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八月初，林婉决定要出去找工作了。
早上遛狗的时候，她在附近一家咖啡厅的门口看到了招聘启事。
林婉不想做跟医疗有关的工作，况且她还要照顾咕噜，咖啡厅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虽然咖啡厅的工资不高，只有林婉之前在医院一半的工资，可是她本来就是个物欲很低的人，所以并不在乎。
下午两点的咖啡厅没什么人，林婉一走进去，点单的小女生立马热情地招呼她：“欢迎光临瑾年咖啡，美女，你要喝点什么呢？”
林婉嗫嚅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在外面看到你们在招店员，我想来应聘。”
小女生愣了一下，后面两个店员也好奇地朝她看过来，似乎在惊讶条件这么好的女人怎么会选择来一个咖啡厅当店员。
小女生回过神来，立马招呼着林婉坐下，到后面叫老板去了。
瑾年咖啡的老板是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精致的穿着透露出她的贵气，身段纤细，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会做咖啡吗？”
林婉默默地摇了摇头，答：“我之前是医生。”
“医生？”女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饶有兴趣地看她，“医生怎么会想着来做一个小小的店员？”
女人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林婉，只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精致，那双漆黑得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看起来温婉动人却透着一丝忧郁。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儿。
林婉声音淡淡的：“因为我不想再面对死亡了。”
女人挑了挑眉，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冲她一笑：“行，明天来办入职吧，但你不会做咖啡，试用期薪资打八折，有问题吗？”
面对女人如此的爽快，林婉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本来她以为自己肯定没戏了。
她轻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底的喜悦，“没有问题。”
“入职和培训的事情待会小诗会跟你说，我叫柴薇，希望后面合作愉快。”
柴薇站起身来，和林婉握了握手，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郝川。
“你放心，早班的话我还是会给你做晚饭的，我问过小诗了，我的晚班一周大概只有一次。”
说完，林婉偷笑了一下，竟然觉得自己有了养儿子的感觉。
郝川手里剥着虾子，掀起眼皮懒懒地看她，“以后都不回医院了吗？你不喜欢当医生吗？”
林婉垂眸看向自己修长的手指。
医院同事曾说她工作时表情总是平淡而严肃的，但没有人知道，其实她也是怀着满腔热忱的心去用手拯救自己的每一个病人。
也许她学医的初衷是因为自己的遗憾，但是在做医生的时光里，看着一个又一个病人在她的努力下恢复健康，那样感动和满足的心情是任何荣誉与金钱都给不了的。
在生与死的赛跑中，她常常会忘却了自己生命里曾经那些微不足道的痛苦。
现在，她抛却了她的信仰。
“再等等吧。”林婉第一次松了口，“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会重新再回到医院里。”
等到，她再也不会因为想起秦森而恐惧死亡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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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个星期，林婉主要是负责咖啡厅的杂事。
店面不大，除了柴薇，加上林婉一共有四个员工：那天在前台看见的小诗，咖啡师津津，还有唯一的男生甜品师钟康。
早班时，林婉八点会准时到店里进行开机器、清理吧台和准备材料等工作。
说实话，这和林婉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她以为她会每天在弥漫着咖啡豆香气的吧台上优雅地泡着咖啡拉着花，然后把一杯香醇而治愈的咖啡递到客人手上。
然而现实却是她笨手笨脚得连最基本的拉花都还没有完全掌握，大部分时间是在帮忙点单和打扫卫生。
“婉婉姐，你不要灰心，拉花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你这么聪明，后面肯定能学好的。”
在林婉又拉了一个模样甚是丑陋的花之后，津津对着垂头丧气的她鼓励道。
今天是雨天，店里几乎没有客人，连柴薇也没有过来，几个人就一起围到林婉身边，教她拉花。
林婉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长得又好看又温柔，对她们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大家都很喜欢她。
而且林婉从来不娇气，交给她什么活都能干得好好的。
除了拉花好像确实是没有天赋……
林婉有些泄气地看着自己的手，明明这双手救人的时候那么灵活，怎么拉花的时候就跟残疾了似的呢？
不服气的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
小诗和津津对视一眼：下午又要喝一堆奇形怪状的咖啡了。
“婉婉姐，那个帅哥又来找你了！”
百无聊赖的小诗在看到门口那个身影时，突然眼睛一亮，连忙兴奋地拍了拍正低头专注拉花的林婉。
这两个星期里，每隔一两天郝川都会过来“照顾”林婉的生意，并且一定要指定她给他做一杯拉花的咖啡。
“嗯，有进步，至少能看出来是一朵花了。”郝川接过林婉送过来的咖啡，不紧不慢地点评道。
林婉想回怼他，但是看到咖啡上模糊不清的拉花后，她怏怏地闭上了嘴。
郝川抿了一口咖啡，口感柔和顺滑。
“今天晚班么？”
林婉点了点头，说：“今天我要学打烊，会很晚才下班，大概十点半，你记得自己在外面吃一点。”
林婉说话的时候，一只小飞虫悄悄飞到了她脸上，然后不动了，像是迷恋上了她的气息。
林婉并没有察觉到。
似乎是有某种魔力，郝川眼神深了深，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大拇指指腹轻扫了下她的脸颊。
触感滑滑的、嫩嫩的。
小飞虫不甘心地飞走了。
小诗和津津看到这一幕，少女心顿时大发，两个人握着手像蛇一样扭来扭去，仿佛郝川摸的是自己的脸。
钟康把刚做好的小蛋糕摆进柜台里，鄙夷地看了她们一眼。
“……”林婉瞪着他，“你干嘛？”
郝川收回手，不再看她，把眼神放到窗外，随口说：“有虫。”
林婉没有多想，看着他一派悠闲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郝川，你每天都这么无所事事吗？”
她忘记了自己前面八个月以来，除了悲伤，也一直是无所事事的状态。
“哦，我钱多。”郝川毫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
林婉懒得再搭理他，既然他愿意在这里待着就待着吧。
回到吧台，小诗第一百次询问她：“婉姐，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真的不是！”
林婉叹了一口气，觉得直接告诉她们郝川是gay有点不好，只能随口胡诌道：“他是我亲戚家一个弟弟，没有找到工作所以经常来找我玩。”
“哦……”小诗和津津非常失望地对视了一眼。
快九点钟时，吧台只剩下林婉和津津，整个咖啡厅的客人只剩下一下午没走的郝川。
林婉抬眼望向他，他坐在窗边，正凝视着外面宁静的街道。
已经没有下雨了，但天仍然是阴沉沉的。
看到半天没有客人进来，津津准备提前十分钟开始教林婉打烊。
“首先咱们要把这排架子擦了，然后待会咱们一起洗那个桶和咖啡机……”
林婉认真地听着，手下也一丝不苟地干着活。
两人刚把机器拆完，一个满脸阴郁的男人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声音十分不耐烦：“给我个大杯的摩卡！”
津津抬眼看了下墙上的钟，九点零二分了，而且机器已经拆了，便微笑着对男人说：“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九点钟打烊了。”
啪！——
男人一听，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吧台上。
“打烊了门上怎么不挂牌子？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懒，嫌麻烦！”他一边怒吼着，一边用手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林婉和津津被他突然的暴躁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对视着。
平时一到九点钟，打烊的人就会把停止营业的牌子挂出去，但是今天津津因为提前了几分钟教林婉，所以把这事儿给忘掉了。
来店里的客人一向很有素质，第一次碰到这样凶狠的人，才二十三岁的津津有些害怕，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林婉率先回过神来，把津津护到身后，十分有诚意地对男人说：“真的很抱歉，我们的确是九点钟打烊，不过没有及时把牌子挂出去是我们的失误，所以麻烦您在座位上等一下，我们马上把咖啡送过去，可以吗？”
“呵。”男人冷哼一声，油腻的脸上满是鄙夷，“就知道你们这种小姑娘娇气得很，以为自己长着张脸，就想白吃饭不干活！”
话说得很过分，林婉的笑容有些僵在脸上，津津已经开始小声地抽泣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以前也见过很多凶神恶煞的病患家属。
林婉再次对男人说：“麻烦您到座位上等一下。”
男人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气冲冲走到一边的凳子上，肥硕的屁股重重地坐了下去。
林婉回头轻声安慰着津津：“没事的，别难过，别管他怎么说，我们再给他做一杯就是了。”
津津吸了吸鼻子，望向林婉柔和的脸，小声地哽咽着：“那……那我们又得重新装机器……待会还要重新洗一遍。”
“怎么拆洗机器我已经学会了，待会你直接教我别的，教完之后你就直接走，我最后再来弄机器。”林婉柔声说。
男人望着两人的背影，骂骂咧咧地开口：“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们，动作快点，还在那说啥呢？骂我吗？”
津津被吓得手一抖，连忙组装起机器来。
十多分钟后，林婉拿着打包好的摩卡向男人走去。
朦胧的灯光下，黑色的工作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露出来的手臂又白又瘦。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一暗，在接咖啡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在林婉手上暧昧不清地狠狠摸了一把。
真滑真嫩啊，男人心里猥琐地想着。
林婉一愣，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被男人摸过的皮肤直接蹿上她的大脑，让她瞬间有种想吐的冲动。
她想起自己为了筹大学学费，曾经到一家深夜酒吧里打工。
给客人上酒时，有个老头子在她臀上轻揉了一下，那种贪婪又猥琐的眼神让林婉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无比恶心。
她当时狠狠给了那个老头子一巴掌，然后不顾经理不给她工资的威胁跑了出去。
她在马路上大哭了一场，也因为这件事，有一段时间里她情绪很不好，甚至对异性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想到这里，林婉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死死地盯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