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转眼三日, 晋王府,午后。
沈曦一直在绕着手中的线团,将近一整天的时间, 她什么都没做, 只在摆弄着手中的线团, 认真又安静。
“够了够了, 王妃,这十八个线团够针线房用上一个月了。”
沈曦十指不沾阳春水,小鹂怕给她的纤纤细指给磨粗糙了,将线团一个个收好, 见沈曦终于停了下来, 长出一口气。
沈曦问道:“马车可备好了?”
“备好了,”说着,小鹂悄悄凑到沈曦耳边, 小声道:“奴婢说王妃要去公主府,铜钱并未多问。”
“那就好。”幸好留府的不是书彦, 否则沈曦还不知怎么蒙混过关。
“王妃,就我们两个人吗, 这么晚了还要去城外大慈恩寺,会不会不安全?”
“就我们两个人, ”
昨日沈曦就将喜鹊打发回家看爹娘了, 小鹂目前是她最信任的人, 事关自己与沈家老小的性命,她不得不谨慎些。
披上灰色的斗篷,戴上兜帽,沈曦和小鹂一起在角门上了马车。
马车辚辚,直往城外的大慈恩寺奔去。
大慈恩寺后山门口。
接近傍晚,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一轮弯月与将薄西山的夕阳分别挂于天际的东西两侧。
暮色四合,草丛中虫鸣阵阵,有人披着黑色的斗篷急急行过,黑衣扫过稠密的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衣角猝然被带着勾子的草茎给勾住,那人急忙停下来,侧脸一转,隐约露出兜帽下一张妩媚娇艳的容颜,赫然是沈凝霜的脸。
“姑娘!”身后,莺儿匆匆赶来,将她的衣角从勾子上小心翼翼的取下。
“蠢货,你刚刚去哪儿了?”沈凝霜一脚踢在莺儿的小腿上,叱道:“若是被旁人发现今日之事,我回去便打杀了你不可!”
莺儿瑟瑟的抖了一下,嗫嚅道:“奴婢省得,不会有人知晓的。”
沈凝霜瞪了她一眼,两人这才匆匆往前走去。
后山巨石后的一辆马车内,小鹂撩着帏帘满脸错愕,“
是二姑娘,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装扮成这样一幅模样?”
沈曦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沈凝霜的背影,面色十分苍白。
小鹂试了试她的额头,以为她是着了凉,忙道:“王妃,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夜里风大,您受不住的。”
“不必。”沈曦紧紧地抓着帏帘,哑声道。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乞求徐述不要过来。
不知为何,此刻她心中竟然还残存着一丝念想。哪怕徐述真的接了沈凝霜的帕子,可只要他不来,一切都是有挽回的余地。
可,她错了。
没过多久,一个男人骑着一匹马匆匆赶来。
男人同样披了一件披风,披风将他整个身体都笼罩在暗影下,叫人看不清他的脸,唯有暗纹金绣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如涟漪般光华流转。
沈曦心神巨震,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尾随着沈凝霜进了寺中,一时脑中如抽空般一片空白,半响后,她猛地摔了手中的帘子,近乎崩溃的喊道:“快走,快走!”
沈曦捂着脸,一直哭一直哭。
她到底是看走了眼,徐述是个负心汉,他与她至亲的堂姐勾搭在了一起,一如梦中,待他找到时机、待他登上太子之位,将自己利用干净,就可以一脚踹开,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不会放过!
她沈曦算什么,就是一个十足的蠢货!他说的话她都信,她甚至还无法控制的为他动了心,以为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他呢,说不准早就厌弃了自己,只是因为她有利用的价值,才不得不忍辱负重!
每天睁眼醒来,她都会看见他满脸的温柔笑意,那些也都是假的,他说不准早就在盘算着如何将她杀个干净!
假的,都是假的,他待她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马车下了山,在夹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沈曦哭够了,半个身子靠在车壁上,眼眶红红的,只呆怔的看着空气一动不动。
小鹂吓得直哭,“王妃,您怎么了,您倒是说句话呀,您一句话都不说,奴婢,奴婢害怕!”
她刚刚
看见二姑娘和一个与王爷十分相似的身影一前一后进了大慈恩寺的后门,当时也是唬了一跳,可王爷素来宠爱王妃,两人十分恩爱,王爷又很是清醒自制,怎么会与二姑娘纠缠在一起?
可现在看着沈曦哭成这样,她心下也有些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王妃,许是咱们看错了,咱们再回去看一看,成不成?”她央求道。
“我看错了?”沈曦哑着嗓子,心中苦水直冒,她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扔给小鹂。
小鹂一看上头写的小字,顿时花容失色。
这是沈凝霜的帕子,也是她的笔迹!
“二姑娘竟是如此的狼子野心,竟然觊觎堂妹的丈夫,亏她还自诩大家闺秀,真真是丝毫不知廉耻!”小鹂骂了几句,依旧难解心头之恨。
她万没想到,表面与沈曦和和美美,一副姊妹情深模样的沈凝霜,背地里竟然藏了此等龌龊的心思。
想到当初王妃还心疼她丧妇新寡,选太子妃之时,为了她替她出头,甚至不惜开罪侍中家的方氏姐妹,临安长公主的寿辰,王妃记挂着曾氏的嘱托也是忙前忙后替她与二表少爷牵线搭桥,可到头来,换得却是她的背叛与辜负!
马车碾过朱雀大街,在无有一人的官道上孤零零的行着。
月光将马车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地上投下一道孤寂的清辉。
车外,沈曦听见有道爽朗的笑声传来,“……客人您可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尊夫人若知道您这般念着她,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这话来得恰如其时,一丝不差的猜中了她的痛脚。
沈曦忽的烦躁起来,冷冷道:“马是死了吗,叫车夫快赶!”
“各人若是累了,不妨进来一坐,老师傅说还有小半个时辰!”
昏黄的灯光下,店家笑吟吟的将徐述请进店里,店面不大,桌椅齐整,桌上摆了一把大蒲扇和一只茗碗。
徐述坐下去,店家替他倒了一碗凉丝丝的绿豆汤消暑。
徐述从荷包里取出银子递过去,店老板
捏了捏,哎呦,足有三两,当即一张圆胖的脸笑成了花儿,说什么也要将银子还回去。
“您拿着就是。”徐述微微一笑,并不动作。
“客人一定是买给尊夫人的吧,”店家推拖不过,只得笑呵呵接下,一行将银子扔进了钱柜里,一行说着好话,“为了等一锅莲子酥,客人您可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尊夫人若知道您这般念着她,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徐述垂了眸子,唇角扬了扬。
明亮的月光下,他仿佛看到有身着红衣的女孩儿在他面前盈然而立,女孩儿吃了一口莲子酥,“嘎嘣”一声脆响,满嘴都是晶亮的油光,朱唇鲜亮饱满,娇滴滴的唤他一声“夫君”。
光是想想,他心中便甜滋滋的。
“……快赶!”
在后厨刺拉拉的油炸燥响声中,忽的传来了一阵娇叱声。
徐述眉头一皱,问道:“店家,你可曾听见有什么声音?”
“客官,没有人啊。”店家放下手中的蒲扇,起身挑起软帘往外一探,隐约听到有马蹄声。
但他眯了眯眼,再仔细一打量,除了黑黢黢的夜色,街道上空无一人。
徐述不放心,又亲自出去看了看,确实没有人。
可能他听错了,这个时间,沈曦应当在家中。
半个时辰后,徐述才提了油纸包,翻身上了马车,令车夫回晋王府。
一路上,他的嘴角一直扬着,就没有放下来过。
而那厢,大慈恩寺老竹林。
夜晚,弯月与星河高悬。
一声凄凉的惨叫声忽的划破天际,惊得老树上的几只老鸹“嘎嘎”的仓皇逃窜。
沈凝霜紧紧地捂着自己的斗篷,疯狂的在竹林里跑着,冷不丁撞到一块石块上,脚尖剧烈一痛,她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地上一扑,摔了个狼狈的狗吃屎。
幽暗的竹林里,一阵狂风刮过,竹林中密植的老竹一株挨着一株簌簌作响,仿佛怨鬼在哭嚎。
沈凝霜尖叫一声,抱着头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躲到一棵老竹底下,身子瑟瑟发抖,脑海中不住的回荡着
刚刚净室中莺儿的惨叫声。
泪珠子从眼眶中滚落,她吓得心口一抽一抽的,许久许久,背后忽的有人在她肩上一拍,沈凝霜“啊”的再一声尖叫,巴掌就扇了过去,嘶叫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姑娘,你、你没事吧?哎呦!”
老和尚没料到沈凝霜会打他,脑袋一偏,侥幸的躲过了一劫,只脸上被她挠出了数道血痕。
老和尚又是连着哎呦了几声,捂着脸抱怨道:“姑娘,贫僧不是歹人,只是个巡寺的僧人,刚刚前头的净室里闹出了腌臜事,主持刚刚都惊动了,马上怕是要封寺,没有事您就赶紧下山回家吧。”
说着又嘀咕了几声,拄个根木棍子颤巍巍的走开了。
沈凝霜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跑出了老竹林,脚步艰难的抬着,一步步挪到刚刚将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净室前,净室的门开着,几个似是打杂的婆子在里头收拾着,不时地道一句,“阿弥陀佛,造孽啊”。
隐约可见室内各类摆设掉落了一地,小榻前女子的衣衫被撕了个粉碎,莺儿赤着身子仰躺在榻上,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诡异的苍白。
她一语不发,一双空洞怨毒的大眼睛却直直的穿过门窗,将门外踟蹰不前的沈凝霜狠狠盯住。
作者有话要说: 滴,翻车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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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小天使说男女主血缘关系太近了,傻作者算了半天也感觉这样不太好,所以就把设定改了一下,现在外祖母长公主和景文帝(男主爹)无血缘关系,外祖母是先帝(男主爷爷)收养的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