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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晨起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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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有人在枕边走来走去,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让我不情愿极了。大学时在宿舍最头疼的就是我下铺姑娘喜欢六点起床去图书馆背书,而我是那种不到上课前十五分钟是不会起床的懒人。可能在家里我不得不勤劳,早起赶在所有人上班上学之前做饭,晚上洗衣打扫,所以烦透了早起,也烦透了做饭洗碗洗锅之类油腻腻脏兮兮的家务活。

    我翻了个身,把枕头捂在头上。

    “婷仔声音小点嘛……我昨晚刚陪拉美西斯在尼罗河里坐了半夜船……”

    “尼罗河”和“拉美西斯”这些不常见的词语让我困惑地睁开了眼睛,一道绘满纸莎草图案的墙角映入眼帘。陌生又熟悉的变声期公鸭嗓在我身后响起,说的似乎是古埃及语,这句话翻译出来应该是“你在说什么,我似乎听到了尼罗河和我的名字”……我背对着他躺着不敢乱动,余光却瞥到了自己的腿,白花花的,

    卧槽又被他看了!我心里一惊,立刻坐了起来拽过裙摆遮住腿,长发乱糟糟的垂在眼前,所有的起床气都没了,只剩下抓狂。

    虽然背后的小王子比我小了五六岁,可他到底不是女生啊,而且我这脑子怎么不记事,都来这个时空三天了还老是以为自己还在21世纪。听到了他强忍的笑声,我全身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得慢慢转过身去。

    “你的腿这么漂亮,为什么要终日藏在裙子里呢?”拉美西斯抱着胳膊站在我身后,脸蛋上映着黎明破晓前青黑的天光,满满的胶原蛋白。强行忽略那些极度无耻的说辞,我突然找回了一些面对他的自信,毕竟是个小孩,而且是能被我拿捏的小男孩。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初醒的脑子一时有些糊涂,本来已经可以流利说简单古埃及语的我有点卡壳,“太阳,没升起来。”

    他却莫名微笑着凑到我身边,给我吓得连忙躲开,紧紧贴在墙上。

    “不要这么害怕,伊苏,本王子又不会伤害你,”他有些不满地撇撇嘴,又立刻换上一种坏笑,“跟我走,去看好玩的。可这个事情有些危险,我们两个要偷偷跑到阿蒙大神庙去。怎么样,你去吗?”

    我有机会进入卡纳克神庙?而且还是偷偷进去?如果阿蒙神雕像的双眼真的是那两颗萤石珠子做的,我一定不择手段把它拿到手,因为我算着日子,再不回去我的机票和旅游签证就作废了。打定主意,我立刻把怀里的抱枕塞给他,穿上那双镶嵌着黄金花朵和绿松石串珠的编制凉鞋,率先跃到宫殿外清凉的晨雾里。

    回头去看,埃及王子慢吞吞地磨蹭着挪了出来。破晓之前的光是黑色的,我稍有近视的双眼有些看不真切他的表情,隐隐约约只是感觉他脸色不太好,可他明明说的是要去看好玩的啊?

    “王子?”

    他刚擦着我的肩头走过去,被我一叫他像被吓了一跳一样突然转过来。看清他脸上略微惊慌的神情,我奇怪极了:“你不愿意去吗?”

    他垂着眼睛并不作声,我不甘心这次接近神像的机会平白错失,就接着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本王子好着呢。”他嘴硬着说,却莫名其妙叹了口气,一阵清新的薄荷味儿提醒了我还没洗漱。我连忙捂了口鼻,却意外发现自己呼吸里的牙膏味儿还是很浓重,完全没有一夜过后的morningbreathe,再摸自己的鼻翼两侧也完全没有出油的迹象。

    真奇怪,只要是个人都会有的尴尬和代谢污垢我现在竟然没有,可能是三千年前的空气过于洁净吧。小王子已经挺直腰板大步走进庭院中的昏暗里去了,我拿手当梳子随意梳了梳头发,决定暂时忍下疑问先去追他。

    一路无言,少年拉美西斯只是带着我走进了一片茂密花田里,避开卡纳克神庙南侧偏门和东侧后门的卫兵,之后大致沿着神庙北侧的外墙向西边走。外墙之外长满了棕榈树和灌木丛,当然有一条光秃秃的小土路,他却并不走上去,只是在草木里东躲西避,向尼罗河的方向走着。我没有他那样好的视力,也没有野外徒步经验,一不留神我身上这件珍贵的古埃及文物就被灌木丛挂破了一片。

    清脆的撕拉声几乎让我想打自己耳光来谢罪,这可是极具研究价值的、三千年前的古埃及王室侍女衣物啊!而拉美西斯只回头看了一眼就示意我继续走,不愧是王子殿下,财大气粗。

    唉,古人真的不理解我们现代历史人的心境。

    脚下的灌木不时扎到我,左脚腕戴着的铜铁镣铐也很沉重,只是出于对莹石珠子和回家的向往,我坚持着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尼罗河畔。左前方不远处就是昨夜登船的地方,我望着晨起薄雾里的古埃及莲花柱和白亚麻布,这独具特色的圣洁之美让我的心都平静了几分。

    “我们爬上去,好玩的东西就在墙的另一侧。”

    循声回望,少年已经攀上了庙墙边的木制脚手架,正在四五米的高度停着。我抬头去看这堆由木头和草绳堆成的高架,不由得怀疑它能不能经得起我的体重,再看它那几乎和神庙外墙持平的高度,理智终于战胜了所有的向往和好奇。

    不能回家事小,反正除了我的硕士研究生和傅昊然学长,有着叔叔婶婶和无尽家务训斥的家也没什么值得我牵挂的;更重要的是我是个四肢简单头脑发展中的人,我可不想被摔成肉饼。见我不吭声也不动,他又伸胳膊准备继续向上。

    “别——”我看他抓的那根杆子有些松动,连忙喊住他,“这太危险了,你快下来。”

    “不要这么大声,小心把好玩的吓跑了。”他倒是一副自在的样子,还腾出一只手指了指里面,弄得我连忙站到手脚架旁边,挖空心思哄他:“别,快下来,拉美西斯你要当个好孩子。”

    “什么?孩子?”

    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胡话一般,他有些愠怒地往下跳了一层,我急急地跟着他移动到脚手架的另一边,伸着胳膊生怕我这位在古埃及唯一的仗势摔下来,虽然我很清楚这两条基本没有肌肉的胳膊根本接不住他。

    但这位要命的小王子似乎并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似乎还觉得我慌乱的样子很好玩,“你在担心本王子吗?”

    你妹啊!我像个被磁铁吸着的铁块儿似的跟着他来回跑,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我担心他吧!我在心里大骂拉二和他的称号一样二,脸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只能堆出讨好的笑劝他快下来。

    “本王子觉得你的担忧是真诚的,就听你一次,不看了。”他一边说一边像个猴子似的灵活爬下来,话音刚落他就在我身边站稳当了。我一时间百感交集,想夸他乖又想骂他神经病,大清早把人叫醒,让人拖着个脚镣走这么远,现在又不看了,有毒啊!

    但脸上仍然不敢有丝毫怒意,我有意和他离得很近,装出驯服的笑容望着他:“王子,神庙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也没什么,就是一群祭司在圣池里沐浴。”

    我没忍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那些是女祭司吗?”

    “除了奈菲尔塔利,阿蒙大神庙里没有女祭司,”他不甘示弱地回瞪了我一眼,指指高架上的几个陶罐,“今天是净化之日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新月的开始。如果我们把这些染料泼进去,索赫瑞斯的祭礼就别想按时进行了,等父王回到底比斯一定会重重罚他的。”

    感情是王子小哥为蔫坏老头子昨天安排人刺杀我的报复啊?虽然这些手段很幼稚,可我却感动到眼眶有些发酸。或许是我的样子太过别扭,拉美西斯小王子更别扭地甩下一句他的经典名言“女人就是麻烦”,转身就走,都不带看我一眼。

    “诶,拉美西斯,脾气不要这么坏嘛,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很感激你……只是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我尽力让左脚动作轻点不至于被镣铐砸到,一瘸一拐地艰难追着他。少年停了脚步,一脸不满但还是不看我。

    晨光初现,第一缕阳光正好越过神庙的高墙照落在他的眼睛里,金光闪闪的,像神庙正门口那一对高耸入云的描金黑曜石方尖碑。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和前两天不太一样,可是看了他的脸,大眼睛鹰钩鼻,除了脸蛋比平时红了一些也没什么变化。我又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今天出门太早他没有化妆,眼周少了一圈粗黑的古埃及眼线,少年拉美西斯身上的古埃及气息和历史感一下子消散大半,乍一看只是个站在晨光里的英俊埃及少年。

    “我忘了什么事?伊苏,为什么你总是在发呆,我真想看看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他的吐槽吓断了我的畅想,我连忙低眉顺眼站到他身边,“拉美西斯,如果你在新月的祭典上捣乱,索赫瑞斯是会受惩罚,但是,你不怕神生气吗?”

    “哦,我真是没想到连基本礼仪都不懂的伊苏竟然也有一颗诚挚之心呢,”阳光的笑容重新绽放,只是少年的神情不再是玩世不恭,反而有几分期待地望着太阳,“神创造了天地和生灵,是我最为敬重的,只是我并不认为这些与神沟通的人是真挚地供奉着神——”说到此处,他的眼神突然阴沉下来,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神的旨意或许未必来自于神,王室和人民的供奉也未必能被神感受,所以我的行为应该不会让神生气,相反对亵渎神的人进行惩罚还会取悦神。伊苏,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将让他们为之付出代价……不要害怕,伊苏,过来。”

    想到古埃及王室和祭司团体之间的权力斗争,我突然有几分明白了他的话,而他十分隐晦地说的“那么一天”想必是他日后成为法老的那一天吧。我迟疑着站到他身边,却不想一只修长好看的咸猪手直接攀上了我的肩膀。

    可少年拉美西斯并不理会我的挣扎扭动,只是哈哈大笑说这也是他不愿意结婚但一定要娶奈菲尔塔利的原因。

    这哥们真是口嫌体直,但历史上记载虽然拉二和奈菲尔塔利一开始是政治婚姻,但后来他真心地尊敬爱护这位大王后。满含鄙视地瞥了他一眼,我头顶却挨了重重一点。

    “你这个小孩子,你应该叫我姐姐,所以你要尊敬我。”我吃痛地捂着天灵盖,顺手在他的光头上戳了一下。他的脸色瞬间变成了彩色的,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但又惹他发笑的胡话。

    “伊苏,你倒真敢说,仗着我对你的宠爱不懂礼节也就罢了,还想成为我的姐姐。”他自言自语似的闷声说着,手上用力揽着我的肩膀向回走,我试着挣脱但没有任何作用,装可怜和他说镣铐在脚上太重却换来一句要不要他像那天晚上一样扛着我走的询问,吓得我立刻噤声。

    宪法,刑法,未成年人保护法一定要原谅我,我在心里不断嘶吼,以对抗他掌心那些让我颤抖的热量。被一个未成年男孩搂着走真不是我追求的直接故意主观过错啊,他说那些宠爱之类的胡话,包括我昨晚走投无路使的小心机都不是我对未成年人下的手,都是“被害人”拉美西斯同意自担风险!

    可偷偷看一眼似乎心情很好的少年,我心里也如雨天放晴一样欢快了很多。

    这一路并不远,我们走到卡纳克神庙后门时阳光还未染上初夏的燥热。但这个点儿卡纳克神庙周围已经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了。没有假发和埃及妆容作掩护,我的模样倒是引起了生命前二十多年都没有过的“全民注目礼”。过往的人们像是第一次在动物园见到猴子的孩子似的,放慢脚步或驻足观看,我倒是没怎么好意思观察这些古代埃及人和现代埃及人的异同,因为拉美西斯的手还自然地搭在我的肩膀上,这让我无所适从,只觉得自己的脸像着火了一样。

    公共场合,和一个小男孩这样的亲密举止真不是我的作风啊!

    神庙附近有一小队卫兵朝我和拉美西斯的奇怪组合走了过来,我也发觉周围驻足观察我们的古埃及人们不约而同地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连忙抓住机会告诉王子殿下在神庙这么个圣洁之地不能这么伤风败俗。可拉美西斯高傲地斜看一眼,却并不保持一个规矩的距离,只是把他衣服里的一个圣甲虫造型的青金石和石榴石穿成的项圈拽了出来。

    这一举动就像往湖里扔了个大石头似的,离我们最近的一对中年夫妇面带崇敬地跪在地上,动作之利索让我都替他们的膝盖痛。虽然卡纳克神庙的后门口是一片平整石板铺成的小型广场,但拜沙漠的夜风所赐,石板上都是砂砾和尘土。在他们之后的人群也一拨一拨地跪在地上,而王子殿下似乎习以为常了,带着我继续走,只是步子迈得更大了。

    意气风发的少年王子眼含炽热与希望,从侧面看他鹰钩鼻的鼻尖真是特有辨识度,也具备无比的美感。我跟着他一步步走向南方的王室庭院,右侧的他俊朗帅气,在他的后方卡纳克神庙后门的两尊巨型阿蒙雕像和描金方尖碑为背景,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古埃及风景,而这个聪慧清醒、野心勃勃的少年以后会将九柱神宗教和祭司们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励精图治,开疆扩土,南至努比亚北至亚洲西部和西奈半岛,他会成为这片沃土上当之无愧的诸王之王。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精彩的心理活动,拉美西斯突然转过脸看我。猝不及防和他的双眼对视,我有些错愕,他却笑得更开心了。

    “拉美西斯,你笑什么?”我大惑不解。

    “看到你火热的目光,其他人都会以为你爱上本王子了。”他笑嘻嘻的十分得意,“我正好想娶个外国女人呢,虽然你是本王子的奴隶但本王子不介意。”

    想打死他的心意持续了几秒就被“古埃及不能没有拉二”以及“这狗东西挺帅的打死可惜”的善良心意说服了,我只能克制着自己不要把白眼翻出眼眶,一个重要的问题却跃入脑海。

    “你不是要娶奈菲尔——”我的质问被他突然收手的动作打断。我好奇是哪位大神让这个不守规矩的光头小子见而生畏,就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清晨明亮的阳光里,一队珠光宝气到刺眼的女人停在王室庭院的门口,而正在向一顶八位侍卫抬着的轿子行礼的少女怎么看怎么像刚刚提到的奈菲尔塔利。

    “快,伊苏!”拉美西斯一把拉住我的手向卡纳克神庙的后门里跑,惹得那些可怜的埃及平民又跪了一片。突然跑动,长发糊了我一脸,我胡乱拨开头发向庭院方向看了一眼,却只来得及看到轿子里头戴金冠的美妇人掀开轿帘,而她的怒意朝着我汹涌奔腾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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