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chapter 03
正此刻，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进茶水间，谈论的内容正是刚刚开会提到的，见初然在，大伙儿登时就乐了：“刚还说到你呢，本子你好好改改，这戏必定又是爆款啊。”
初然顺坡下驴，囫囵个儿地搪塞过去，连同叶子骞的话一起。
在众人调侃声中，她用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
叶子骞没怎么接话茬，但能看出来是很认真地在听。
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听到别人恭维他时会极淡地弯下唇角，风神俊秀，没了当初那样脸红的害羞。
这样的他，让初然蓦的有些心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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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时，后半程的会议才将将结束。
元筱伸了个懒腰，趁着大家慢慢悠悠收拾东西的时候，摆弄了几下手机，随即抬头：“各位今天都辛苦了，我在北京饭店订了位子，咱们一起放松一下。”
在此起彼伏的“元总英明”中，她朝初然挑了挑眉。
初然一看元筱这副佯痞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没安好心，白了她一眼，继续埋头手里的记录。
从人设的补充到剧情上细节的拿捏，初然都力求完美。
刚才的会议上，大家一起头脑风暴，给予了她不少的灵感。
直到最后一笔完成时，会议室里就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初然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自己的记录后，才心满意足地准备收拾东西。
“写完了？”
初然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静默半秒，猛地抬头。
对面的叶子骞还没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摘下了金丝眼镜，离得近了，能看清他高挺的鼻骨上压有一道痕迹。见初然愣怔的表情，那双狭长的双眼微眯些。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单从表情上看，初然都不太能摸准他的心思。
“没想到…你现在工作还挺认真。”叶子骞好整以暇，声音不徐不疾。
没想到她现在工作认真。
什么意思？这是在内涵她高中时期学习懒怠吗？
呵，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初然腹诽。
她也没想到叶子骞会回来；没想到两人还能在北京重逢；更没想到除了外貌，他几乎于她是个陌生人。
那年分开之后，初然没少想象过两人重逢时她该说什么做什么。
可如今，她压根就没有心思和他叙旧，若真要说起来，又岂是一两句话这么简单。
曾经几度组织的话全部烂在心里，出口的，是最为官方的那句。
她撩了把还算是整齐的头发，率先站起身来，笑得大方又得体，仿佛两人之间从来不存在任何的过往。
“叶总，祝我们合作愉快，今后还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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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了叫好的车，初然掏手机给元筱发了条消息：【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
元筱那边好像挺忙的，等初然回了家，锁好门，她才回复：【哪里不舒服？刚刚开会状态不错啊。】
元筱：【不来你可亏大了。】
元筱：【就叶子骞那张脸，简直太下饭了，人家又是一副清冷骄矜的样子，我琢磨着一堆小姑娘要生扑呢。我受裴姨所托给你介绍对象，怎么样，你看的上不，要不要我给你俩撮合撮合？】
初然的高跟鞋还没脱，在看见最后四个字时，差点没把地板踩破。
撮合她和叶子骞？
给元筱闲出屁来了。
初然懒得理她，直接回了一个狗屎的表情。
换鞋的当口，她瞥到鞋柜上摆着的皮鞋，这才想起来宋焱今天回家了。
“宋焱？”初然一边偏头喊了句，一边弯腰将鞋子放入柜中。
“我在。”
宋焱沉声应着，走来时身后裹挟着丝丝迷蒙的雾气，利落的短发上沾着晶莹的水珠儿，橄榄绿的一身挺括又潇洒。
他手里攥着毛巾，看样子是刚刚洗完澡。
初然看他一眼，没忍住，又看了一眼：“你洗完澡不换身衣服吗？”
宋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接过初然的包，就手挂在了衣架上，顺带着那条微湿的毛巾一起。
他走去餐桌，兑了杯温水递给初然，说，“你收拾一下，半个小时够吗？”
初然抬眼，不明所以。听他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什么安排。
宋焱瞧着她这副怔忪的神情，薄唇微抿，笑意更深了。
他这个半路得来的便宜妹妹，十年如一日的蠢萌。
他掰开初然的手，将玻璃杯塞进去，转身时还不忘嘱咐道：“裴姨说让咱们回家吃饭。”顿了一秒，“就半个小时，磨蹭的话，下个月水电费你交。”
初然瞪他，对这话颇有不满。
还真是把她的七寸拿捏得死死的，明明知道她穷的一批。
她仰头一饮而尽，耍小脾气似的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随即钻进了自己的卧室里卸妆。
回家前她是一定要卸妆的，因为裴梅不喜欢她浓妆艳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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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焱开车时并不很专心，他的心思一直停留在初然身上。从她卸妆出来到现在，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他总觉得她周身有些说不明的压抑感。
他的表情一直欲言又止的，直到在街口停车时他实在忍不住了，猛地一踩刹车，吓了初然一跳。
初然莫名，扭头盯着他，等待着他关于反常行为的解释。
宋焱招架不住初然眼神的质问，挠着后脑勺干笑了两下，半天才硬生生挤出一个扯淡的理由——脚抽筋了。
初然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道：“抽筋？你确定你不是在抽风？”
宋焱：“……”没接话茬儿。
他了解初然，惹她生气了就绝不能再搭话，不然就算是铁头，也招架不住她能给你喷秃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小区，上楼，进家门。
宋焱在前，初然在后。
宋焱换好拖鞋，又习惯性地低身帮初然拿了双拖鞋。
初然她妈裴梅女士恰好从厨房出来，见到宋焱时脸都要笑出花来了，然而下一秒看见他俯身给初然拿鞋，立刻原地表演了一个川剧变脸。
“初然，你好意思…”
责备之言即将出口，宋焱立刻起身，横挡在了裴女士和初然之间，笑着打断了她：“裴姨，我爸呢？”
裴女士‘啊’了一声，待反应过来瞬间又切换笑容，说：“他在书房呢。你正好去叫他出来吃饭了。”
裴女士将手里的红烧肉送到桌子上，一撇头看见初然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便走过去踢了踢初然的脚，催她去厨房煲个汤。
初然说：“有粥啊，喝什么汤。”
裴女士又给了她一脚：“你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给煲个汤补补身子。”
“可是我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裴女士：“你就贫吧你，你哥在外面既要帮你分担房租还要照顾你，你却不愿意给人家煲个汤，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
分担房租这没说错，可宋焱一个月才回来一次，甚至有时候都不回，谁照顾谁，还真不一定呢。
“然然回来了。”
宋南的一句话可比裴女士的无数句话都好使。
初然下意识从沙发上弹起来，站到了餐桌边上，目光迎着由远及近的那人。及至跟前，她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宋叔。”
宋南颔首，说：“别弄汤了，吃饭吧。”
晚饭席间，前半段大家都是各吃各的。
直到裴女士吃饱了，她突然又想起来那会儿被宋焱打断的话题。
关于相亲，她提了无数次，每次母女俩都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而今天，初然却始终没搭话。
裴梅最讨厌初然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强压的怒火抑制不住，当即撂下碗筷准备火力全开。
宋南拉住裴梅，好脾气地解围：“这得问然然喜欢什么样的？”
初然想了想，随便扯出几个词儿：“就高的，帅的，有钱的。”
三个词儿合在一起，美其名曰：高富帅。不知怎的，她说完这三个词儿，脑子里竟浮现出叶子骞的身影。
艹，真是见鬼了。
宋焱哼笑一声，若有所思地看了初然一眼。
“好家伙，眼光还真不低，你也不想想人家能看上你吗？”裴女士冷笑道。
“是你要问的。”
“你跟我顶嘴？”
“没事儿没事儿。”宋南这话是对着初然说的，但其实是给裴梅听的，“喜欢这样的咱就努力找，我闺女这么好，肯定能找着的。”
裴梅又损了初然几句，这才作罢。
初然咬着筷子咋舌，一桌子的好菜，突然就没什么滋味了。
或许她就不该回来，扰了吃饭的兴致。
饭后收拾得差不多了，初然便起身要离开。
这老旧小区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就在于路灯年久失修，闪几下，就灭了。
路上磕磕绊绊，宋焱知道初然有点儿夜盲，怕她摔倒，于是主动抓住她的衣袖牵着她往前走。
远离了裴女士家门口，初然才开始抱怨：“我满打满算也就才28，怎么就大龄剩女了？”
宋焱听了，只是低头哑笑。
“你都还没有女朋友呢，也不见宋叔着急，我妈可真行，天天往我手里塞男人，她自己塞还不行，非得整的全世界都帮我留意着。”
可不嘛，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帮忙搜罗男人的信息，恨不能今天见面，明天直接给他俩送到民政局去。
宋焱默了默，忽的侧头看她：“这么多你就没有一个看对眼的？”
“吃饭的时候你也听见了，我眼光高行不行？”
“叶子骞回来了吧，我刚看了元筱朋友圈。”
初然停住，反问他：“所以呢？”
宋焱没答，继续着自己的问题：“你俩见着面了？”
初然不悦地盯着宋焱，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要说的绝不只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所以你今天心情不好也是因为他吧，怎么，准备破镜重个圆？”
破镜重圆？
从来就没有什么破镜，又哪儿来的重圆。
“我没。”
“别否认。”宋焱提高声音，“然姐，你自己心里门儿清，你敢说你已经忘记他了？”
初然和宋焱吵吵闹闹多年，第一次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忘记？哪有那么容易。
但真的没有谁会因为年少时不成功的暗恋而耿耿于怀十年。
她承认，再见到叶子骞的时候有惊讶，有懵逼，有想要逃避，甚至心底还有那么一丝的悸动。
可要说喜欢，这便是欲加之罪。
初然实在不想和宋焱讨论这个问题，直接甩了句‘闭嘴’，骤然加快前进的步伐，就连地上的影子都带着生气的模样。
宋焱瞥了一眼她气急败坏的背影，快速跟上去，真也就没再说什么。
关于今天初然的各种反常，他一直以为是她工作不顺，又或者是想起了八年前那场祸事。
直到刚刚看见元筱的朋友圈，这一切就都有了最直白的解释。
18岁的初然喜欢叶子骞，很多人都知道。而28岁的初然依旧忘不了叶子骞，宋焱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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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口的车流量不少，一辆商务车缓缓经过。
迟绍抬眼时，正好看见一旁站立的俊男靓女，张嘴就直呼了一句‘好家伙’。
“那不是我们的美女编剧吗？”
本来半阖着眼皮吹风的叶子骞一听到这话，几乎是瞬间清醒。他自动忽略了迟绍戏谑的目光，匆忙扭头看去。
但，哪里还有她的影子，满目就只剩下流动的车影和交错的霓虹。
未几，叶子骞收回目光，眸孔又恢复了一贯的清亮，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唉，我刚刚看见我们编剧和一个兵哥哥上了一辆车。”迟绍一把拍在叶子骞的大腿上，“你说，那会不会是她老公啊？”
“…手拿开。”
叶子骞动动脑袋，在座子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连眼皮都不掀。
老公？
这不可能，她的资料显示是未婚。
但，是不是男朋友就不知道了。
叶子骞指尖有些发凉，他下巴紧绷，薄唇径直抿成一条线。
今天是两方第一次达成合作，饭局上难免喝酒助兴，元筱又是个千杯不醉的主儿，一来二去的，叶子骞也就喝了不少。
刚喝完那会儿不觉得有什么，倒是这会儿，后劲儿一上来，搅脑浆似的发懵，又听迟绍一顿扎心窝子的话。
真踏马烦。
“没意思。”
迟绍吹了声口哨，身子往座椅里又靠了靠。
他掏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摸遍了全身却没找到打火机，最后只能砸吧砸吧嘴，把那根烟别在耳后。
未几，迟绍重拾话题，问，“你俩之前认识吧？”
叶子骞抬眼睨他，语气不屑：“你又知道了？”
迟绍一副‘你能把怎样’的表情得瑟坏了，他笑了笑，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这是他打听八卦时常有的小动作。
“我猜，关系匪浅？”
“…老同学。”
“什么老同学？”
叶子骞皱眉的同时也抬起手来，慢条斯理地将衬衫袖子挽上几道卷至臂弯处，露出一段线条流利的小臂。
他神色晦暗不明朗，但也耐着性子就迟绍的话接了下去。
“——关系匪浅的老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