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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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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苍茫下,内院出奇的静。

    书房内,诸葛亮倚坐于榻上,闭目养神,手边的小书案上是一摞帛书。

    跪于地上的秋晗一声不吭,被叫到书房已有一个时辰多,看着烛台上的灯油通亮,听着更漏声响。

    面前需得仰首而望的诸葛亮,闭阖双目,一言不发,神色自若,却散发出迫人的气势,将她生生按死在砖地的缝隙里,不得逃脱。

    当她刚进书房时,识出自己手书寄往江东的书信,尽数出现在诸葛亮的书案上时,就知晓自己今夜岌岌可危。

    “寄信与江东,所谓何?”诸葛亮淡淡的问,依旧阖目,就像是在问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秋晗努力平息心绪,故作镇定道:“奴婢家中亲眷尚在江东,故寄家书。”

    “你卖身于周府时说是已无亲故在世,这两年又凭空冒出了远处于江东的亲眷?”

    “奴婢……奴婢这两年幸得上天垂怜,又寻得……一些亲老……”

    诸葛亮凌厉的眼神像一柄利剑刺了过来,像是给她身上刺出两个血窟窿,逼停了她的结结巴巴,随后一甩手,手中一摞帛书丢出,纷纷扬扬落在秋晗身边。

    “那为何家书中所谈之事皆是瑛姨母的近况?”

    秋晗招架不住这般狠厉质问,抖动身子伏拜在地,不肯起身,死死咬住嘴唇,“瑛姨母于三年前得了治不好的疯病,这件事江东人尽皆知。奴婢自卖身于周府后,得瑛姨母垂怜照顾,心中感激不已。

    虽身来荆州,但一直挂念瑛姨母的病症。遇见族亲后,便托他们打听治病良方,如今见瑛姨母病好,感念上苍恩德,自然也想把这天大的喜事告诉族亲。”

    她这番话将自己身上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甚是无辜。

    “你倒念恩。”诸葛亮冷笑一声,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

    “江东胡从事的夫人吴氏同你什么关系?”他问。

    秋晗一怔,自己书信里只言“吴夫人”,并未透露吴氏的身份,可见现在他似乎把什么都调查清楚了。

    她正思索如何应对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质问时,又听诸葛亮扬高了声音,“你于信中百般恳求吴氏将你接回江东,只因担心瑛姨母会查出当年之事。”

    “当年之事?”这四个字,他落音极重,“究竟当年在庐江,你同吴氏做下了什么?!”

    一声高喝,吓得秋晗“扑通”一响,半个身子全趴跪在地,夹杂哭泣道:“奴婢……奴婢没做下什么……没有!”

    紧接着就是语无伦次的哭诉,根本听不到他想听到的事。

    他厌烦的捏了捏眉心。

    秋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哭昏倒在一旁。

    “定安!”

    定安被唤了进去,蹲在一旁,查看昏过去的秋晗,抬头对诸葛亮道:“先生,这婢子被您吓昏过去了,要不要我浇点冷水激醒过来,继续问?”

    诸葛亮沉吟片刻,吩咐道:“给她弄醒,送回房中,还有……”

    夏夜凉风,吹的秋晗一身寒冰,全身从发梢起,淅淅沥沥的滴着水。她抖着身子,庆幸自己终于逃出诸葛亮的书房,如逢大赦,思索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缓步走着,意外看见定安带着春梅从廊下穿过,朝诸葛亮的房间走去,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春梅甚为得意。

    秋晗躲于一侧,瞧见这场景,知晓春梅又被唤去侍候诸葛亮。之前春梅靠着一壶酒得手后,便同自己说那夜是如何春风一度,浓情蜜意。现下趁着周瑛不在,又被唤去伺候,真是满面红光。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想要同吴庭璧重新联系上,已是登天难事。春梅已攀附上诸葛亮,正妻做不上,通房妾室也是可以。

    春梅也许是自己能抓在手里的出路,也未可知。

    晨曦光明,秋晗在春梅的房中等了她一夜。

    整整一夜,她都在如何思索求春梅暂时庇佑自己,有时女人的枕边风最是有用。

    等春梅被侍女搀扶进屋后,后面跟着的一群小厮抬着陈设器具,绸缎锦帛进屋,几个侍女开始忙活起来,侍候春梅洗漱,这架势让旁人看了,真以为获了恩宠的春梅成了内院的女主人。

    待一众人收拾停当,给春梅有礼福身离去。

    秋晗又是“扑通”一声跪下,吓得春梅有些花容失色,不自觉拢了拢耳髻旁的金镶宝石蜻蜓簪。

    “梅姐姐,您可得救我!”

    “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春梅欲扶起秋晗,谁知她不肯。

    “姐姐您若不救我,明日我便死无葬身之地。”秋晗拉住春梅的手,就像拉住救命稻草。

    “我就是个乳母,哪有大本事,能救得了别人啊。”

    “梅姐姐如今恩宠在身,内院谁都比不过,您的话,想来家主是肯听的。”

    春梅听的心畅神悦,掩面一笑,“这话不假,家主昨儿夜里搂着我还说道,要挑选个吉日,纳我为妾室。以后咱们姐妹在内院的日子都要好过了。”说着拉起秋晗在身旁坐下。

    秋晗感念道:“我的亲姐姐,好姐姐。就知道您是有福气的人,可妹妹我就要大祸临头。家主重新提及三年前在庐江的一件事,现在要发落惩处我,您是知道家主的手段,我怕是真的没命跟着姐姐享福了?”

    “竟有这么严重!到底是件什么事?”春梅惊讶道。

    秋晗踌躇不语。

    春梅转而一笑,“妹妹可是信不过我,你得说清楚什么事,我才能帮你不是。你开口求我了,我定能护你周全。”

    秋晗为难片刻道:“姐姐,这事我同你说了,你可得给我守着秘密,不然我可真真难逃一死。”

    她算定春梅不会说出去,黄媛的死算是给春梅挪位置,春梅怎会帮着诸葛亮,重提旧人,给自己设绊。又是三年前的事,没准诸葛亮这三年间已把曾经的夫妻情分忘了,如今又有佳人在侧,春梅再吹吹枕边风,这件事大事化小,便就悄无声息的罢了。

    思索清楚后,便将三年前吴庭璧和徐若琼吩咐她做的事,对春梅说个一干二净。

    春梅听后心惊肉跳,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平日楚楚可怜的秋晗,竟在三年前还算轻幼之时,做出这般恶毒的事。虽句句都言自己是受人指使,迫不得已这么做,可到底是她从头到尾作下了孽。

    收敛受惊的心神,春梅又含笑宽慰了秋晗几句。

    夜深后,春梅再度进了诸葛亮的房中。

    诸葛亮手持一份帛书,神情恍惚。见春梅跪拜在地,才回过神来,问道:“问清楚了?”

    “那丫头一五一十都同奴婢说了干净。”

    “做事倒挺快。”诸葛亮把手中帛书一折,收回盒中安放好。

    “家主,奴婢替您做完这些,能否求个身安度日。”

    “我答应你的自不会食言。”

    春梅心安,“三年前先夫人之死,是秋晗所害。”

    虽心中早有这份疑虑,可真切听到这一切,诸葛亮还是突然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手扶案角,支撑自己坐于榻上,示意春梅继续说。

    “三年前,秋晗受吴主妻徐夫人和胡从事妻吴夫人的指使,在给先夫人产后所喝的固本汤药中加了下行活血之物,才使先夫人产后失血过多而亡。”

    这些字眼又让诸葛亮回忆起三年前所见的一切,满目血迹横流,铁锈般的血腥气,他至死忘不了。

    可后来他深觉有异,命人查勘固本汤药的药渣,得来的结果是无一味相冲害身的药。他曾以为是自己伤心之下神思不清,多虑了,可今日听到这一切,只怪自己当时没有细查。

    此后几日,秋晗再未被诸葛亮叫去问话,又见春梅日日承恩受宠,心中渐渐安心下来。

    春梅曾几次旁敲侧击询问她,当初是如何下药毒害黄媛。她心里机灵,只用三言两语就给敷衍过去。她清楚有些更容易被人拿捏的把柄,死都不能让人握住。

    她只告诉春梅,自己是用下行通血之物害得黄媛出血而亡,并未把具体所作之事告知清楚。若有一天,春梅告发她,她也有打死不承认的余地,毕竟无凭无据,如何定她的罪。

    叆叇的云气笼罩下的内宅变得异常沉静。月亮在暗淡的浮云后透出一丝光。

    春梅如常来到诸葛亮书房,她又未问到诸葛亮想知之事。

    诸葛亮心如明镜,秋晗还给自己留有回旋余地。

    这时,定好敲门进禀,说是庐江周府的人来了。

    算日子,该到了。

    他请来的人,势必今晚要把是非恩怨了结清楚。

    诸葛亮睨了一眼春梅,只身前往前院花厅。环视一圈,周府来的几人,他大致都认得,最主要的是周府的管事赵伯和蒋婆子。还有一个陌生的身影,着墨青色直裾的背立而站,身侧站着背着药箱的小童,不是他所请来的。第一次见,猜测应是医士。

    “定安,去给秋晗带来。”他吩咐道。

    紧跟前来的春梅见到这情形,知道今晚定有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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