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公主府外,沈明琰得到的答案就是:不见。
门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对于沈明琰这种带着煞气的少年将军还有些怕的,磕绊着牙齿说完,依旧不见青年动一动,沈明琰斜了他一眼,手放在腰间佩剑上,剑眉一挑:“你们表姑奶奶将东西拉在了娘家,本世子是来送东西的,长兄如父,她会不见我?”
他状似无意的拉了一把刀鞘,“老丈,你要不要进去再禀告一遍,别误传了消息。”
门房吓得瑟瑟发抖,“世、世子,您别激动,老奴这就重新去通传……”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这会儿只等了一刻钟,门房回来哈着腰笑道:“世子,您快进去,别晒着了。”
沈明琰由婢女们引着,一路穿花拂柳,从外院进了内院,最终停在一处暖阁前。
“世子请进。”
婢女们都怕这个煞星,纷纷站在一丈外延请他。
沈明琰恍若不知。
进门前,他拍了拍胸前的灰尘和褶皱,这才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沈曦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吃杏子,见沈明琰进来了,没好气道:“东西放下,你走。”
沈明琰一怔,四下望了望,皱眉道:“怎的只有你一人?”
沈曦吐出杏核来,“呸,真酸,不好吃,”斜乜了沈明琰一眼,不悦道:“你是外男,自然只能见我,况且你是来给我送东西的,还想见谁?”
说着小手一摊,催促道:“快拿过来。”
沈明琰在怀里摩挲了两下,摸出一个小锦盒来,往沈曦手上一放。
“这是什么?”沈曦打开一看,怔在原地。
锦盒中是一支赤金翡翠嵌珠莲花步摇,翠绿色的翡翠叶衬着大红色的莲花瓣,步摇中央镶着一颗鸽子蛋般大的东珠,闪的沈曦的眼睛都快瞎了。
好俗气的钗子,沈曦往桌上一放,嫌弃道:“我好像没丢过这个东西。”不,连见都没见过。
沈明琰绷着脸道:“这不是你的丢的,是……我送给你的。”
本来就是要送给沈曦的新婚贺礼,只可惜弄巧成拙没送成。
沈曦狐疑,“你会这么好心?”她拿起钗子看了看,虽然丑,但足金的,掂量着还挺重。
沈明琰就嗤笑一声。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会跟个臭丫头计较吗?嫁人了也没个心眼儿……想到藏拙的徐述,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沈曦阖上盖子了,见沈明琰还没走,不由问道:“你……大哥还有何事?”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沈明琰也知道临安长公主不喜欢他,不想多耽,只不过他这次来,是还有旁的事。
沈明琰又从怀里掏出两个锦盒摆在案上,一个摞着一个,还挺齐整。
沈曦吃的杏子差点喷出来。
“这不是给你的,”沈明琰好心提醒道:“上头那个福禄寿喜纹的是给长公主的,下头那个兰花纹的是给你表姐的。”
原本沈曦还觉得沈明琰挺有诚意,可现在她觉得沈明琰根本就是来笼络公主府的!
沈明琰被沈曦两颗杏子核给砸了出去。
从暖阁出来,沈明琰干净整洁的锦衣皱了,胸膛上也多了两块可疑的污渍,正巧隔壁厢房的郑慕兰听到动静,不用猜都知道,准是兄妹两人又打起来了,便赶紧推门而出。
少女鹅蛋脸,柳叶眉,丹唇琼鼻一点,活脱脱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女,只不过此刻仙女是从依依绿柳下款步走来,翠色点缀在她的鬓发旁,衬得她愈发清丽出尘。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沈明琰面色如常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冲郑慕兰点头示意,“郑姑娘。”
郑慕兰亦屈膝施礼,望着青年的衣襟欲言又止。
沈明琰低头一看,欲盖弥彰的掩了掩,“没事。”举步要走。
“世子,”郑慕兰叫住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轻声说道:“世子擦一擦吧。”
沈明琰没有说话,低头凝视着少女白皙纤长的手。
郑慕兰以为他是不想要,就有些尴尬就收回了手,“抱歉,是我唐突……”
“多谢郑姑娘。”还没等郑慕兰说完,沈明琰就飞快的抽走了她的帕子。
这时,身后响起沈曦的声音,“表姐,沈明琰走了吗?”
“嗳,走了,”郑慕兰应道,犹豫了片刻,才委婉的对沈明琰道:“世子,曦儿吃软不吃硬,你……你下次可勿要那样了。”
兰匆匆进了暖阁。
沈明琰看着郑慕兰走远。
半响,他低头将帕子收进腰间,轻轻一叹。
在公主府和外祖母、表姐一家吃了顿团圆饭,沈曦才觉得这是天伦之乐。
舅舅和舅母一向随和,表姐温柔,小表妹也可可爱爱讨人喜欢,她都不想走了。
两人上了马车,沈曦依旧依依不舍的扒着车窗往外探,徐述笑道:“以后常回来便是。”
马车离着公主府越来越远。
沈曦的心也越来越失落。
“曦儿。”徐述皱眉。
“埃”一听这语气,沈曦顷刻回过了神来,心跳又开始加速,尤其是独自对着徐述的时候,她其实是害怕的。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固定住了眼珠子才缓缓的转过去。
徐述看不到她的眼睛,只听到她甜软清悦的声音。
“好,那以后你需陪我一起。”她主动钻入徐述的怀中,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这样他会看不到她的眼睛。
徐述笑了。
回到王府,夫妻两人回了清心院。
书彦在门口候着,见两人过来,对徐述说道:“回王爷,管家有要事寻您。”
“好,本王知道了,先让他在书房候着,”徐述吩咐完,又转身对沈曦道:“曦儿,你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沈曦求之不得,忙点头道:“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徐述走后,沈曦整个人都仿佛卸下了一顶大包袱。
她在卧房中走来走去,忽然有些后悔,或许应当将事情告诉表姐?表姐一向冷静聪慧,兴许这事情她能拿个主意。
可现在刚回了门,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长公主府了。
正踌躇着,门“吱嘎”一开,小鹂端着一盏热汤进来,说:“奴婢看王妃今日糯米鸡吃多了,就命膳房做了碗山楂红枣汤,给您消消食。”
沈曦望向房外,“喜鹊呢?”
小鹂笑道:“这死丫头最近总找不到人,兴许是和府里老嬷嬷打叶子牌去了吧。”
沈曦颔首,命小鹂将门关上。
山楂红枣汤酸酸甜甜,既解腻又消食,沈曦爱吃甜糯的物什,每次吃多了,小鹂怕她不好克化,都会给她做一碗这汤。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沈曦再信任她不过了,这事不能对旁人说起,起码也得找个人帮她出谋划策。
沈曦也是第一次觉着,自己该学着长大了,不能总依靠外祖母,“小鹂,你还记得大婚前我总做的那个噩梦吗?”
小鹂一听就紧张了起来,“王妃这些时日还做那个梦吗?”
“没有了,”沈曦摇头:“说来也是奇怪,自嫁给王爷后,我便不再梦魇了。”
“咱们王爷是皇子,身上阳气重,寻常妖魔自然就不敢找上王妃啦。”
说的好像有道理,沈曦若有所思。
“可是,这梦总在我脑袋里挥之不去,小鹂,你说梦有可能变成真的么?”
这却是问住了小鹂,小鹂忖了许久,沉吟道:“王妃,是否能成真奴婢不敢妄言,但奴婢小的时候,倒是曾听说家里的老人说过一个故事。”
“说来听听。”
“是说河阳有个张生上京赶考,路上遇见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少年,身边跟着一个小厮,两人也是上京赶考,三人便一道住进了一间破庙,夜里那张生却做了个梦,梦中有个老人托梦给他说,下半夜这庙里会闯进一行强盗,叫他赶紧离开。”
“张生吓得惊醒,赶紧去推身边的富家公子,同二人说了此事,那公子却嗤笑着说此乃无稽之谈,复又睡去,张生无奈,只得独立离开。”
“谁知第二日午后,他不放心再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被洗劫一空的、富家公子与他那小厮被砍得惨不忍睹的尸体。张生替这两人收了尸后,从草丛中走出来一只狐狸,这狐狸竟会开口说话,说十年前,张生小的时候捉住了受伤的他,却因一时恻隐之心放生,这次他给张生托梦示警,乃是报恩。”
“也幸好张生信了,否则定会同那公子一般,被剁成肉泥,唉。”小鹂说完故事,长叹了一口气,没意识到沈曦已经陡然色变。
“王妃,是不是奴婢吓到你了?”小鹂回过神来,见沈曦面色苍白,忙自责道:“都是奴婢说的太血腥了,不过王妃您也别怕,这只是个故事而已,古往今来,谁又见过狐狸说话呢?”
是啊,她也没在深山老林救过狐狸。
沈曦抚着胸口,面上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
“不过王妃既然不放心,不如咱们就挑个时间,去城外的大慈恩寺上上香,那大雄宝殿能镇一切妖魔鬼怪,到时咱再求一只平安符挂在卧房里,保证王妃日后不再做噩梦1
这是个好主意,沈曦眼睛一亮。
听说大慈恩寺里的普光大师是得道高僧,能掐会算,那他一定知道自己这梦是真是假,等求完了平安符,再找普光大师算上一算,届时自己的心结指定就能解了。
想通关节,沈曦心事就平定了一大半,心情也好了起来,一口气喝完了山楂红枣汤,叫小鹂去吩咐备下晚膳。
正巧喜鹊回来了,沈曦见到她,笑道:“怎么样,叶子牌打的可还开心?”
喜鹊一怔,眸中的慌乱一闪而过,“王妃,奴婢下次不敢了……”
“你别怕,反正我这里也无事,你闲着就去打吧,别把身家都输在里头就行。”
沈曦盈盈一笑,还从荷包里拿出了两角银子递给她,“打的时候算我一份。”
女孩儿的眼睛弯弯的,笑得时候弯成了一轮浅浅的月牙,纯稚且天真,叫人忍不下心肠去……
喜鹊谢着接过了沈曦的银子,心里有些难受和羞愧,可想到那人说的话,咬了咬牙,还是说道:“王妃,奴婢刚刚从后罩房回来,路过王爷的书房,看到银月仿佛进去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