩笑一般。

    但,却是一场要九星连珏里面的不死神药才能拯救的,玩笑。

    韩溯川垂眸望着怀中难得乖巧的女子,闷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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