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花厅中, 徐述与薛从湛相对而坐。
薛从湛年纪尚轻,显然没有徐述沉得住气,两人进来后坐下没一会儿, 薛从湛自顾自的喝了两盏茶解渴后, 就泼掉了茶壶里的水。
徐述是后到的, 今日天很热, 吴大管家老早就准备了满满一壶的茶水放在招待客人的花厅里,薛从湛把水泼掉后,徐述自然就没有了水喝。
他面无表情的用怀中的汗巾擦拭着额上的汗。
正巧吴大管家进来,见门外满地的茶水, 忙进来问道:“王爷, 世子,可是茶水凉了?小人这就去重新沏一壶!”
“不必了,”薛从湛笑了笑, “吴老,不必麻烦你了, 我不与晋王都不渴。”
说着,他斜了徐述一眼, “晋王,你说是不是?”
徐述不想同他计较, 淡淡道:“你下去吧, 有事本王会叫你。”
吴大管家瞧着这气氛不大对, 赶紧一叠连声应了好几个是跑了。
屋里便只剩下徐述与薛从湛。
吴大管家走后,薛从湛也懒得再和徐述装客套,冷冷问道:“徐述,齐王受伤是不是你做的?”
见徐述容色淡淡,并未言语, 不由有些恼怒,嗤笑道:“你装什么?陛下派你与齐王一道去治水赈灾,齐王出了事,你必定脱不了干系。”
徐述还是不说话。
仿佛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薛从湛霍然从位置上一跃而起,指着徐述的鼻子厉声质问:“徐述,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了?!”
他一把攥住徐述的手腕,讥笑道:“我竟不知堂堂晋王是个哑巴,今日你若是承认自己是哑巴,这事便就此作罢,否则的话,你现在就滚出晋王府,沈家不欢迎你!”
“薛从湛,你在做什么!”
沈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隔着老远就听见花厅里的争执声,心道不好,果不其然,一进来便看见薛从湛攥着徐述的手腕,她忙上前一巴掌拍开薛从湛,将衣袖往上撸了一瞧。
这一握薛从湛用了十成的力气,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处重新裂开,没
一会儿手腕上便鲜血淋漓。
徐述见是沈曦,神色不由温柔了许多,缓声道:“我没事。”
沈曦低头瞪了他一眼,“你不许插嘴,”又看向薛从湛,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这里是秦国公府,不是市井之地,你们要打架要骂街请出门左拐。”
薛从湛没想到沈曦竟会帮着徐述说话,顿时又是委屈又是难过,“曦儿,他就是个负心汉,你为何还要偏帮他说话,难道你对他还是余情未了……”
“啪”的一声脆响,话音未落,沈曦就扇了薛从湛一巴掌。
薛从湛用手抿了抿嘴角,是血。
他浑身颤抖着,“你……竟为了他打我?”
“薛从湛,你还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我不喜欢你,我和他也早就过去了,今天我帮他,是因他是伤者,而你无礼,与什么余情无关,我不喜欢你总管我,你也不要插手我的事情好不好?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你懂不懂?”
沈曦其实忍了薛从湛很久了,她知道这一巴掌打的有些重,但水已经泼出去了,无力回天,她现在只希望薛从湛能怨恨上自己,不再纠缠于她。
这时沈明琰匆匆从门外进来,感觉到屋里剑拔弩张的氛围,很是一懵,“你们这是怎么了?”
待看清薛从湛脸上的五个小巧的指印后,更是吃了一惊,扭头去看沈曦,可沈曦的另一只手却是握着徐述的手腕。
沈明琰就有些茫然。
徐述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叹息道:“罢了,我改日再来吧。”
走到门口,他脚步微顿,迟疑了一下。
这次过来,除了想告诉沈明琰齐王受伤的真相,更是想向沈曦在回长安的路上一直不计前嫌的照顾他,为他包扎伤口道一声谢。
甚至在心中卑劣的想着,或许他还有机会挽回沈曦的心。
可他没想到会遇见薛从湛,更没想到,沈曦会为了同他们两人撇清关系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说不难过,是假的。
徐述低声说道:“曦儿,多谢。”而后离
开。
沈曦望了一眼徐述远去的背影,垂眸咬了咬唇,也一声不吭的低头走了出去。
四个人走了两个,花厅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从湛,你的脸……你找我什么事?”
沈明琰第一次觉得,妹妹的桃花太旺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在情敌面前被心上人亲手打了一巴掌,薛从湛颜面尽失,他忍了好几忍,面色几经变换,终是铁青着脸,撂下一句话后走了出去。
“我没事。”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短,出了三伏天后,时间“咻”的一下就飞逝了过去,转眼到了立秋,天气逐渐凉快了下来。
金銮殿中,景文帝前些时日偶然风寒,吃了药也数日未好,他不住的咳嗽着,刘德递过来茶水,心疼道:“陛下,您也别太操劳了,忙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景文帝却恍若未闻,他咳嗽了一小会儿,端起茶来喝了几口,皱眉看着手中的折子,一目十行后长长一叹,将折子扔到一边去,又捡起一张折子,又是一叹。
三个月前,沈元仲大败北狄后回朝,就陆续有人弹劾沈元仲拥兵自重,纵容手下掠夺荼毒百姓,这些年来沈元仲兵权愈大,景文帝不是没有想过要架空他,只是朝中大将老的老,年轻的又太过稚嫩轻狂,真到蛮狄来犯时,也就只有沈元仲一个堪为重任。
尤其是自三个月前他又亲手斩杀了北狄首领,北狄大乱,恐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生气,而沈元仲也由此加封太子少傅,备受风光,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上了年纪后,景文帝也自觉身体每况愈下,他倒不再担心外敌,只怕内患。
沈元仲尚且英雄未老,他的儿子沈明琰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才,即便景文帝年轻时曾无比信任这位心腹大将,此刻却也不得不在心中犯疑。
太子看似倔强执拗,实则是个优柔寡断的性格,景文帝担心,只怕他死后,太子难以节制这位有从龙之功的虎将。
想了许久,景文帝看着外头愈渐深沉的夜色,终于下定了决心。
九月初八,大吉日,宜嫁娶。
一大清早,临安长公主府就热闹了起来,外头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内院中也是一片喧阗。
郑慕兰一身红嫁衣坐在梳妆镜前,好命嬷嬷替郑慕兰开脸,将女孩儿秀气的眉毛修十分整齐,再用螺子黛勾勒出温婉精致的弧度,梳头姑姑则为新嫁娘盘起一个高高的发髻,簪上花钿、戴上凤冠。
开脸时郑慕兰疼的有些厉害,额上汗珠都出来了,沈曦用帕子替她拭了拭,安慰道:“表姐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好了。”一边替郑慕兰匀妆粉。
看着她熟稔的忙前忙后。郑慕兰忽然有些心酸,握了她的手轻声道:“你歇着吧,曦儿,我想同你说说话。”
沈曦放下妆粉,调皮的笑道:“表姐莫不是紧张?来来来,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毕竟这开脸光看看我就肉疼。”
一旁的临安长公主正春光满面的应付宾客,闻言立时就扭过头嗔道:“臭丫头,快打嘴,什么舍命不舍命,大喜的日子你说些这个作甚!”
沈曦吐了吐舌头,上前去挽外祖母的手,撒娇道:“外祖母,曦儿错了嘛,你别生气!”
见临安长公主依旧绷着脸,干脆还钻到临安长公主的怀里扭股儿糖似的蹭啊蹭,逗得临安长公主再也绷不住,戳着沈曦的额头笑道:“你呀你,真是个小皮猴儿,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外祖母在你这个年纪可都生下你大舅了!”
“外祖母,好端端的,您又提这个作甚?”
沈曦听了就小嘴一扁,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自从三个月前她回来之后,临安长公主就四处拉她出去交际,一开始沈曦还以为是外祖母上了年纪愈发喜欢热闹,可后来的几次,到酒酣耳热时临安长公主又总是寻个由头就离开了,独留她一人面对长辈们的关怀。
长辈们的关怀无非就是——姑娘今年多大了,你看我家侄儿/儿子/外甥如何如何诸如此类的问题。
沈曦很是头疼,却又烦不胜烦,只
得借口身子不适暂且离席,回去想找外祖母算账。
可老人家上了年纪,喜欢含饴弄孙也无可厚非,她只得一再强调自己没有遇见喜欢的人不想成婚,不希望外祖母再自作主张替她保媒拉纤,临安长公主当时倒是答应的好好的,一转头却又当做没听见似的继续套路她。
郑慕兰见沈曦面露怏怏,忙给临安长公主使眼色,正巧外头婢女端了些刚出炉的糕点进来,因着上完妆后就需得禁食了,因而她当先拿起了一块松饼,笑道:“这饼闻起来可真香,大家都快趁热尝尝罢!”
一时众人皆去忙着吃饼,暂时忘却了此事,此后仪程十分琐碎,暂且不表。
很快就到了黄昏时刻,外头全福人笑着催新嫁娘出门,郑慕兰上妆完毕,原本一张清丽温婉的小脸显得愈发艳若桃李。
临去前,郑慕兰牵着祖母的手,一边依依不舍的看着父母兄妹,目光落于沈曦身上时,脸上绽出一个含泪的笑。
在全福人的搀扶下,她颤巍巍的出了门去,走向人群中那个同样被傧相们簇拥着的新郎沈明琰。
沈明琰意气风发的下了马,两部并做三步就来到了郑慕兰面前,深情款款的拉起了她的手……
沈曦半依在门上,在没人看见的时候,眼中也悄悄蓄了泪。
就在一年前,她亦是这般被众人簇拥着走向了徐述,那时的她天真的以为梦中皆为虚妄,而她会与徐述白首到老,直到死去的那一日。
后来物是人非,再见此情此景,心中依旧如针扎般刺痛。
接亲的队伍一走,上房中热闹依旧不减,众人都围在临安长公主身边说着吉祥话,只有沈曦撩了软帘,到了一侧的耳房中黯然神伤。
耳房安静无一人,更衬得隔壁的正屋愈发热闹。
案几上摆了果酒,沈曦闲来无事,便借酒消愁。
果酒香甜,只是后劲儿十足,没过一会儿,沈曦便听见正房中的喧阗之声似是突然之间便蒸发了,安静的仿佛连根针落下都能叫她听见。
她迟疑了一瞬,刚刚放下酒盏起身,就觉
得眼前一阵晕眩。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半眯着双眼,隐约看见有双女子的绣鞋停在她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5 18:00:00~2021-07-16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潇雨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