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她伸手轻推了一把和自己贴的过近的时黎,躲过他的问话,下月初三不就是正月初三,哪里会有人急着成亲将婚期定在年节里的。
更何况这短短一个月不到,连大婚前的婚仪都难完成,更遑论是大婚要用的一应用具。
他不过故意拿着这事逗着着玩,也就是想要看她不知所措,伤还未愈便要找着机会逗人玩,苏琅琅咬着下唇觉得自己在此事上略输了一筹,眼睛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你方才刚得了封赏,若年节上有宴请,恐怕是要在宴请上舞剑助兴的。”苏琅琅虚点着他右边的肩胛,“殿下这手,可还提得起剑?”
时黎斜着眼睛去瞧轻触到自己肩膀的柔荑,送着肩膀往她手上撞,“小伤罢了,届时不但提得起剑,还能拉得起弓。”
他倒是每句都离不开成亲之事,一点上风都不肯给她占,说罢还要静等她闷声吃亏的反应。
“我不同你说这些。”她立即收回自己的手指往后退了一步,在两人间拉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不该我来管。”
“真是吃不得一点亏。”时黎自找了墙边一个稍干净些的石凳坐下,一手支撑在石桌之上,食指规律地抬起又落下,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不同你闹了,先且坐下说说话罢,你我之间的事有长辈们愿意做主,那便全权交由他们来管。”
他的长辈只皇帝一人,除了能赐下一道婚旨再不能替他做些什么,至于他成亲要用的那些东西,虽礼部早几年就预备好了,可他却是一样都不会用的。
一来是礼部准备的那些,他实在看不上,二来则是他娶得既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便不能让苏祈安担着原本该有他来做的事。
婚仪之中,三书六礼。所涉及到的桩桩件件,他都自己准备妥当,也请秦老夫人替他把关过目了,余下诸事便不是他自己应当去管的了。
“那我父亲他们早些年替你准备的那些东西,不都是白费心思了。”
当初她父亲为着他准备这些东西,真可以算是费劲心思,又怕准备的东西逾矩,又怕皇帝看不上,好不容易斟酌着准备好了,这人又用不上。
“算不得白费心思。”他看向苏琅琅,似笑非笑地夸了她一句,“听闻你此前去撩动了安南一次,撩动得不错,她如今在宫里闹着要让卢家退亲,要定程循为驸马。”
自上回与卢锦岑起了冲突,安南便被关在自己宫中不得随意出入,可即便如此,也没有谁当真会去拦她,卢家为着两个孩子的事焦头烂额,程家却在此时添了一把火,假做一切不知地遣人去卢家请了婚期。
这事从卢府传进宫里,安南心中不甘故在皇后面前闹得厉害,此事明面上尚且只有皇后与卢家人知晓,皇帝还被蒙在鼓里。
这倒是出乎苏琅琅的预料,她原本只想着让安南与卢家产生些龃龉,皇后爱女如命,必会为了自家女儿去与卢老夫人斡旋,从此处着手再去离间皇后与卢家的关系便会简单许多。
“公主闹得这样厉害,皇后想必是会让她如愿的。”左右都算得上是卢家人,是表姐妹中的哪一个,与卢家而言都是一样的,只是对程循不大一样罢了。
她看向时黎,两人相识一笑,几乎不用多说什么就知晓对方下一步的计划,“公主好歹也是中宫嫡出,若连想要个驸马都要不到,难免让中宫颜面无光。”
她盘算着想个法子将此事闹出去,届时这两家的婚事定然不成,而至于安南公主,多半会因着肆意妄为被禁足宫中。
此事一出,皇后与卢家之间即便没有龃龉,也再不会如现下一般,而至于程循,这时候便是她对付程循的最好时机。
时黎嗯了一声,“皇上的意思是,由得他们自己去闹,若真是捅破了闹到自己面前,应下也无妨。”
“皇上想应下?”苏琅琅一直知晓皇帝对卢家不甚满意,对皇后或许也是如此,只是安南好歹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若真是换亲,便是将安南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她看着时黎沉静地坐在树下,并不替她答疑解惑,就这般坐了良久,坐到树上的枯叶轻飘飘地自旋而下,再慢慢落在他的手边,他小心才拈起干枯又脆弱的叶片,生怕一用劲,就将这快要支离破碎的树叶碎成粉末。
“我自小便清楚,承百姓供养,就要担天下之责,这道理我父王教过我,皇上也教过我,自然,他也教过安南。”
他被皇帝放在身边教养,一应吃穿用度不缺,甚至比肩皇储,可这并不代表着皇帝对他没有要求。
君子六艺样样不许逊色旁人分毫是最低要求,他要超过身边一众同龄之人,甚至还得有远超同龄人的成绩。从锦绣文章到治国方略,从策略谋断到帝王心术,从沙场征战再到如今的独当一面,他从没有一天敢松懈过。
这是他要担的天下之责,而安南的要担的责任,并不比他少上许多。
“如今卢家便是天下大患之源,卢思惟之图谋旁人不知晓,她却未必不知。”安南是被皇后惯坏了,但她从来不是什么愚钝之人,“身为皇女,遇见此事不想着为君分忧已然是大过,如今便是她将功补过的机会。”
皇家之中,亲情淡漠,苏琅琅一直清楚,却从来未将此事当过一回事,今时今日她才终于明白什么是先君臣,后父子。
“皇上从前不曾将她看成卢家的外孙女,现下却只能将她看成卢家的外孙女了。”
时黎将手中枯叶放至她的手边,“为庆南疆大捷,过几日宫中会有宴饮,届时遍请朝中众臣及官眷,你若有想做之事,自可安心去做。”
“有我替你兜底。”
……
时黎特意提前给她透露此事,便是默许她在宴请上对程循有所动作,这给她行了极大的方便。他走前将自己腰侧的木牌取下,重又系在了她的腰间。
“姑娘这令牌不藏着些么?”这东西上次宴请上就被不少人瞧见过,今日若再佩着,给旁人看见又是一通麻烦。
绯云想着用褙子将这令牌遮住,翻了好些件衣裳出来也没一件合适的,好不容易翻出一件看着还行的顺手拿了出来,苏琅琅还不大愿意穿着。
他此前为着自己用长青的玉牌一事耿耿于怀了许久,一张不甚健康的脸上露出那样哀怨的表情,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就这样佩着,如今他回了京,我又是他未过门的日子,倒不必这样藏着掖着。”
她将那褙子往绯云身边推了推,端坐在宴席之上。
她如今的位次比从前高了不少,上回她还只能坐在自己母亲身边,侧着脸去偷偷瞧时黎,现下竟也能独自一人,与时黎相对而坐了。
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中,能看见他的神色,却看不清他的脸色,而青芜上回领罚受得伤还未愈,有关王府的消息她一点也不知晓。
苏琅琅悄悄伸出手指,对着自己右侧的肩头戳了戳,时黎了然地点了点头,看上去恢复的不错。
“姑娘。”绯云瞧见安南姗姗来迟,低声提醒了一句,“公主一直盯着我们。”
她嗯了一声,收回放在时黎身上的目光,转而迎向安南那不甚友善的目光,上回她让这位公主殿下吃了个闷亏,想必她反应过来后,会一直想着怎么处置自己。
跟在安南身后的卢锦岑脸色极差,像是刚与安南有过争执,一双眼睛通红,面上隐约也有红印可见。这情形看下来,恐怕今日都不必旁人多做什么,事情就已经足够精彩了。
苏琅琅面上笑得谦和,对着安南也一如往常,见着这位殿下一直盯着自己不放,她也不怯,抖了抖衣袖露出一双皓腕,特意晃着腕上的一对玉镯给她瞧见。
程循那双祖传的玉镯一直都让安南耿耿于怀,当初为了重找一副相似的镯子,她拿着那断裂的玉镯找了许多地方才找到同一块料子上做出来的,乍一瞧极像的一双玉镯。
那镯子今世她也寻到了,价钱算不上贵,不过二两银子,她今日特意将东西带来了。
“殿下。”苏琅琅手中捧着一只木盒,将东西送至她的面前,“听闻殿下近日对玉器极有兴趣,前些日子瞧见一对玉婵还算有趣,特意留了送给殿下。”
她如今顶着未来世子妃的名头,时黎又坐在不远处盯着她们这里的动静,安南也不能按下性子,连看都没看便随手收了那盒子。
随即苏琅琅又从绯云手中接过一只一模一样的木盒,送至卢锦岑面前,“这是前些日子瞧见的一双玉镯,想着卢大小姐或许喜欢,便留下想给你做个添妆。”
添妆两字落在安南耳朵里极为刺耳,她手上戴着上好的翡翠,心中不悦便伸手勾开了苏琅琅递来的盒子,想瞧瞧她能送出什么好添妆。
木盒掀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对玉婵。
“约是小女拿错了盒子。”
她笑着请安南与卢锦岑交换一下,毕竟这两只木盒一模一样,木盒的重量甚至都是一致的,安南今日打定主意不想让苏琅琅好过,便却自顾自地示意身后的丫头替她打开木盒。
“怎么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