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高门侯府
王崧走后不久,青泗就拿着一封帖子从角门越过花厅进了内院。
看清内容的宋微瑜直接发出了一声嗤笑,微显倦怠地眯着桃花眼懒懒的道:“这些往日里眼睛长在头顶的清贵子弟怕是疯了?竟然请我这个粗人去什么诗会雅集,也不怕我多喝几盏酒顺嘴做出什么艳诗,下他们脸面。
青柒瞟见了内容,在一旁出声提醒道:“主子,重点是携妹,携妹啊。”
宋微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就说这群整日里恨不得避她十八条街的掉书袋们怎么忽然在这儿献什么魅,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忽然宋微瑜想起了什么,拒绝的话再她嘴边绕了一圈后又被生咽了下去:“这诗会应该派头不小吧?连我这逃席能手都请到了,这新科状元总不会落下吧?"
听到主子挂心自己的绯闻对象,青泗侍立在一边笑着回到:“这是自然,此次的诗会由长公主牵头,自然是会请到言公子。"
宋微瑜轻抚下颚,满意地笑了笑:“那成,咱们就去一趟这诗会。”
归栖见他们几个一副主仆和谐称心如意的模样,不由感到一阵头疼,只能轻咳出声企图打破三人的幻想:“这次二小姐也在,主最好还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若是惹了二小姐不高兴,不说到时候的场面一定会很难看,就是哄人也得上哄好半天。您就当是为了您自己着想,咱们这次就只当是单纯的去个诗会不成吗?"
宋微瑜此时才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一个祖宗要照看,不由地抽了抽面皮苦涩道:“就不能我一个人去吗?他们就是见不到小玉儿的人,也没那个胆子赶我出去。
归栖面上仍端着一副恭敬的模样,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加重了几分:“您觉得呢?"宋微瑜抬头望天状,只当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我觉得可以。
归栖见她还在负隅顽抗,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那奴这就去告诉二小姐,不过到时候还得请您亲自去向她解释了。说完这话,她作势就要往院门走去。
宋微瑜非常了解归栖那说一不二的执拗性子,本来也就是想开开玩笑,要是真的闹过了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于是她赶忙用眼神示意刚从门口进来的归希,让她拦住归栖的路。
然后宋微瑜迈着长腿几步就赶上了归栖的小碎步,在成功拦下归栖后讪讪一笑“着什么急啊,知道你要去小玉儿哪,那能不能顺便也帮我带个消息,就说长公主下帖让她去三日后的诗会,让她好好准备准备。"
归栖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纵容道:“奴这就去,不过主子要是真想追闫公子,与其在这和奴婢开玩笑还不如多去读几本书,哪怕就是学不到什么真本事,多少也能被熏陶熏陶,省的那些个读书人嘲笑你腹无点墨。”
宋微瑜被她戳中了死穴,只能勉强维持住笑容,微笑的目送她远走。
等到归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廊下,宋微瑜转头向归希轻松道:“去书房找几本书来,最好是那种生僻少有人读的孤本。"
青泗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主子,在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起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直到宋微瑜挑着眉再度开口:“以备不时之需。”这才拯救他岌岌可危的世界观。
于是青泗怀着几分苍凉在心底长叹一口气,没想到这次自家主子连书都翻出来了,如果他没记错自己家小姐上次读书,还是被去世的老国公压着去学堂启蒙识字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一晃都这么多年,当年那么多人想尽办法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今她倒是自愿地捡了起来。
归希很快就吩咐人收拾好了空置多年的书房,于是她再度返回请示道:“书房已收拾妥当,主眼下就能用了。”
宋微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极力克制住了自己想去遛马射箭的冲动,牙痒痒的恨恨道:“平日是也没见你动作有这么快,怎么这儿一听说我要看书,这荡了十几年灰的书就能立刻扫干净?我怎么感觉你这是早有预谋呢?”
归希没给自己的主子调侃的机会,她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回了宋微瑜一个灿烂的笑容:“这只能说明我和主子你心意相通,说不定还是前世注定的主仆姻缘呢。”
宋微瑜没想到自己一向乖巧的婢女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她被梗了一下,然后仍然笑着指出了对方的用词错误:“归希啊,你主子我书读的不多,但也知道姻缘这词可是不能乱用的,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怕不是要怀疑你钦慕我啊。”
归希冷不丁的被她杀了个回马枪,到底是年纪小,直接涨红了一张秀气的小脸慌慌忙忙不住地喋喋道:“是,是,都是奴婢的错。”
宋微瑜见达到目的了,也就笑着摆手让她下去了。
看得一边的青泗眼角直抽,青柒也无奈的微微侧身不想直视这等场面。归希走后,戚风斋里霎时间静了下来。
良久,宋微瑜完全不复之前的嬉笑模样,面上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的淡淡地道:“青泗,去替我辞了这次的诗会。
收到指令地青泗疑虑道:“那二小姐?”
宋微瑜褪下了绕着金丝的白玉扳指,仍是用什么起伏的语调开口道:“到时候让她带上归栖去,没有我在,她应该会玩得更开心些。"青泗低头默默道:“是,属下这就去。"
“等等,把弓囊和箭筒和这枚扳指都收起来吧,我估计自己一时半刻怕是也无暇顾及这些东西了。”宋微瑜带着几分无力地垂着指尖黯然道
“可是,主子……”青泗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青柒拦住了,他递给青泗一个眼神后开口道:“属下们这就去做。”
沉默的做完了事情,两人行了礼就纷纷退下了。
走出内院时,青泗想起了刚才的事情,皱起了眉问道:“你说主子这次是认真的吗?"
青柒一双凤眸微含笑意,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主子真的喜欢过一个人,还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读书人。”
青泗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同伴带着笑的眼睛:“可我总觉得这次有些不同,毕竟…”
青柒见他犹豫,便毫不留情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臆断:“没有什么毕竟,难道在你眼里拿了几本书就能代表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闫公子,就能改变当年主子对于当年那件事的看法吗?不能,这是世界上谁都没资格去洗干净当年的真相,这一点你清楚,我清楚,主子自己她更清楚。"
青泗被他反驳后,默默地垂下了头:“我只是希望她能真的为自己活一回,至少不要想现在这样,什么都是装出来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都已经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笑,记忆里那个在大漠里意气风发策马驰骋的小将军好像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青柒的视线落在了一抹初春冒出来的嫩芽上,缓缓开口道:“那些都不重要了,从奉旨回京的这天起,将军和我们都被套上了枷锁,一层层的无力伪装,一场场的试探交锋,这是历代镇国公的宿命,也是我们十三骑的注定。”
青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是看到了一根光秃秃的褐色枝干。
与此同时,安庆长公主府内,一名身披蓝锦头饰金鎏五尾凤钗的矜重女子肃肃地端坐在厅前,双荑微动间起了盏君山银针,一时间茶气四溢,满室余香。
这时一个身着浅碧色衣饰的侍女推开了门安静地立在一旁,准备禀明这消息。于是等女子不疾不徐地品完了这一盏尖茶后,才轻拢袖腕唤侍女上前。
侍女躬身垂眸道:“镇国公家的二小姐已收下了帖子,不过世女仍是和先前一样婉拒了。”
长公主伸出纤长的手指轻抚着茶碗的细密的釉质,微启丹唇道:“这个小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胡闹,昨天的事情在满京城里传的是风风雨雨,这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看上了我家。"
胡嬷嬷见长公主忧心,开口劝慰道:“咱们大公子的冠盖京都,这宋家的虽然是个顽劣的但是眼光也不差,想必也是能合得上眼才放下身段去追的。"
女子放过了手中的杯盏,眸中染上了几分希冀:“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这两个孩子这时候应该会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了吧,就是不知道这次到底还会不会绕回到过去的老路上。不行,我得赶紧想想办法,要给他们提前铺好路才是。"“放心吧,我们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见她情绪有些过激,胡嬷嬷赶忙伸出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肩头。
一下一下的轻柔力度,让长公主恍惚间好像又回十几年前的初春,在那个没有任何烦恼的季节,闫洵还在自己的身边,自己还是她唯一的母亲。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他们一家就在府里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不会有任何的压力和纷争。
谁曾想当年的一场意外,让怀昌侯夫人失去了生育能力,作为侯府里唯二的嫡妻,也为了不让娴静的大嫂再遭人病构。她只能忍痛将闫洵过继,虽然不曾和孩子断了联系,但终究是让闫洵和侯府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也因为这一层身份让本来门当户对的娃娃亲惨遭破裂,驸马之子无实权,只要有长公主的这一层身份在,就闫洵是入赘镇国公府也不会有人敢置喙半句。但侯府独子不行,这是一道无论如何都跨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