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223 与工人的纷争
程佳宁觉得自己被骂了, 她有些郁闷。阮文心情不好为什么要骂她?
其实现在财务科并不怎么忙,她们敬爱的小陶经理出去开会了,其他几个会计忙活完之后正在聊天, 程佳宁在那里看账本熟悉公司账务。
虽然吃了一肚子冤枉气, 不过她还是出去了, 趁这个机会出去透透气。
出去的时候, 程佳宁特意照了照镜子,惹得其他几个会计对视一眼——
“可真是资本家的小姐。”
“也不知道还得祸害到什么时候。”
“小声点点,别被她听到。”
即便是听到又能怎么样?程佳宁压根不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跟这些女人计较,那只能说明她也跟这些人一般档次。
这是程佳宁绝对不承认的事情。
至于照镜子……倒不是为了勾搭谢蓟生, 程佳宁对有妇之夫没兴趣。
只是一向男朋友遍地走的人耐不住寂寞。
虽说这里的学生比不上哈佛的高材生, 但谈个恋爱倒是不错。
程佳宁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也从不遮遮掩掩的。
她现在就想艳压省大所有的女学生,给自己找几个裙下之臣。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从财务科出去后,登时冷风扑面。
程佳宁从香港来的时候可没带什么厚衣服,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件穿了好些天的风衣。
冷风卷起了一阵黄沙迷了她的眼,气得程佳宁直跺脚。
等着她找到谢蓟生,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彼时谢蓟生正在给学生们, 有学生指了指教室门口。
“谢老师有人找你。”
谢蓟生往外看了一眼,瞧到是程佳宁时,他先是一愣, “稍等一下。”
教室里的男同学看到外面那个年轻漂亮的年轻女生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是谁呀?看着好漂亮。”
“好洋气呀, 谢老师的亲戚吗?”
门外,程佳宁心情并不怎么好,“阮文让你尽快给她回个电话。”
说完她就离开了。
谢
蓟生一怔,他看了看时间——
还有五分钟下课。
小谢老师又回去继续讲课,只不过今天下课后他离开的更快了。
阮文接到谢蓟生的电话时, 距离她打出电话已经过去了三十九分钟。
在她耐心即将耗尽之际,这通电话打了过来。
阮文简单说了下,“……虽然马主任没明说,但他那意思倒也明确,后面好多人盯着呢,回头县里要在三天后竞标,我原本是计划引进牛仔布的生产线,对棉厂进行升级改造,现在看还缺了点东西。你能不能联系军区那边,让他们派个人过来,我想和部队合作。”
阮文知道一旦和部队合作,她一直想要避开的政治就会将她席卷进去。
但这次她既然要拿下二棉厂,想要在竞标中稳压一头,部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谢蓟生也没有跟她解释为什么还保留着军籍。在这件事上,阮文也没有多问。
但如今她有需要,谢蓟生无疑是她第一个求助对象。
或许小谢老师有朝一日能够重返部队。既然存在这种可能性,阮文也乐意给他这么一个机会——把自己和部队联系起来。
在提出要求的五秒钟后,阮文听到了谢蓟生的回答,“好,后天,最迟后天上午会有人赶到与你对接。”
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
也无需再多说什么。
她提出要求,谢蓟生帮忙解决问题。
这就够了。
阮文需要做的是,是尽快地了解到棉厂的现状。
把部队拉进来,是为了抗衡其他竞标人选,能这么快得到消息的人背后肯定也有各种关系。
想要在竞标现场成为最终的赢家,阮文也必须拿出足够的魄力才是。
不然那些人就算输,也不会心服口服,不是吗?
……
陈主任也听说了这件事,她想的没那么多,只是觉得既然如今有人打算接手二棉厂倒是省了他们的心。
阮文现在要忙的事情很多,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管理二棉厂。
她去找阮文的时候,就看到阮文正在那里忙活。
也不知道在写什么,低头忙碌得很,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陈主任迟疑了下,正想着要不要跟阮文说,招待所的走廊里响起了陶永安的声音,“阮文,电话找你!”
阮文应了一声,回头看到陈主任时,她愣了下,“我先去接个电话,过会儿再跟您说。”
她很是了解陈主任。
看到陈主任脸上神色,大概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过陈主任这次是来迟了,既然她已经打电话找谢蓟生说了这事,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当然这一切得等先接了这通电话再说。
阮文特意吩咐陶永安在楼下等电话。
果然,在她和谢蓟生的通话结束不到半小时,部队这边就给阮文打来了电话。
其实那边问的也不多,毕竟中间人是谢蓟生,还能信不过?
这通电话的时间并不长,陶永安瞧着阮文挂断电话,“你跟谁打的电话?”
“我也不知道。”
阮文是真不知道。对方只说是谢蓟生联系的人,其他的就没再说,阮文哪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又是什么职务?
不过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阮文也不在意这件事。
陶永安跟着阮文上楼,“你还真打算拯救这个老工厂呀!按照你说的这些设备都要淘汰,技术工人又要重新培训,这些都挺费劲的。”
“我知道。可工业技术不也一向如此吗?有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就会有第二次工业革命,有第二次工业革命自然就会有第三次工业革命。”
陶永安觉得这话说的没道理,“那这么说还会有第三次世界大战?”
“说不定呢。”
阮文的态度让陶永安有点懵,“你还真期盼着战争呀!”
“我是和平主义的爱好者,战争是军火贩子们的挚爱。我可不想打仗,但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墨菲定律说一件糟糕的事情但凡有几率发生,最终都会发生,不是吗?”
道理是没错的,但陶永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刚到二楼,陶永安就看到了陈主任。
“我打算接手二棉厂,刚才和部队上
的人联系了,他们后天上午就能过来。”
陈主任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微微的震惊,“部队?”
其实他们这些人都知道,阮文很矛盾。一方面她竭力避免卷入政治之中,可另一方面她又跟那些军工企业来往密切。尽管在那些军工厂发展副业小有成果后阮文就会抽`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谁能说阮文和这些军工企业没再有联系呢?
如果说帮军工企业转型是责任,不得不为之的事情。那这次则完全不同,是阮文主动把部队牵扯进来的。
饶是陈主任也不免有些震惊。
“这两年部队的日子也不好。我在想,既然非得要找一个背书的,那倒不如找他们,起码让他们欠我一个人情。”
陈主任哭笑不得,“你又不打算从政,要这人情做什么?”
“留给我家元元呀。”阮文说完也是笑了起来,她这的确是个玩笑。
“再说了,我家小谢老师今年还有任务呢。他不是还得帮助那些退伍老兵安排工作嘛。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这也是给他解决问题。”
陈主任听到这话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那下午还要去工厂吗?”
“去,当然要去。不过我人微言轻,怕是说服不了那些工人。还得劳烦您跟我去一趟。”
这话让陈主任心底万千感慨,阮文明明是在帮她解决一件烦心事,话里话外却又是要自己帮她。
这哪是要她安抚工人啊,是想要她承了这人情。
……
邱爱梅这两天忙疯了。
张爱民跑了之后,几个副厂长也不想担责任,还有工会的领导一个个都告了病假——被张爱民气病了。
一个管事的都没有,最后反倒是她这个管账的又当爹又当妈的忙了起来。
上面给了通知,邱爱梅知道二棉厂这下有救了。
有奶就是娘。有人肯接手填补资金上的亏空,给他们发工资,工人们自然十分乐意。
至于这个给他们发工资的人是阮文还是其他,其实大家都不怎么在意。
这是最近难得的好消息,工人们奔走
相告,等待竞标大会。
这会儿大家都太兴奋,没几个人还坚持在工作岗位上。
会计室的几人也不例外。
到最后帮着邱爱梅整理材料的,竟然只有郭安娜。
“小郭,你希望谁来接手咱们工厂?”
郭安娜把几个账本收拾起来,“我都一样。不过如果是阮文的话,我想她可能更负责些。”
“怎么说?”
“阮文现在是有头有脸的人,做了不少大事,应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毁了自己的名声。”
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是啊,不管咋说,阮文的第一份工作是棉厂的会计,她如果接手棉厂肯定会好好打理。不然被谁捅到报纸上这么一刊登,就算是做一百件好事大家也都会选择性忘记,只记得她是一个没良心的人。”邱爱梅总结一番,“人可真不能做亏心事。”
这话惹得郭安娜有微微的身世之感,“是啊,做了亏心事大半辈子都会后悔。”
她想到了一些伤心事,脸上笑容都苦涩了几分。甩去这不合时宜的想法,郭安娜把柜子锁上。
“主任,阮文是你请来的吧?”
郭爱梅点了点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的选择多了。但你要是不支持阮文的话,似乎不太好。”郭安娜说完这话笑了笑,“可能是我胡乱想了,您别往心里去,我先去吃饭了,您忙完也早点去吃饭。”
下午还有大会要开呢。
邱爱梅看着离开了的人,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瞧着这薄薄的几页纸上的内容,她摇了摇头——
谁都有改变主意的权利,唯独她不行。
……
邱爱梅去招待所的时候,正赶上阮文几个人在吃饭。
“你这都成半仙啦,算准邱主任现在过来。”陶永安竖起了大拇指。
邱爱梅一头雾水。
阮文解释,“您肯定要会前把东西送来,怎么说也得给我点时间来看一看,不然我可没把握能说服那些工人。我猜着差不多就是吃午饭的时候。”
邱爱梅有些汗颜,“这两天忙,
顾头不顾腚的乱成一团。”
阮文倒也不介意,“厂里这两天乱糟糟的,也没什么人来帮你,现在能送来也不容易。”
邱爱梅没想到,阮文跟半仙似的连这都猜到了。
饭桌上阮文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起了吃的,要陶永安下午去买。
“你不等着竞标结束再去王家沟?”
“都一样,你记着我说的就行了,去饭店里点几个大肉的菜,我带过去给老支书吃。记得让他们把肉炖得软一点,最好入口即化的那种,老支书牙口不好。”
陶永安叹了口气,“想那么多,累不累啊?”
“阮文天生细致人,当年在棉厂工作的时候也是呀。”邱爱梅提起了老黄历,她注意到阮文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自己带来的那些东西。
等这顿饭吃完了,阮文对厂子里的情况也大概有所了解。
“外面还有一些货款,找人去追了吗?”
“去了,不过一直没追回来,那边也说资金周转紧张。”
“那行,先把这些记下来,往后不再跟他们合作就是了。”
邱爱梅稍显迟疑,“阮文,找合作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现在民营工厂多,咱们竞争也挺大的。”
“我知道,所以咱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推陈出新。”
阮文提出的推陈出新让二棉厂的工人同志们大吃一惊。
他们做棉布那么久,现在忽然间就是要换了做别的。
能适应吗?
而且引进生产线不需要钱吗?
现在厂子里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哪有什么闲钱来引进生产线?
“阮文,我们都知道你有钱,可是那也不能来糊弄我们啊。咱们这些都是穷工人,不像是你有底气。”
阮文瞧过去一眼,“穷工人?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全国的农民是不是都不用活了?”
多少人,费尽心思就是想要一个工人身份。
那是铁饭碗,一个月少说也有三四十块钱的工资,这两年涨工资有的老资格的工人甚至能拿到百八十块,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
而农民呢?
辛辛苦苦劳作一年都不见得能有这些
净收入。
穷工人。
阮文这一句话,让刚才开口那人转过头去。
邱爱梅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是请来帮二棉厂渡过难关的,结果阮文上面阐述着自己的理念,这下面就有人捣乱,算什么回事。
“阮文,你继续说。”
“我说完了。”阮文很是客气,“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提问,我一一作答。”
工人们议论纷纷,其实阮文的话他们也都明白。
但……
“阮文,你说要换生产线,那新生产出来的布要卖到哪里去啊?”
“做衣服,卖到香港广州那边,搞出口。”
“出口?”这话让二棉厂的工人有几分熟悉感,之前张爱民那王八羔子不就是说要把布料卖出国吗?
怎么又来了这套说辞。
“那你找到下家了吗?”
“还没有。”
“那这不是骗人吗?”
“就是,好歹姓张的还说自己找到一个外国人买他的布呢。”
下面议论纷纷,显然对于阮文的这个策略并不是那么的认同。
邱爱梅脸上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喊了起来,“大家先别嚷嚷,你们嚷什么?阮文既然说能出口,那肯定就能,人家上千万的单子都能出口,难不成还犯得着来糊弄咱们?”
她要是阮文,也得被气死,一个个的生产线上的那点事都没搞明白,就想着来弄清楚出口生意怎么做,这么有能耐咋不上天啊?
“阮文,俺不懂出口,但是你能不能给句实在话,厂子里欠我们的工资,你打算什么时候发?你要是把工资补上,那俺就跟你干。”
这是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
大家都是普通人,最关心的莫过于生计。
有奶就是娘,谁能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就跟谁干。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群人的响应,这让整个二棉厂的篮球场都沸反盈天,动静大了不止两三分。
邱爱梅试图想要控制场面,但是被阮文给拦住了。
这议论声越来越大,以至于当大家发现阮文没有说话时,所有人又不约而同的闭嘴。
原
本还喧闹的篮球场,忽然间就万籁俱寂,只剩下呼吸声。
“如果大家说完了,那我继续说。”
阮文看着那些坐在小马扎上的工人们,有些还是工人家属。其实来参加大会的人不算很多,大家觉得谁接手都一样,干嘛大冷天的来这里听这没用的说辞?
闲着没事的就过了来,整个篮球场差不多汇聚了棉厂一半的工人。
这些人熙熙攘攘挤在一起,都在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棉厂拖欠的工资,我会按照每人四十元进行补发,不管你工资是高还是低,就这四十元,多了没有。”
这话又惹得一阵议论纷纷。
这要是放在前两年,四十块钱不少了。
可这不是涨工资了吗?
现在整个棉厂,工资比四十块还要少的真没几个,也就保卫科的那几个保安工资少了点。
这个补发工资,大家并不满意。
“你那么有钱,就按照实际工资补发给我们不行吗?”有工人嚷了一句,“刚才邱主任说了,你几千万的大单子都做了,难道还差这万把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