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渡亭楼一会
佛堂前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一个黑衣人扯下了蒙面巾,半蹲在地上一个个检查生死。
另一个带刀的黑衣人近前来,对他道,“秋捕头,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有些手重的已经被杀了,轻的都打晕了押回衙门。”
秋垣是锦州府衙的总捕头,身边的捕快原来是春城县县衙的总捕头钟离坤,后被苗诸鱼调任锦州府衙捕快。
秋垣点了点头,“检查一下,活口全部押走,尸体清理干净。”
“还要清理尸体么?”钟离坤问,“杜满金敢派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怎么会怕事情败露?况且,有个由头咱们查杜满金不是更……”
秋垣摆了摆手,“苗大人只是让咱们保护苏员外夫妇,咱们听命就是,其余的事情不要多问。至于杜满金,现在也就是个帮凶而已,不要坏了大人的计划。”
钟离坤还是不太明白,“那跟咱们保护苏员外夫妇有什么关系?”
“听说苏员外夫妇是源川督军派来的。”秋垣解释道。
“原来如此。”
这群便装后的捕快很快就将现场清理干净,恢复了原样,秋垣做了最后的善后工作,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楚天佑从暗处出来,看着已经收拾得一干二净的庭院,心里生起了疑惑。
苗诸鱼虽然是他亲定下派锦州来办军饷贪墨案,但全程都通过丞相汤乐与刑部尚书议定与调任,他并未明面参与。
而源川督军一事,涉及军政,与刑部八竿子打不着,苗诸鱼如何得知?
况且,源川三军的实权都握在赵羽手中,裴司元和程伏远都要听命于赵羽,军令如山,谁敢妄动,私下走漏风声?
想着,楚天佑想起赵羽确实送别秦楚凰已久,莫非真是小羽授意苗诸鱼这么做?
“小羽不是这么鲁莽的人,一定有其他的缘故。”楚天佑自言自语道。
……
“怎么样?”
杜府,元招银和杜满金在堂上坐着,杜满金端了一杯茶,用杯盖轻轻地刮去面上的浮沫,吹凉了,问了元招银一句,才将茶水送入口中。
“杜员外,这个苏员外确实有些家底,这旧宅可以卖给他。银花店的事情,也可引他入道。”元招银回道。
“可是我听说,他这一身的行头,都是新置办的。”杜满金把茶杯放下,摩挲着手里的一串佛珠手链,道。
元招银自然也打听过了这件事,“但他置办这行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听他说,是延州宝锋记的苏家当家人,不差钱。”
杜满金对延州近来发生的事情素有听闻,道,“宝锋记原来的东家是苏娘,听说这个苏娘已经被源川督军斩于望城县街市了。宝锋记这个名头,还可信么?”
“员外!”为了这生意能够做成,元招银苦口婆心地说服杜满金,“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源川督军也是个新官,能直接杀宝锋记的东家,已经是敲过山、震过虎了。宝锋记背后的苏家,没了苏娘,想换个东家,这督军也不好赶尽杀绝吧?况且,逢事尽没家财,是谓苛政,苛政猛于虎啊!”
杜满金闻言,不由感慨,元招银这张嘴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然不无道理,但这人心叵测,世事哪里有那么容易可以笃定的呢?
“那你的意思呢?”杜满金此时已经私下派了刺客去自己的旧宅试探那对所谓的苏氏夫妇。
元招银把怀里与楚天佑签订的契约和收到的那五千两的定金悉数交给了杜满金,道,“员外,他简装轻行,不敢张扬,想必是忌惮源川督军之威。来我锦州,恐怕也是想避避风头和那督军的锋芒。”
“再说了,”元招银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杜满金的跟前,“员外还甘心被孟延华压得死死的么?现在整个春城县被孟湘儿失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多少人明里暗里指刺员外你啊,难保这不是孟延华自己设下的引您上钩的套……”
杜满金的神色十分微妙,其实,他也几度揣测孟湘儿失踪的事情是孟延华有意为之。毕竟,他对自己亲生女儿失踪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冷静了,冷静得有悖常理。
“这个苏员外,真能斗得过孟延华?”杜满金假意发问,其实他心如明镜。
“员外,宝锋记在延州,那就是锦州的孟家啊……”元招银笑道。
杜满金心想,那就要看这宝锋记的东家是什么样的角色了。
孟延华现在就是个靶子,不仅被苗诸鱼视若眼中钉,还和银花店的掌柜反目成仇,若是再加上宝锋记的东家来跟他争抢锦州的生意,那他东山再起,不就是指日可待了?
“员外!员外!出事了!”
杜满金府上的老管家远远就大喊着,往厅堂里跑来了。
“怎么了?大晚上的,喊什么?”杜满金责怪老管家的不知轻重。
老管家平复了情绪,走近杜满金,道,“员外,您派过去老家的人,都被……”
老管家比划了一下抹脖子的手势。
杜满金震惊了,站了起来,“一个也没回来?!”
老管家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这么多年,除了孟延华,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是宝锋记的东家干的?”杜满金追问。
“老爷,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也没留下活口……”老管家为难道。
“那尸体呢?”
老管家两手一摊,“没了,我派人悄悄去打探的时候,他们说只能见到满地的血,那些刀剑都被扔在了老宅后面的巷子里了。黑狗去闻着味去找,在郊外的林子里,挖出了咱们的人。”
杜满金震惊地坐了下来,果然,能做宝锋记这样的兵器世家的东家,岂能是等闲之辈?
只是,他想用宝锋记这个东家来牵制孟延华的想法,有些退却了。
毕竟,赶走了老虎,可别再招来了狼。
这时,元招银在跟前给杜满金出主意,“员外,还是见过了这个苏员外,再做定夺吧?!”
杜满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明日我就去会一会这个苏员外。”
……
“徒弟,外面怎么样了?”丁五味跟珊珊躲在房里,等着楚天佑查探外面的情况回来。
“没事,咱们休息吧。”楚天佑关上了门。
丁五味瞪圆了眼,指了指房间,“这里睡?刚刚的情形你也不是没有看到,万一咱们睡着的时候,有人冲了进来,手起刀落……”
楚天佑无奈地笑了笑,秋垣早已把外面清理干净了,如果不是地上的血迹,谁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
秋垣走了以后,他还亲自查看了整座宅子的情况,并没有发现漏网之鱼。
“五味,不必担心,外面的人已经都被我解决掉了。”楚天佑宽慰他。
他想着事态不明,丁五味又不知他身份,只能先隐瞒着他。
丁五味一愣,凑到门口,无谓地往外看,什么也没有。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已经坐下来喝茶“压惊”的楚天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天佑轻笑着,一挑眼看他,“嗯?”
“你把外面的贼头都……”楚天佑看着他把手搁在脖子上一抹,“宰了?”
楚天佑点头,“是啊!这乱臣贼子,不宰留着过年吗?”
丁五味吓得一哆嗦,“都?一个没留?”
楚天佑佯装无辜,“是啊。”
“这么厉害?”丁五味震惊的眼神看向了白珊珊,白珊珊虽有惊愕,但并没有追问。
“天佑哥,那咱们还要继续留在这杜宅么?”白珊珊问。
“是啊徒弟,珊珊说得对!”丁五味在他们二人之间坐下,看着楚天佑道,“这杜宅阴森恐怖、危机重重,我看咱们也不要那百两黄金了,赶紧走吧!”
白珊珊不满,道,“你怎么这么胆小呢?动不动就说要走。”
“不走,咱们仨小命就难保了……”说着,夜里的冷风从窗隙吹入,丁五味脖子一凉,就更害怕了,“要是石头脑袋在这里就好了。”
“要不咱们等石头脑袋回来了以后,再来搞这百两黄金?”丁五味撺掇楚天佑。
楚天佑笑着对五味,道,“咱们现在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也就只能一条道路走到黑了,不成功便成仁!”
丁五味欲哭无泪,“你这楚大忽悠……我总觉得我是上的你这条贼船!”
楚天佑爽朗大笑。
“珊珊……”丁五味转而要跟珊珊求救,白珊珊拍了一下桌子,道,“对!一条路走到黑,既然杜满金敢来硬的,咱们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硬碰硬!”
丁五味见珊珊都这么暴躁了,只好把屁股往楚天佑边上挪,挨近些。
“怎么样?”楚天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玩味地看着丁五味。
丁五味悻悻道,“夫人都说走了,我也只好……”丁五味冲二位抱拳摇了摇,“奉陪到底了……”
“占什么便宜?”白珊珊鞋头踢了一下丁五味,丁五味唉了一声,“我全听老爷夫人的,老爷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夫人让我往前,前面是龙王庙我也给他冲了!”
“好!”白珊珊笑着端起面前的茶杯,和楚天佑碰了下杯。
随后,丁五味就要去爬床,被楚天佑拎了回来。
“老爷,什么吩咐呢?”丁五味转头谄媚道。
“让珊珊睡,你睡外面。”楚天佑道。
“睡哪?”丁五味伸长脖子看了半天,外面也没有床啊。
忽然,他看见了有条薄毯的半榻,指了指,“那个?!”
楚天佑笑而不语,给他让开了道。
丁五味嘟嘟囔囔,刚要说什么,楚天佑叹了口气,“我记得珊珊睡不好,武功就不太好。我呢,又比较重女轻男,遇到危险的时候又控制不住自己……”
丁五味翻了个白眼,确实,每次遇到危险,他都是自己躲过去他身后,他什么时候过来保护了?!
“石头脑袋,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委屈我受不了了……”丁五味一边哭着一边走过去半榻上蜷缩着身子进了薄毯里,一下就睡着了。
楚天佑看向了白珊珊,道,“珊珊,你睡吧,今晚我守夜。”
白珊珊点了点头,又撩起帘子,回到床上去休息了。
楚天佑将房中的一个屏风横在了帘前,随后坐在桌边,杵头小憩。
……
翌日。
元招银心怀鬼胎地来了杜宅,要请楚天佑三人去渡亭楼见杜满金。
“苏员外!苏员外!”
远远就听见了元招银的声音,丁五味打着哈欠迎了上去,“嚎什么嚎什么?大清早的!”
元招银笑着凑到了丁五味的跟前,脸上堆满了褶子,搓了搓手看向了丁五味身后,“丁管家,苏员外和夫人醒了吗?”
“在洗漱,怎么了?”丁五味问道。
“我们杜员外在渡亭楼订了个雅座,请苏员外赏光,喝两杯锦州的茶。”元招银道。
楚天佑和白珊珊正好走了出来,“正好,听闻渡亭楼上的日出江景可谓一绝,我正好也想带夫人见识一下。”
元招银脸上的褶子更深了,点头哈腰地迎着楚天佑和白珊珊出门。
到了渡亭楼,门口的小二郎一身粗布衣裳,模样淳朴,笑着道,“客官,起得早。”
元招银扬了扬手,“杜员外的客。”
“杜员外在三楼等候多时了。”小二一边说着,一边给几人引路。
四人入了渡亭楼来,见渡亭楼不似外面那般光鲜亮丽,外面一层都是新漆,内里都是一层薄漆,顶上的雕花仍是几十年前流行的式样,只添了点新色,颇见古意。
楚天佑望向一楼右侧的柜台,柜上那面墙琳琅满目的都是酒坛,坛体上贴着各种各样的酒名,桂圆、新荔、旧荔、青梅、桑葚,金波、琼酥、池阳春……
一眼数不尽,教人晃眼的倒是酒坛之间的一对青釉狮子,模样小巧,栩栩如生。
账房先生在那儿认真地翻着账簿,细长的手指弹拨着算盘,清算昨日的旧账。
小二正将他们往边上的楼梯上走,忽然素麻布的门帘被掀开,云鬟般的发髻从帘角出来,一个模样素净,不施粉黛的妇人从后面出来,抬眼便与楚天佑三人目光相接。
她穿着一件略有些陈旧的罗衫,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披风,交叠身前的手腕处隐约能见到一只白玉镯,头上没什么插戴,仅有一根略有雕琢,制式婉约的白玉簪。
白珊珊眼尖,见到这簪子里有几道裂痕,玉温润明透,里面几道裂痕这么明显,显然影响了美观,寓意也不甚好,但这妇人似乎并不在意。
前面的元招银停了步子,转头看了一眼那妇人,平淡道,“掌柜的,今日这么早迎客?”
她愣了一下,转而轻笑,“毕竟贵客临门。”
她显然指的是杜满金。
“你这儿缺的了什么贵客?”元招银敷衍一答,又转头上楼了。
楚天佑几人见状,也并未与孟芝搭话,只是点头致意。
“这可不像船夫们口中的孟四娘。”白珊珊评价。
楚天佑笑而不语。
“想必这位就是苏员外吧?”
杜满金坐着喝茶,远远见到元招银来了,身后跟着的三人,便起身来迎。
他脸上一样是堆满了笑,因为杜满金身材浑圆,脸也大一圈,笑起来脸上的褶子比之元招银更深。
楚天佑笑道,“正是,在下延州宝锋记,苏嘉行。”
说完,他伸手来扶白珊珊,介绍道,“这是我夫人,楚若宁。”
“哦,”杜满金笑着打量了一下白珊珊,道,“夫人真是年轻貌美,不过……”
他眼里透着精明,转而看向楚天佑,道,“延州大姓似乎是苏姓、程姓和陆姓,倒是很少听闻有姓楚的,不知夫人可是延州人?”
白珊珊看了一眼楚天佑,笑道,“看来杜员外真是见多识广,我是京城人氏,随父移居源川,听父母之命与苏郎成亲,已十年有余,年轻实不敢当,是苏郎长情不移。”
杜满金大笑,“苏员外真是性情中人!不过我听说,楚氏可是京城大姓,源川新来的督军大人,就是姓楚,也是京城人氏,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楚天佑一样大笑,“楚大人与我夫人,也算老乡了。”
说罢,杜满金眼尖地瞧见白珊珊扯了扯楚天佑的衣袖,楚天佑便收了这话茬,道,“莫扯远了,咱们喝茶。”
杜满金也陪笑,请楚天佑三人落座,“来,喝茶喝茶。”
席间,楚天佑笑问,“杜员外,我听说你们杜家是这锦州的富商大贾?”
杜满金假意谦虚,摆了摆手,道,“苏员外说笑了,都是些摆不上台面的小打小闹。”
“额这个爷,所谓丝如林,织如云,锦如川,皆是银。锦州繁华富庶,咱们小小延州是比不上的。所以咱们眼里的金山,”丁五味用手指比了个大圈,“在杜员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小馒头而已。”
丁五味嬉笑地说着,楚天佑大笑,“也是也是,是苏某孤陋寡闻了。”
杜满金也陪笑道,“说笑说笑,锦州坐拥金山的非我杜家,我杜家也不过是仰人鼻息生存罢了。不像苏员外,以铁铸器,稳固倒也自在。”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
本欲周旋,孟芝就亲自来送茶了,杜满金神色微变。
“茉莉香片。”孟芝轻笑,将茶摆在客前,“慢用。”
说完,她拿着托盘,转身而去。
“杜员外,你这是何意?”白珊珊开口相问。
杜满金尴尬一笑,摆了摆手,“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白珊珊注意到,孟芝的步子忽然有些迟缓。
她心生疑惑。
他们并不知道,杜满金特地选了渡亭楼与宝锋记谈事,就是心怀鬼胎,想让孟芝觉察到异常,又隐隐约约在苏员外心里给孟延华建一个土霸王的印象。
孟延华此人,虽然在锦州确实一手遮天,但他是阴鸷之人,并不张扬。
而苏员外……
“苏员外,夫人,我有些好奇,你们家大业大,出门怎么就三人行?不带一奴一仆?”元招银喝着茶,忽然发问。
丁五味道,“带那些拖油瓶做什么?有我替员外夫人料理生活,不就足够了?”
“只是这江湖,时有不太平。”杜满金道。
楚天佑大笑,“你是说有贼人盯梢我等?”
杜满金有些心虚,“杜某只是觉得苏员外有些心宽。”
“是心宽,”楚天佑端茶,“我与夫人皆是自幼习武之人,在延州都少有敌手,区区蟊贼,还能奈何我等?”
杜满金闻言心惊,仅凭他二人身手,竟然能将他派出去的这诸多杀手都杀了。
“果然是杜某过忧了,”杜满金又是一个陪笑,“若是锦州山贼遇到员外与夫人,只怕教官府忙审不迭……”
闻言,楚天佑手中杯盖落在茶杯上,“啪”的一声,清脆响耳。
杜满金见楚天佑神色微变,“杜员外,你还真是妇人之仁。换是苏某,可就没有这个菩萨心肠了。”
杜满金浑身发毛,他言下之意莫不是指昨夜蟊贼试探?原来昨夜的刺客,都被他杀了。
宝锋记的东家果然与寻常商贾不同,够狠够绝,他惹上此人,日后只怕是要与虎谋皮了。
杜满金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可是这些贼头照理说是要交给官府处置的。”
楚天佑知道他在试探,他隐隐约约明白了苗诸鱼出手相助的深意。
“保命之下,易有误伤。官府又为之奈何呢?”楚天佑笑着看向了白珊珊。
杜满金神色有些尴尬,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近前来。
杜满金下意识闪躲,只见赵羽面向楚天佑,喊了一声,“东家。”
楚天佑点头,“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处置妥当了。”赵羽回复。
“好极。”
说完,元招银起身,要让个位子给赵羽,赵羽伸手婉拒,“不必,我站着就好。”
杜满金和元招银俱是一愣,见楚天佑的神色有些沉了,都摸不着头脑。
“杜员外,”是白珊珊打破了僵局,“杜府这座宅子,我很满意,不知你能多少钱卖与我们呢?”
兜了回来,杜满金笑道,“夫人,这宅子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
“没什么不满意的,除了蟊贼有点多。”白珊珊意有所指。
丁五味嘿嘿一笑,道,“夫人,蟊贼的问题不必担心,咱们买下了这座宅子,自然要换一帮新的人进来,到时候就不用那么费劲地收拾蟊贼了。再说了,咱们赵一刀在江湖上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说着,丁五味还看了一眼赵羽,赵羽颔首。
杜满金越发觉得心里发毛,“那……”
“哦对了,那个佛堂我也不喜欢。”白珊珊道,“阴森恐怖的,为何又拜菩萨又拜修罗又拜判官?”
杜满金道,“这个夫人放心,我回头就让人把佛堂拆了,给您重新归置。”
“也好。”白珊珊莞尔一笑,她想着试探一下,徐徐图之。
“那杜员外,这宅子到底多少钱呢?”丁五味问道。
“十五万两如何?”杜满金问道。
“这么便宜?”赵羽突然开口。
众人愣住,丁五味、白珊珊和楚天佑三人一齐转头看他。
赵羽也愣住,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捂了一下嘴,往后退了半步。
丁五味尴尬一笑,“杜员外,还有得商量不?”
赵羽来了这么一句,价钱已经不好谈了,元招银佯装为难,道,“这个地段是不错的……您放眼整个县城,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宅子?”
杜满金想了想,道,“苏员外,不瞒你说,我杜满金在锦州有目共睹的,这座宅子的显贵之处,就是我目前的新宅都不能比拟。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你要再建一座更气派的,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
白珊珊道,“我与苏郎都是低调之人,不喜张扬,也不一定就要豪奢的宅子。”
“夫人此言差矣,”杜满金道,“生意场上的事想必苏员外心里明白,门面的影响有多重要?”
“是啊,”元招银帮着捧,“苏员外说到底是要来做生意的,你说这酒香也怕巷子深,门面好,自然各方关系也容易打得开。”
楚天佑轻笑,“这个自然,不过,买下来也费功夫收拾。杜员外跟我相交,怎么也得给点见面礼?”
杜满金看着他,楚天佑想了想,笑着与杜满金对视,“十三万,现钱。多的两万,丁管家找城中最好的木匠,给夫人打一个梳妆台。”
“这……”元招银有些着急,想起身,被杜满金按住了。
“杜员外,苏员外也不是差这十五万两银子……”元招银笑道。
“不缺,就是想看看杜员外的诚意。”楚天佑笑道。
杜满金觉得这话笑里藏刀,元招银按捺不住,想拒绝十三万这个价钱,没想到杜满金脱口而出。
“成交!”
楚天佑大笑,“杜员外真是快人快语!好!苏某交你这个朋友了!”
说完,杜满金也陪笑,端起茶杯和楚天佑碰了个杯。
随后,楚天佑看向了丁五味,道,“丁管家,给钱吧。”
丁五味傻愣愣地笑了笑,“哦,给钱,给钱。”
随后,手摸向包,心里滴了老半天血才抽出了十二万五千两的银票,递给了元招银。
元招银伸手来接,丁五味摇了摇手里的银票,笑嘻嘻道,“元先生,一手交钱,一手房契。”
元招银看向了杜满金,杜满金从怀里掏出了那张房契,放在了桌上。
“小羽。”楚天佑道。
“东家,请吩咐。”赵羽近前来。
楚天佑道,“立约。”
“是。”
赵羽抓住了店小二,让店小二拿来了纸笔,随后写好了一式两份的房屋转让契约,递给了楚天佑。
楚天佑将契约直接给了杜满金,杜满金草草看过一眼,提笔就要签字,楚天佑道,“杜员外,落字无悔。”
杜满金笑了笑,“这个自然。”
随后,杜满金签了字,按了指纹,转给楚天佑签字。
两头签罢,各自一份。
丁五味把钱给了元招银,确认房契和转让契约没有问题,随后小心翼翼地收入了囊袋之中,拍了拍。
“如此,”白珊珊道,“银货两讫,过手无悔。”
“银货两讫,过手无悔。”杜满金回应道。
“如此,我们便告辞了。”楚天佑起身,扶着白珊珊下了楼,赵羽和丁五味跟了上去。
杜满金沉着脸看走了的楚天佑,元招银不满道,“员外!你怎么好答应他?他这是狮子大开口!”
“这是个狠角色,如果不在此时拉拢他,以后还有什么机会?”杜满金解释。
“两万两白银啊!”元招银心疼得紧,“况且,你自己也说了,别赶走虎招来了狼!”
杜满金冷笑,“有句话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苏嘉行,是个硬茬,碰上孟延华,还不知道唱出个什么好戏来。”
“那?”元招银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孟芝,“银花店的事情咱们要引他么?”
“蠢货!银花店可就不是区区两万白银的事,咱们静观其变就行,苏嘉行总有一天要碰上孟延华的。”杜满金喝他道。
这就是他带苏嘉行夫妇来渡亭楼的原因。
“好吧。”
“你派人跟上他们,看看苏嘉行和楚若宁平时互相作态如何。”杜满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吩咐元招银道。
“你打探这个做什么?”元招银一头雾水。
“蠢货!苏嘉行是宝锋记的新东家,源川督军姓楚,苏嘉行的夫人也姓楚,这里面搞不好有好大乾坤!”杜满金甩了一把他的头。
元招银这才反应过来,匆忙追苏嘉行去了。
杜满金坐下来,若有所思地继续喝茶,而后面茶厅,孟芝掀开门帘,静默地看着杜满金浑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