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能变小点儿就好了！
雨点子噼里啪啦地就砸了下来。
徐小夏钻在大金毛的怀抱里，觉得自己手脚都不能动弹了——她好歹也是个大活人，再加上徐秉星为了尽可能缩小占地面积，把自己团的非常结实，她可不就动弹不得了。
“我能变小点儿就好了！变成小孩儿，就五六岁小孩，那不就刚刚好！”她忍不住嘀嘀咕咕小声发牢骚。
刚说完，徐小夏心口一阵绞痛，瞬间失去了意识。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白天了，大金毛趴在地上，正用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紧紧地盯着她，见她睁开了眼，那双棕色的大眼睛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
徐小夏整个人都懵了，她想张口问徐秉星怎么了，结果她嗓子又干又涩半天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大金毛一边流眼泪一边叼了瓶矿泉水过来给她。
费劲巴拉地坐起身，徐小夏发现自己不仅嗓子又干又哑，手脚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她抬胳膊去拿徐秉星叼在嘴里的矿泉水瓶子都费了老大的劲儿。
刚把胳膊伸出去，徐小夏就愣住了——她的手变小了！
她的手变的小小的，胳膊也变的短短的，就像是五岁小孩儿的胳膊和手一样！
徐小夏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发的牢骚——她确实随口说了要是能变成五六岁小孩儿就好了。
然后她就真的变小了？！就像徐秉星真的变成了狗那样！
仰头看了看面前还在掉眼泪的大金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变的短短的胳膊腿儿，徐小夏做了下深呼吸，咕嘟咕嘟把矿泉水瓶子里的水喝完了，这才有了点儿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还好她这条短睡裤是系带的，她把裤腰上的抽绳拉紧点儿，还能继续穿在身上，否则的话她都不知道能去哪儿找条合身的裤子穿……
抱住大金毛的前腿，徐小夏正想出声安慰下他，结果她的动作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原本只是默默掉眼泪的大狗狗忽然就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徐小夏一下子就慌了：“我没事啊徐秉星，你别哭，我好好的，我就是变小了，变成小孩儿了，我人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就是那个异能，突然发作了，我也不知道，呜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呜呜呜……”说着说着她没忍住也哭了起来，“怎么回事啊呜呜呜……怎么回事……”
最后一人一狗抱头痛哭。
等哭累了，也都冷静了下来，徐小夏奢侈地扯了三张卸妆湿巾，给自己和大金毛都擦了擦脸。
通过徐秉星在地上写的字儿，徐小夏大概搞清楚了这三天里都发生了什么——是的，三天，她足足昏迷了三天。
她昏迷过去的当天下了一场雷阵雨，雷声大，雨点子更大，雨滴砸到墙面地面的声音叫徐秉星甚至都没听清她小声说了句什么话，因为她后面没有再出声，徐秉星以为她睡着了，也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你什么情况都没发现？”徐小夏忍不住跟他确认：“就呼吸，心跳什么的，都没发生变化？”
大金毛用指甲写了个“no”出来，看徐小夏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又往后写，写了个“normal”。
——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不管是徐小夏的呼吸还是心跳，都很正常。
但徐小夏确实是在十分尖锐的心绞痛里失去意识的，之前让徐秉星变成大狗，她感受到的则是短暂的胸闷气短头晕目眩，或者说，是轻微的心悸。
徐秉星睡醒后，发现雨已经停了，之前披在身上的塑料布和浴巾多少还是起了点儿作用，再加上特意挑选的用来避雨的角落也算给力，他们身上都还算干爽。
觉得徐小夏还在睡，徐秉星也就跟着一起睡，直到他又一觉睡醒了，徐小夏却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才觉出不对劲来。
把搭在身上因为墙角渗水变的潮乎乎的浴巾和塑料布都扒拉掉，徐秉星小心翼翼地展开身子，把躺在自己怀里的徐小夏放平在自己的尾巴上，他这才发现徐小夏的个子突然变矮了好多。
最明显的是头发，两条麻花辫原本只是搭在肩膀上，这会儿已经垂到胸前了。
徐秉星不知道徐小夏这是怎么了，他在徐小夏身边又守了几个钟头，除了确认她真的正在慢慢变矮之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看起来就是睡着了。
犹豫了下，在傍晚的时候，徐秉星把徐小夏从自己的尾巴上挪到了干燥的地面上，到底还是跑去利国超市继续刨东西了。
他找到了好几条浴巾，他都叼回来铺到了地上，把徐小夏从地上挪到了铺的厚厚的浴巾上面，就是浴巾怎么铺都不太平整，皱皱巴巴的，狗爪子撕包装袋也很不方便，他把塑料袋都给扯烂了。
他还找到了不少面包，也都衔了回来，虽然毫无胃口，他还是咬破面包袋子努力吃了三个面包下肚，喝水也很不方便，下雨的时候毛没打湿，喝水的时候反而把毛打湿了，他还试图给昏睡不醒的徐小夏也喂水喝，结果一大半都洒到了浴巾上。
发潮的浴巾都干了，徐小夏还是没醒，天黑了，徐秉星把干了的浴巾扯到徐小夏身上盖好，在她旁边睁着眼睛守了一夜。
第二天徐小夏个子又变矮了一大截，人还是没醒。
徐秉星趴在一边睡了大半个白天，下午醒过来见徐小夏还在昏睡，就默默地走出去，继续去利国超市刨地。
这天他刨出了好几把完好无损的折叠伞，还刨到了超市里被砸变形的饮料柜，想办法打开柜门后，他叼了很多矿泉水和饮料回来。
他努力吃了一个面包，自己喝了点儿水，这次比较成功，他直接把矿泉水瓶咬烂了，伸舌头舔水喝，给徐小夏喂水也很成功，他一点一点地往徐小夏嘴里滴水，总算没有往浴巾上洒。
晚上徐秉星还是睡不着，黑暗里徐小夏的呼吸声很平稳，心跳声也很规律，他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徐小夏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一听就是一整晚。
第三天徐小夏的身高缩水更严重了，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儿，她人还是没醒，徐秉星这次却是连一个面包也吃不下去了，他喝了点儿水，又给徐小夏喂了点儿水，强撑着去了利国超市，继续刨东西。
他把货架上的面包全部都叼了回来，除此之外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趴在依旧昏睡不醒的徐小夏身边，徐秉星努力抑制住从内心深处一层层翻卷上涌的不安和恐惧，他无比频繁地把头凑到徐小夏的脸蛋旁边，一遍遍地去听她的呼吸声，一遍遍地去听她的心跳声，到了晚上，在一片无比寂静的黑暗里，他把身形缩小到只有几岁小孩那么大的徐小夏抱进怀里，几乎是有些神经质地隔一段时间就轻轻舔一下她的脸蛋。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他一遍遍地告诉着自己，在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深夜里，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才把心底愈发浓烈的畏惧和惶恐压下去，他努力不去胡思乱想，可他又没有办法不去胡思乱想。
他家就在徐小夏家的斜对面，直线距离都不到二十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了同一所小学，又一路考了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和同一所大学，还选了同一个专业，还商量好了一起回县城当英语老师，他们初中就开始偷偷谈恋爱，还自觉瞒的非常好，一直到了大学才告诉家里，结果被告知他们早就看出来了，甚至双方父母连彩礼嫁妆都谈好了，只等他们大学毕业了就给他们摆宴席。
他和徐小夏都才19岁，他和徐小夏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那么长，他总是觉得他和徐小夏拥有的时间还有那么那么多。
明明就在几天之前，徐小夏还在和他推荐西门夜市上挨着烤冷面新开的那家土豆饼，她说特别特别好吃，她还在和他抱怨自己的英语口语还是重音发不对，她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把口语练出来，她还在催他理发，说他刘海长的要掉嘴里了，她还在看情侣装，说要找一款没那么烂大街的情侣装出来……
他从没有想过只存在于电影和小说里的世界末日会在某一天真的降临，他也从没有想过他和徐小夏会在某一天真的面对名为生死的别离。
他非常害怕，他怕徐小夏的呼吸会突然变弱，他怕徐小夏的体温会突然降低，他怕徐小夏的心跳会突然停止，在一片黑暗里他甚至害怕到开始发抖，等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的时候，他终于忍耐不住，低声呜咽了起来。
“呜汪……”
“呜……”
“呜…呜…”
天终于亮了，第四天了，徐小夏还是没醒。
徐秉星知道自己该去吃点儿东西喝点儿水，但是他一点儿都不想动，他再三确认了徐小夏的呼吸和心跳还有体温都还正常之后，就静静地趴卧在徐小夏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直到她眼皮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徐秉星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直到徐小夏一把抱住他的腿。
他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