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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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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府的帖子早早送至绸缎庄,天色将晚时,钱声川才带着各式布料前来拜访,原本苏祈安不大愿意让外人知晓苏琅琅牵扯进了朝堂之事当中,后又想着她能想起让钱御史参与进此事之中,多半早就与钱声川有了约定,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送来的布料样式与时兴的料子可谓没有一丁点关系,不过也都是朝中官员爱用的颜色,苏祈安随手指了两匹便当是将戏做圆满了。

    “从前总听你父亲说你于课业上比你的几位兄长都用心,今岁怎么不下场一试?”

    京中学子们的本事,苏祈安多半都能知晓一些,钱声川算是世家子弟之中念书用功的,今岁秋闱若能下场一试,未必考不取功名。

    “父亲说我课业不精,若无完全把握,还是不要下场丢人了。”

    他便是在天分上比不过两位兄长,才只能多花费些时间,而他父亲此生又最为看中颜面两字,生怕自家孩子下场科考又屡试不中,丢了钱府的脸面。

    “每年的考官不同,中与不中自然都有可能,你父亲对你太过严苛了。”苏祈安倒觉得若有机会,试上一试也是无妨的,能在科考之前就觉得自己十拿九稳的学子可没有多少。

    钱声川示意裁缝先将人都带回去,等着人都离开才继续同苏祈安叙话,这位大人日常不苟言笑,少与小辈们闲话,今日这般反常多半是有事商讨。

    恰巧,他也有话要说。

    绸缎庄子的人前脚刚走,苏琅琅跟着就从书房后的连廊转了出来,“一日劳烦钱三公子两回……”

    “苏小姐来的刚好。”他打断苏琅琅的话,又转身看向门外,听着院子里寂静无声才敢低声开口道,“边城传来捷报,世子首战大胜。”

    边疆若有战报,朝中坐班的朝臣很快能够知晓,御史院又一向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这消息恐怕也是他刚听来的。

    昨日皇帝刚许他见机行事,今日捷报便传了回来,被有心人知晓少不了又是一通弹劾,时黎不可能想不到这点,怎会在皇帝的口谕到来之前上报战况。

    她看着钱声川的面上并非道贺的神情,总觉得他还有话未说完,“三公子有话不妨直言,此处很是方便。”

    “我家运贩丝绸去边城的伙计传信回来说,瑞亲王世子伤重,已经在军中大帐躺了三四日了。”

    边城年年有战,百姓对此事早已习惯,很不至因着心中害怕而传出各种风言风语来。况且时黎在边城是露过面的,今次虽是临时接过卢思惟的军务,但过程也很顺利,这种情形下,只要他想,这些话很难传扬得百姓皆知。

    此事若是连城中百姓都知晓,还不知军中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这恐怕不只是伤重两字可以形容。

    他并未将话说的太过明白,但言外之意却很是明显。

    苏琅琅原本还算镇定的表情一点点土崩瓦解,这消息的真假她无法判别,但却抑制不住地将事往最坏之处想。

    “军中……军中之事外人如何得知,恐怕是贵府的人听岔了。”她磕磕绊绊地解释,一面说着一面去瞧钱声川,像是安抚自己,又像是反驳他的话。

    钱声川默默无言,这事他敢在苏祈安面前提起,便是敢确定此事属实,至少能够确定,边城百姓都是这样以为的。

    “军中征战少不了伤筋动骨,即便受了伤也是常事。”苏祈安见她只差将心中所想都放在脸上了,少不了开口宽慰两句,“怕是军中医师碍于他的身份,将人框在大帐中不让四处走动罢了。”

    他沉了沉声音,用词很是严苛,“两方征战,有些消息本就是真真假假地让人没有头绪,你们未曾经历过这些事,但也该知晓有些消息不得乱传,若是因此影响战局,那便是天大的错漏了。”

    这些消息的真假从来难辨,而他们这些远离边疆之人,也只能通过将领们传来的消息分辨战局好坏,苏祈安这话便是在提醒他们两人,此消息到此为止,不得再外传了。

    “恰逢铺子里的伙计传了急信回来,或有错漏也未可知。”他倒不很坚持,只顺着苏祈安的话往下说,“边城的奏报将至,想必明日早朝便能知晓消息。”

    说到早朝,苏琅琅才打起些许精神,时黎那边的情形无人知晓,她父亲的话又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她深吸一口气,复又换了一副神情。

    她手抄了一页沈丛云贪墨的账目,叠的整齐地交至钱声川手中,“前些日子府中丫头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我闲来无事让人去查了查……便查到了这个东西。”

    沈丛云自调任户部起年年贪墨,刚开始贪墨的银钱数目便大的吓人,故而即便只有这一页账目,也足够钱声川看的目瞪口呆。

    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这东西若是直接交给他父亲,那便是她将此事强压给钱家,现下将东西交到他手中,便是给了钱家选择的机会。

    柔软结实的纸张像是有千斤重,他捧在手里松不得受不下。

    “苏大人。”他看向苏祈安,用眼神求证此事的真伪,见着这位大人神色坚定,半晌他才问出最要紧的一句话,“钱家若是接下此事,便是与沈家结仇了。”

    能在御史院久坐御史之位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算计,是否弹劾或是怎么弹劾都有自己的判断,弹劾正三品大员,此事也不是不能做。若能确保一击即中,此事于钱家实在也是好事一桩。

    “不是与沈家结仇,而是替皇上办事。”苏琅琅轻声解释,“钱三公子从前总说我忠直,可见自己也很愿做忠直之人。”

    她看向那张账目,直言他可以慢慢考虑。

    早前他说过,想邀自己父亲一同共赏御史院前的那场好戏,现下时机就在眼前,权看他怎么选择。

    “苏小姐的一起,在下明白了。”他将账目重又折好放回自己怀里,“天色将晚,不便多加叨扰。”

    “在下先行告辞了。”

    ……

    钱声川离开许久,他的话却一直萦绕在苏琅琅的脑海之中,她一遍遍得翻看着时黎此前写给自己的纸笺,有的字迹凌乱,有的字迹工整,无论是哪一种,笔迹之中的洒脱桀骜却是一模一样的。

    她孤身一人在卧房之中发呆,绮罗借着往里面送糕点茶水探看了机会,每回进去她都只是一遍遍翻看着那些恐怕早就倒背如流的纸笺。

    京中无人能够打听得到边城的消息,青芜也是无计可施,想了半晌绮罗去请了顾嬷嬷前来。

    “我家小姐自午后便没有用过东西,嬷嬷若是得空,还请您去看一眼。”她倒是知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实在也不敢将此事同顾嬷嬷和盘托出,故而面上的焦躁不安更是明显,“哪怕是同小姐说说闲话也好。”

    顾嬷嬷往内室瞧了一眼,微微颔首,“你们去把房门守住了,莫让旁人靠近。”

    清音阁里灯火通明,蜡烛上的火苗在几不可感的微风之下摇曳生姿,连带被映出的浅淡光影都摇摇晃晃地不得安宁。

    顾嬷嬷进入内室之时并未放轻脚步,反而将打帘的声音弄得极响,留给苏琅琅足够的时间整理收好她面前的那些……不大方便给外人看见的纸笺。

    “苏小姐近日太过心绪不宁了。”等着她将东西全部盖住,顾嬷嬷才放心往前走了几步,“将来做了世子妃,还会遇见许多这样棘手的事,难道届时也要将心中不安摆在脸上,让人瞧出你心中无底吗?”

    “嬷嬷看着世子长大,可还记得他从前随军出征之事?”

    答非所问。

    顾嬷嬷微蹙眉头,时黎出宫后才入军营,军中之事她一个内宫之人自然也不甚清楚,不过时黎实在少有败绩,故而每每回宫都是领奖受封,好不风光。

    “世子回府另住后,再回宫总是意气风发地,即便是去惩戒司受罚,面上也总是波澜不惊。”顾嬷嬷回忆着长大以后的时黎,总觉得记忆里的印象并不很深刻,反而是他年幼刚入宫时的样子总在脑海中浮现。

    苏琅琅捏着手指,良久才又开口,“世子从前出征,也不知有没有受过什么伤。”

    “沙场征战自是要受伤,世子是正经去军中建功立业的,总少不了有些伤病,有严重的,也有轻伤。”顾嬷嬷并非故意要吓她,只是时黎如今领着军,皇帝又只放心将兵权交给他一人,这样的事日后会时常发生,更何况,便是哄着她说都是轻伤,她也未必相信。

    她这些日子同苏琅琅说过不少时黎的事,也不多这一件,“世子十六岁那年伤得最重,战中逞强,在北疆被人一箭射穿肩胛,烧了整整四日,军中医师轮番看顾,好不容易才退了烧。”

    “那仗虽打赢了,回来后皇上却没有一分奖赏,反而罚他戒尺二十,抄百遍兵书。”顾嬷嬷想起伤病未痊的时黎惨白着一张脸,一笔一划地抄写兵法的场景,实在是可怜得紧,“小姐可知这是为何?”

    “战中逞强,乃是大忌。”

    “是了,打仗最怕逞强,而宅院之中最怕被人看出心中所想。”她将被苏琅琅推在一边的糕点捧过,“小姐这两日心烦意燥,用些糕点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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