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布局
季无忧为了救季府上下两百多人，决心撒一个弥天大谎。
他要骗的是不仅是天下百姓、满朝文武、迷信的太后与大盛的帝王，更是漫天神佛！
这个骗局中的任何一环他都不能假任何人之手，这秘密一旦被第二个人知悉，季府或许会等不到千秋宴就得提前灭亡。
目前最好的时机就是即将到来的琼林宴，季无忧必须抓紧时间。
自花园出来季无忧就去找了自己小厮中最憨厚那个，给他开了一堆书单吩咐他去买，趁他走后循着记忆潜进他房间，偷了件人家外出的常服，钻进园子角落换上衣裳将脸抹得黝黑，再散下些鬓发便算乔装完成了，季无忧从后门出了侯府，直往京里最热闹也最是龙蛇混杂的西大街去了。
西大街支巷繁多，其中便包括古玩四巷，里头有沿街摊贩也有百年老店大半京城的古玩这里都能找到，当然，这里最多的还是赝品。
季无忧找了大半条街，终于在一家摊子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他没有直接拿那几件自己想要的次品琉璃摆件，反而顺手将一旁的玉饰拿了起来细观，作出一副喜欢的样子。
“客官您可真有眼光！”小贩一见来了生意立马热情起来，将那玉饰夸得天花乱坠，从来历到形状搁那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季无忧也耐着性子与他交流，将那玉饰翻来覆去地看作出爱不释手的模样。
“这个多少钱？”
“这个啊，十两银子。”小贩见他面露犹豫赶紧道，“您看这成色，我这块玉啊绝对是真品！您再瞧这……”小贩生怕他嫌贵，又夸起这玉来。
季无忧可没忘自己的小厮人设，要穿这么普通随手却能掏出十几两显然不合理，便也装模作样地和他还起价来。
两人一来一回地还是小贩先让步，“这样吧，我看您实在喜欢，要不就给您减五钱银子？”
季无忧假模假样地摸出几块碎银子，加在一块也就十二两四钱，他故作犹豫，“爹让我买三样摆饰，可你这玉就这么贵，剩下可怎么办呢？”
瞄着小贩急切的脸，他又拿起旁边的两个残次琉璃小瓶说，“要不这样，我给你十二两，你把玉和这两个摆件一块给我？”
小贩见状心中一喜，这两个琉璃瓶除了亮毫无半点出彩，做工与成色都极差他卖了大半年都没卖出去连作添头都没人要，于是立刻点头道，“好好好！我给您包起来！”
季无忧嘴角微勾，故意将那玉饰先揣进怀里眼睛却没离开那对琉璃。
“来，客官请拿好！”
正在季无忧准备接过这对小瓶的时候，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布包截了下来！
季无忧一惊，猛地转头，就看见一个高高束着头身材高大的男子，这人衣着不显眼却是极好的料子，五官也平常，可偏偏那双眼睛……
因季无忧背对阳光直视他，便清楚地看到那双眸子里的浅灰，这不是中原人该有的眼睛。
季无忧皱起眉，这是谁？异族？书里有这样个人吗？
季无忧从前世起第六感就异常灵敏，他早就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还不止一个人，但暗处盯着自己的目光里似乎并没有恶意他便没有太关注，不成想这人竟忽然跳了出来！
“老板，我觉得这琉璃不错，开个价吧！”那人将布包打开，拿着瓶子问小贩，阳光照在因做工不良而越发轻薄的琉璃上折射出刺人的光芒。
季无忧回过神来，皱眉道，“公子，这个我已经买下了！”说着伸手欲夺过琉璃。
“你还没付钱。”男子避开他的手，声音低沉却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强势。
小贩没想到这对不值钱的玩意竟还会惹来两人争抢，但他是做生意的，倒是还有几分原则，“公子，这东西确实是这位客官先看中的，我们已经谈妥了。要不您看看这个？这也是琉璃的！”
那男子并未搭理小贩，只对季无忧道，“我看你也不喜欢这对东西，换两个添头怎样？”他直直看着季无忧的脸说，“这摊子上随便选两样，我付钱就当与你换的。”
季无忧心中恼怒，他是要添头吗？他只想要这对瓶子！
季无忧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余光瞥见小贩激动的脸更是一口气哽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要放弃这对琉璃也不不可能，还有两天就琼林宴了他怕自己再找不出这样合适的琉璃，于是季无忧硬着头皮故作不忿，“你这是在瞧不起我吗？！”
季无忧嘴里东拉西扯，从自己的自尊心不许他接受施舍到无事献殷勤齐大非偶，眼睛却上上下下打量男子，试图找出此人的目的。
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男子的头发上，发现那被扎得紧紧的头发似乎带着几分自然的弯曲，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身型高大，灰眸，卷发……
季无忧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三皇子钟裴渊！
季无忧瞳孔微缩，这钟裴渊可不只是一个皇子，他还是整本书里最大也是最惨的反派boss！
虽同为在男女主光环下挣扎求生的炮灰，季无忧可不敢小瞧他，毕竟人家虽惨但他凶残啊！
不管面前这是不是反派钟裴渊，季无忧心里都虚得很，只想赶紧拿着东西脱身。
可不管他怎么说，面前的男子就是淡淡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个耍赖要糖吃的孩子一般，仿佛自己绝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季无忧被他盯得心中恼怒也渐起，暗道，我虽然干不过你，可真逼急了我别怪我心狠手辣给你个亲切的“抚摸”了！
到时平地摔跤磕断牙还是高空抛物砸破头都是你自找的！
正发狠，季无忧却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他故意上前一步伸手去抢那布包。
男子自然就是乔装的钟裴渊，他眉头一挑，想知道这个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季家小状元接下来要做什么，便有意松了手。
季无忧将琉璃抢到手心中暗喜，立马装作手滑把布包不小心掉了下去，顿时只听得琉璃清脆的破裂声。
“哎呦！”小贩见那对琉璃被砸了个粉碎心疼地不行。
季无忧一脸抱歉，赶紧将碎的琉璃捡起来，幸好它们都包在布里只溅出几块来，将布一合就能拿起。季无忧把银子往摊上一放，道，“这既然是我不小心砸碎的，自然是我赔，老板放心我不会讹你！”
说着他将脏布包往怀里一揣，一眼都不敢再看身旁的男子转头就走。
钟裴渊站在原地，瞧着季无忧仿佛被狗撵了似的落荒而逃，眼底不由闪过笑意。
“主子，”一直藏在附近下人打扮的阿凉上前，低声问道，“要继续跟吗？”
他们自从那天的“死而复生”便暗中盯上了这个季家二公子，之前人一直在房里养病没有动静，刚才接到他打扮成下人出门的消息，两人便乔装赶了出来想看看这季家小状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成想看到了这么一出戏。
钟裴渊捡起脚边的一块琉璃碎片，嘴角微勾，“真有意思。”
季无忧这一趟出门有惊无险，回侯府后赶紧将衣服给人还回去，顺带就着小厮屋里的水把脸洗了，脚步轻快地回了房间。
“公子怎么才回来？”清芜乍一见季无忧衣裳凌乱，脸侧还有些黑灰鬓发也带着几滴水，吓了一跳，“公子这是怎么了？”
“哦，刚在花园里不小心跌了一跤，没大碍，备些水给我沐浴。”他随口敷衍道。
“是！”清芜赶紧去吩咐人准备。
季无忧见人出去了，拿出藏好的东西锁进书桌暗格，洗漱完又对清芜说：“将我后日去琼林宴的官服拿到屋里来，我先试试，如果有不合的好提前改改。”
清芜听话地去了。
随后两天，季无忧就缩在自己房间没有出门，为后天的琼林宴做准备。
这几天里，侯夫人与妹妹们，乃至别扭的大哥三弟都来看过他，唯有永宁侯季威从始至终没露过面，就好像这个险些死掉的儿子根本不存在一般。
只派人来名为探视，实则训斥他下回再不准与六皇子顶嘴，更是怪罪他竟敢抢六皇子心爱之物，要不是那墨玉是淑妃指名送他的，季无忧怀疑永宁侯绝对会将东西抢回去送给六皇子。
那块墨玉他虽然不稀罕却实在为小季瑞不值，琼林宴的前一晚，季无忧将人都挥退，感觉到身边没人盯梢后带着小季瑞最爱的一套常服与那块墨玉绕到屋后，将东西埋在了桃花树下做了个简易的衣冠冢。
他认真地磕了三个头，在心里道：小季瑞，抱歉只能这样为你祭拜，占了你身份非我本意，但你实打实对我有恩，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并不会在意报仇与否，最惦记的莫过于妹妹季婉与季府上下，我发誓定会救下他们的性命，将季婉照顾成人！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从受了你的记忆，季婉便已经是我的妹妹，还有季宁、侯夫人、季珠季琏大嫂，或许我没法像你一样爱他们，但我定会护得他们平安。
季无忧浇上一杯季瑞最爱的茶，默道：以茶代酒，愿你来生父母双全姊妹友爱，无病无灾，一生无忧。
次日一早，季无忧穿戴好精心准备的一切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叫来清芜，将卖身契与几锭银子交给她，挥手阻止清芜的惊慌，道：“季瑞早就知道你与你表哥有情意，本想着考取功名后就腾出手来为你送嫁，这会我身子也大好正是时候，这些是瑞准备的嫁妆，你今日便出府去好好与他过日子吧！”
清芜眼泪直流，不知道该推辞还是谢恩。
“好了，我这还赶时间，去吧，别辜负季瑞的一片心意。”季无忧笑了笑，赶在清芜下跪前出了屋子。
这两天他找借口让亲近的下人或砸坏珍贵物件或害得自己受伤，把人都发还卖身契打发了出府，走前还每人送了一些银子。
自己的谋算不知能不能成，万一失败，这些下人一样得被连累，总之能逃出一个是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