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番外】假如2
“还没打呢。”种苏忙道, “好巧啊,今日又遇到。”
少年看了种苏一眼,又瞥向阿鲁与他身后那帮同伙。
“他们欺负你?”
种苏摸了摸鼻子, 觉得倒说不上欺负,同龄人间的打闹是常有的,只是这阿鲁比较不讲武德而已。
阿鲁却被少年那一瞥看的心中微颤, 只觉有股莫名的压迫感,再看他身后的两名高大随从,其中一名还手中抱着剑。
阿鲁放下叉腰的手臂, 面露退意。
然而就在这时, 种瑞却领着一伙人从街角那头远远冲过来。
“胖鲁, 你还敢堵我妹!找死!”
少年听见这声, 侧首看种苏,面露惊讶。
阿鲁见种瑞气势汹汹冲来, 顿时惊慌, 情急之下, 先推了面前的种苏一把。种苏正站在街边大树下, 树上被临街的商户钉了几颗钉子,平日里挂晒点腊食。
种苏毫无防备,脚下一个趔趄, 眼看就要撞上树干。
千钧一发之际, 身旁的少年伸出手,以手掌垫在她脑后。
种苏脑袋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 那一下不轻,似乎听见少年嘶了声。
种苏来不及看, 种瑞等人已冲过来, 立刻开始混战。
“公子小心!”
随从马上护住少年, 挡在他身前,少年则顺手将种苏拉至身后,同样将种苏隔在混战圈外。
随从试图制止这场混乱,奈何两伙半大的孩子人数着实不少,又得顾及少年安全,只能出声喝止,却收效甚微。街边的人家也被惊动,纷纷出来制止。
“都给我住手!”
最后一声天降怒吼,学堂的夫子挥舞着教鞭出现,终于令这场混战结束。
“公子,你的手!”
种苏低头一看,方发现少年手背上一条血痕,显然被树干上的钉子划伤,伤口还颇深,血珠一颗颗往外冒出。
见了血,阿鲁种瑞等人都慌了,不敢再做声。
少年看着手背,微微拧眉,随从慌张的要带少年回家,一旁有人建议前面不远就是医馆,于是老夫子衡量了下,见种苏与少年认识,便让种苏与两个孩子带少年去医馆,种瑞与阿鲁等则被拎回学堂,接受问询。
种苏带少年匆匆进入医馆,那两个孩子并不认识少年,只在外头百无聊赖的等着,种苏始终陪在少年身边。
清理伤口的时候,少年的手微微颤了下。
“很疼吧。”
种苏抿着唇,十分担心与愧疚,从两个随从的神情来看,他从小到大一定很少受伤,他手指修长,手背上的皮肤光洁无比,这道伤便犹为打眼。
“可千万不要留疤呀。”种苏忧心道。
少年说,“我又不是姑娘家,一点疤痕无妨。”
种苏道:“不是姑娘家也不行,这么好看的手,多可惜呀。”
少年看了种苏一眼,顿了顿,道:“你是女孩儿?”
“刚刚你听到啦?”种苏点点头,大方的承认,“我是女孩儿,刚那个模样与我一样的是我哥,我们是双生子。”
“我叫种苏,小名阿苏,”种苏又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没有见过你呢。”
少年回答:“我姓燕,单名一个回。京城人士,游学路过此地……”
这与先前种苏的猜测差不多,只没想到是从长安而来,种苏眼中一亮,长安啊,那可是大康都城。
说话间,大夫已处理好伤口,上过药,用薄纱包裹缠绕了半个手掌,只露出几根手指。
“这几日注意不要沾水,少食辛辣,夜间或会有些隐痛,小公子便忍着点了。”大夫叮嘱道。
种苏先一步自觉的付了药费,而后与燕回离开医馆。
门外的两个小孩见没事了便跑走了,作为打架的主要参与者,种苏也还得回学堂去做个交待,不能耽搁了。
“燕公子,你住哪里啊?”种苏问。
“佑恩寺。”
“这样啊,”种苏道,“那你明日出来吗?到时我陪你去换药。”
佑恩寺位于录州郊区,离录州城中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问题还在于,它曾是一座皇家寺庙,如今虽不如曾经盛名,却也香火繁盛,相应的规矩也颇为森严,每月初一十五方对外敞开大门,平日里不是人人都能随时入内。
燕回能够借住佑恩寺大抵是因为他的游学身份,这一点佑恩寺倒是跟其他寺庙一样,一贯优待读书人。
如今非初一和十五,种苏又还得上学,恐怕不能去佑恩寺寻燕回。
“不一定出来,”燕回看看种苏,说,“这伤只是意外,且是小伤,你不必太过自责。走吧,后会有期。”
他眼中仍有种淡淡的疏离,话语却十分温和,只是那语气中有几分不容置喙。
种苏哦了一声,心中的愧疚感因他的话而稍稍减淡,点了点头了,也有模有样的说了声后会有期,便转身去往学堂。
已近黄昏,金色的晚霞铺满天边与街道,种苏走了一段,回头,朝燕回挥挥手,面上依稀可见明亮的笑容。
燕回还站在原地,本能的想要回应,忽然发现抬起的是受伤的手,又马上放下,换了另外一只,冲种苏挥了挥。
这次当街打架影响恶劣,夫子了解清楚情况后,一个不饶,将几大主犯通通拎到那条街的路口树下罚站。
当街斗殴,成何体统?喜欢打架是吗,不怕丢脸是吗,便站那里去,让所有人好好看看!
那条街是附近学子们上学下学的必经之路,种瑞与阿鲁等人顶着书本齐刷刷排排站,一时引来阵阵爆笑与指指点点。
种苏虽是无辜被堵的人,却毕竟参与其中,前日结结实实确实打过一架,因而也逃不掉责罚。但念在她是被迫参与,且是女孩儿,便不用当街罚站,改而站在阿鲁家店中门旁,算是给她留了份颜面。
阿鲁的爹瘦瘦长长,如同麻秆儿,终日爱好弹琴抚萧,木讷寡言,不大管家中事,人倒是个老实人。
见种苏在自家店里罚站,等夫子走了,便将种苏叫到柜台后坐着,还给她冲了杯糖水。
“姑娘家家的,打什么架,不下心伤了脸,以后怎么嫁人?女孩子温柔一点才讨人喜欢。”阿鲁爹嘟嘟囔囔的说。
种苏抱着瓷杯,喝着甜甜的糖水,笑笑的听阿鲁爹絮叨,也不反驳,晶亮的双眸盯着门口经过来往的行人。
糖水即将喝完之际,种苏眼中一亮,咕嘟两口喝完杯中剩余,将杯子放下,对阿鲁爹道了声谢,便匆匆跑了出去。
“燕公子!”
燕回闻声回头,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腰上坠着只碧绿玉佩,犹如芝兰玉树般。
“等到你了!”种苏笑着道。
“你等我?”燕回看着种苏,微微扬眉,“昨天我并没有说一定出来。”
“你说不一定。”种苏歪歪头,“所以也有可能出来嘛——不知为何,我感觉你会来。”种苏眨眼,那意思很明显,看,我的感觉是对的。
燕回又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你去换药吗?”种苏问。
“嗯。”
“我陪你去。”
“其实不必……”
“走吧走吧。”
燕回不是个能被轻易说服和掌控的人,通常没人能阻止或违背他的意愿,但种苏也有她的“说一不二”,燕回竟无法拒绝。
种苏刚走了两步,却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对了,我父亲认识一位神医,家中有些他配制的奇药,喏,这个是祛痕的,你拿好,以后记得涂。”
种苏从袖中掏出只小瓷瓶,递给燕回。
“还有一事,”种苏说道这里便回头,冲树下喊了一声,“哥!”
种瑞取下头上顶着的书,面不改色的走过来,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燕公子好,我是种苏兄长种瑞。”
种瑞接着表达了昨日伤到燕回的歉意,又道家中双亲知道了燕回为种苏受了伤,十分过意不去,知燕回为游学学子,便力邀他至家中一坐,吃顿便饭,聊表谢意。
这也是百姓们对游学学子们的一种善意,毕竟无论贫穷或富有,出门在外总不比家中的。
种瑞难得正正经经,这番话说的有礼而诚恳,充分转达出了种父种母的诚意,燕回看看种瑞,又看看种苏。
种苏眼中的期望与热情只差满溢出来,说:“我家厨子做的狮子头是录州一绝哦。”
燕回微微笑了,点点头,“好,那却之不恭。”
种苏顿时乐了,肉眼可见的高兴。于是几人约了时间,种瑞完成任务后便又依旧顶着书本回去树下罚站,种苏则陪着燕回去医馆换药,并告知他自己家的地址方位等。
“公子,不是后日要走吗?怎的……”
回去佑恩寺的路上,随从这才开口问燕回。
燕回走在前头,晚霞照在他俊美的面孔上,他微微眯了眯眼。
他真名叫李妄,乃大康储君太子殿下。燕回只是对外所用的名号。
这是他第一次游学,出来已一月有余,录州并非这次计划中的停留地,只因前些日子突感风寒,便借住佑恩寺,暂行调理。既然来了,身体稍好后,便到城中四下转转。
于是碰见了撞到面前的种苏。
“再留几日,”李妄说,“尝尝录州的狮子头。”
这是一个理由,也是一个借口,李妄与种苏认识不过几日,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但种苏每次都笑眯眯的,两只眼睛充满热忱。如果他拒绝邀请,或许那双眼睛会失望。
不知为何,他并不想种苏露出那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