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前路
“阿兄,我有事求你。”
周瑛顶着红彤彤的眼睛望向周瑜,见他眼睛一眯,浅笑说道:“你啊,学精了,知道在阿兄心软的时候来求。说吧!”
“我想陪阿姐回荆州。”周瑛说完见周瑜有些诧异,继续说道:“荆州襄阳城有个学业堂,汇聚了天下贤才,有名气不下于郑玄的宋忠先生,还有博学强记的刘先,我想……”
“去吧。”
周瑛没料到周瑜这么爽快的答应了,本还想着继续磨一磨,撒撒娇,才得同意。
“你自从出生起还未远行过,这次去荆州权当散心了,只是记得顾好自己,谁惹你不痛快了,受了委屈就赶紧回来。”
周瑜说完用手给周瑛脸庞边的发丝挽到耳边。
“好。”周瑛忍着泪点点头,然后一头杵进周瑜怀里,感动的又哭起来。
此刻她意识到周瑜切实成了她的依靠,即便是前有万丈深渊,都有他在自己身后庇佑着自己。
周瑜搂着她,笑道:“今日怎么这般爱哭,倒有些不像你了,我明日便要回驻地了,若是阿兄不在了,谁给你擦眼泪。”
“不给走。”周瑛牢牢抱着周瑜,一刻也不想撒手,“阿兄,我要你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落泪了,你都得给阿瑛擦干净。”
“若是嫁人了呢?”周瑜问道。
“那我就把眼泪攒着回娘家给你擦。”
听闻周瑛孩子般的话,周瑜朗声笑着,他很久没这般痛痛快快的笑了。
朦胧的月色描摹出孙权的身影,空旷的殿内,他微闭着眼睛,靠在凭几上,月光映照之下,显得些许无神与憔悴。
“二叔”
“你叫孤什么。”孙权突然睁开眼睛,一道冷冷的目光射去,望见跪在一处的徐若琼,右脸上的红掌印隐隐可见。
“至尊。”徐若琼结巴的称呼完以后,心中不安的望了眼孙权,鼓起勇气说道:“妾身带了一人过来,他知晓关于玉台君的所有事。”
说完后战战兢兢似是摒住了呼吸,只等着孙权的反应。
“谁?”
“长庚。”
“苕芳姑姑的儿子。”孙权眉心微挑,唤了长庚进殿。
长庚躯着身子给孙权行李,觉得膝盖僵硬无比,可一想病榻上的人,便立即低下头,收敛了心神,将自己这两年帮周瑛找寻檀郎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徐若琼看到摇曳烛影之下的孙权起初一直紧绷着脸,渐渐脸色就开始变了,牢牢盯着手中那张素帛上的男子身影,神情从一开始的冰冷变得有些沮丧,又有些不甘,缺失了原该有的威严和气派。
一缕缕金黄的柳丝,在春雨中随风摇曳,轻轻拂动。
江东的春天如约而至,柔弱的柳枝随风飞舞犹如在与人招手诀别。
周瑛如往常一般去了诸葛府拜会了顾景纯和诸葛乔,远行前似乎要向这个世界里对她好的人一一告别。
她怀抱诸葛乔,好不欣喜,这个孩子是自己拼了命给带来这个世界的。
看着他如今安稳地躺在自己的怀中憨笑着,她的眉头舒展像是没了烦忧。
这单纯的眼神毫无杂质,未经受人世的磋磨,唯有婴孩时期方能如此无忧。
听闻弘老夫人生了重病,诸葛府上下忙活的紧,连诸葛瑾都于榻前侍疾。
周瑛看诸葛府如此忙碌,也不好再留下叨扰,便去了适园寻赵妙莹。
刚到适园,周瑛就看见赵妙莹坐那临摹着丹青,夕阳余晖徐徐铺撒在她的身上,认真的模样让周瑛想起来自己刚学画时,也是这般赤诚。
见赵妙莹忽而抬头,直直与她四目相对,眼神中似有躲闪之意。
犹豫了好久,赵妙莹扑通一声跪倒在周瑛面前,声泪俱下,“师父,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不知道步女郎把那些画要去,是用来害师父,我真的不知道。”
倒是周瑛一直平静地凝望着她,得知原是步练师从这里拿走了自己的画,随后叹了口气,把赵妙莹扶了起来,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我不怪你。”周瑛清楚寻仇也要找到真主,赵妙莹不是。
步练师是,徐若琼更是。
“师父心里有打算吗?”赵妙莹含着哭腔问道,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知道周瑛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周瑛沉默不语,目光游移在花房内,落在新鲜的花植上,问道:“这些花木是要送往各院的?”
“嗯。”赵妙莹点头,解释道:“步女郎将要嫁与至尊,按照侯府的礼数,是要给各院换新的花植。”
走近到各类花木旁,周瑛捏起其中的一株绿叶,凝望道:“虎刺又名寿庭木,虽枝条屈曲,但却是个易活的,无论种到哪都会长寿,这个寓意好,种在璋雍院,倒是适合太夫人。”
“对,都是按照各个院夫人的喜好挑选的花木,谢夫人的玉照院适合种郁李,袁夫人的亭华院适合种瑞香。只是,步女郎的萝柏院,还不知种什么合适。”赵妙莹为难道。
回身浅浅一笑,周瑛给了赵妙莹答案,“种玉兰。”
“玉兰?”赵妙莹疑惑喃喃。
“对,就种玉兰。玉兰花乃是君子之花,世家大族都爱种植,以彰显身份最为适宜。”周瑛解释道,而后对赵妙莹意味深长一笑,“这句话你要告知萝柏院的人,要让她们欢天喜地的在院中种满玉兰,明白吗?”
赵妙莹立刻心领神会周瑛这是有主意了,立刻应下,“师父放心,步女郎大婚那日,萝柏院必盈满玉兰。”
青梅结子如豆,日长气暖,蝴蝶翩翩。岸边的兰草刚刚萌生娇嫩的幼苗,浸泡在溪水边,柳叶舒展如眉。
“你啊,就躲在依山傍水处自我逍遥吧。”
徐庶拿起竹笥中的一卷画帛端赏起来,
“外面皆传这卧龙岗上的卧龙先生不过是个瞌睡虫。”
诸葛亮肃坐于一处,淡然一笑,“如何说?”
“无非说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书生,既然自比管乐,那怎么不以刘州牧为主,一展宏图。整日窝在隆中,躬耕垄亩,看霭蔼晨雾,月朗星稀,蹉跎人生罢了。”
徐庶说完见诸葛亮笑而不语,气性不打一处来,着急说道:“孔明,你就不急嘛?眼看着你将二十又五,这一腔才干都埋没了。你不急,我都替你急。”
“元直,你知亮,凤翱翔于千仞兮,非”
“非梧桐不依,士伏处于一方兮,非明主不依。”徐庶夺话过来,惹得诸葛亮欣慰一笑,
“元直既知,那还提刘州牧作甚,他虽是汉室宗亲,据守荆州,沃野千里,带甲十万,但却无心匡扶汉室,更无霸王之才,只想据地自保,如此,怎能算得上明主呢?”诸葛亮说着拿起汤匙给徐庶添茶,动作舒缓平稳。
“况且,荆州汇聚海内才俊人杰,都不能为州牧所用,若亮投身州牧,他怎会尽亮,还不是空耗一身才干。同是空耗才干,不如挥洒于垄亩间,还自在些。”
“我等都担忧孔明你若是真遇不到仁主,会不会就此躬耕隐居。”徐庶边喝茶边看着悠闲万分的诸葛亮。
自比管乐的诸葛亮自信有管乐之才,却在等待一个像齐桓公、燕昭王一般的明主。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明主可遇不可求啊!”诸葛亮说着回想起好友孟建向自己辞行的场景。
曾经相伴多年的好友都开始踏上征程,去实现自己的抱负,那时他在想自己的征途又在何方呢?
在外人眼中,他是怀才不遇,抱膝长叹的才俊,也是年少轻狂、无病呻吟的俗士。
高远之志长存,不渝之志不矢。这些声音都不重要,他也曾迷茫,但始终相信那条可以实现自己一腔抱负的路就在前方。
他会怀着坦然或是焦灼的心情,看着这条路慢慢浮现在自己眼前,之后便他会义无反顾的踏上这条路,怀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信念,辅助那位期盼已久的明主,那位能尽自己才能的知己,君臣合力,共创中兴大业。
“如今,你可是刘豫州手下的良辅了。”诸葛亮回过神来,望着徐庶说道。
徐庶笑着摆了摆手,“良辅算不上,刘将军自博望大捷后,荆州贤才纷纷投效,且将军宽仁,庶此等才干却能得将军礼遇,实乃错爱,可见刘将军求贤若渴到何等地步。”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刘将军与刘州牧同为汉室宗亲,名望却天差地别,如今刘将军委身于州牧麾下却声望日高,引得荆州才俊投效,未必是件好事。”
徐庶听诸葛亮如此说,愁上眉间,凑近了身子问道:“孔明如此高见,看来静观已久,不若与庶一道效力于将军。况且将军还是汉皇后裔。”
“还不是时候。”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
徐庶见诸葛亮似有松口之意,兴奋之情难以言喻,
“何时才算是上佳吉日?”
“学者思明师,仕者思明君。待亮去趟益州,若刘将军真是明主,亮自当送他一份大礼。”
诸葛亮脸上笃定的神情,让徐庶知晓他心中已有打算。
两人对视之时,一切明了,转而会心一笑。
“先生,先生!!”
定安着急忙慌的声音传来,“江东加急来的家书。”说着把家书交给诸葛亮,
接过家书的诸葛亮翻开竹简一扫眼,脸色陡然变了,
“孔明,可是出了什么事?”徐庶关切问道。
“江东母亲病重,大哥已侍疾榻前。”诸葛亮捏紧竹简,愁容覆脸,“定安,快些收拾行装,把均公子找回来,我们尽快启程去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