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若说上辈子宋娴最悔恨的, 大约就是没有回家与家人吃那一顿饭。
可又不仅仅是一顿饭。
若是能一直陪在家人身边,那该多好。
可宋娴来了这,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甚至连父母都换了人。
小时宋娴对宋一帆和曲蓉的感情十分复杂。
不管宋一帆和曲蓉如何教养疼爱她,宋娴望着他们的背影时总会有一个念头浮现“他们不是我的爹娘”。
她的父母身量会再矮一点,样貌也很普通,不懂御剑飞天,也不会颂咒驱邪。
和这里不一样的普通。
连家中下人也会偶尔叹息“小姐那么一点大,就不爱跟爹娘呢”。
宋娴刚出生那一阵,怀望县并不太平。
修真界女子稀少, 便有流匪或恶徒想走偏门。临近大城与县镇, 女童丢失之事时有发生。
虽说已有大宗门派了弟子出来,这事应该很快便能了结。
但到底没有抓到罪魁,仍是不能放松警惕。
宋娴就是这时候被抓走的。
宋娴虽然模样小小, 但到底不是真的孩子, 在家中见到一名不管喂养她的仆人要抱她去吃饭时, 她自然是不去的。
但宋娴说了不算,这人借了神通, 哪怕宋家把宋娴看得如眼珠子一样,破了界阵, 照样带着宋娴跑了。
纵然家中下仆叫着喊着追着, 也跟不上那匪徒。
他们放了飞鸟去通知追查此事的大宗门,却见本该在城外上香的宋一帆与曲蓉御剑追了上去。
下人知道自己的主家是琥珀光的弟子,那也是个绝顶宗门。
可宋一帆与曲蓉在家时总是一副凡人做派,他们从未想过,原来主家竟能这样快,转眼便失了踪影。
宋娴一直睁着眼, 她没有哭,她得看着路。因此也能看到天边那芝麻大小的黑点,一眨眼便出现在她面前。
【阿云,莫怕。】
那原本在宋娴面前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爹,那个总是满脸疼惜喊着心肝宝贝肉的娘,都肃杀着一张脸,一双眼浸在冰水之中。
可看着宋娴时,那双眼又瞬间化为春水,安抚着
自家连话都还没能说好的孩儿。
抢走宋娴的匪徒面对超过他一个大境界的宋一帆和曲蓉,却一点也不怕,态度反而张狂起来。
【听说二位有一对好元婴。】
听得这句话,宋娴猛然睁大眼,宋一帆和曲蓉也拇指顶着剑鞘,拔剑了。
这匪徒抢走宋娴,不是为了要个女童。
而是为了要剐他们的元婴。
一个还未长成的女童哪里比得上已经过淬炼的元婴?元婴的用途……太多了。
四周骤然起了界阵,数十名金丹以上的修士,还有元婴修士将宋一帆和曲蓉围在了里边。
宋娴被带出了界阵,只能在外看着。
宋一帆和曲蓉与这些修士之间的实力自然不同,但架不住人多。各人修炼的神通各不相同,纵然宋一帆曲蓉名剑锋利,剑意卓绝,也已负伤。
【这些大宗门之人,果然不同。】
抓着宋娴的匪徒笑起来,突然抬手扇了宋娴一巴掌。
【哭。大点声,让你爹娘都听到。】
宋娴在那巴掌下来的时候,就想哭了。小孩儿面皮薄,一会就又红又肿,露出点点血丝来。
可宋娴哭不出来。
她死死望着宋一帆和曲蓉,小小一点的孩子死死咬着唇,一点声音都不泄。
等宋一帆和曲蓉把界阵中的人都杀光,他们的灵力也耗尽了。
那匪徒才施施然地带着宋娴走过去,他是付钱的那个人,为了晋升元婴,已拖了寿数六百年,再等就等不下去了。
匪徒拿出两把小金剑,意图趁着宋一帆与曲蓉无力之时剐了元婴,却见那两人愣愣地看着被他挟持在手的宋娴。
匪徒两手俱断的过程他并没有看清,不过一瞬间,他原本以为已无力再起的宋一帆与曲蓉,断了他的首级。
宋娴被曲蓉紧紧抱在怀里,曲蓉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宋娴脸上,刺得宋娴的伤口一阵细细的疼。
【对不起,对不起,阿云,是爹娘没用,阿云,娘的乖阿云啊……】
曲蓉呜呜咽咽,曲蓉的爹娘早死,一想到宋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便恨不能一起死了。
宋一帆想伸
手摸摸宋娴的头,却看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用了净尘诀又擦了好几回手,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宋娴的指尖。
【阿云,不疼啊,一会就治好了。】
宋娴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可被宋一帆与曲蓉这样珍重地搂着,抱着,她突然就红了眼。
流下了人世的第一滴泪。
滚烫得能融化所有。
之后宋娴就开始黏人起来,黏得让宋一帆都不好说话了。
宋娴白天黑夜都跟小猫似的窝在曲蓉怀里,也爱笑了,也开始跟着人学说话,就像最平常的小姑娘。
再之后宋娴稍大一些便见到了祖母,祖母有时候会与她说故事,说那恨海情天的白蛇传,说那黄泉碧落的十殿阎罗。
宋娴捧着小脸蛋,听着故事就睡着了。
只是有一日她在榻上醒来时,却不见祖母。
在漆黑的夜,宋娴吧嗒吧嗒地在屋子里四处找,料想祖母大约去修行了。
这个世界的夜空总是格外干净,一抬头就能看到彷若璎珞珍珠倾泻一地的瑰丽星河。
祖母背对着宋娴站在院子里,她虽老迈,但脊背依然如苍松翠竹般挺立。
察觉到宋娴到来,祖母微侧身,朝宋娴伸手。
【来。】
这跟唤猫儿似的,但祖母叫来,宋娴就来。
宋娴蹬蹬蹬跑到祖母脚下,伸出小胖手拉着祖母衣摆。
小娃娃仰头看人时,眼睛跟水洗的葡萄似的,漂亮得星光都矮了一头。
祖母看了宋娴许久,突然伸手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宋娴。
【拿着。】
宋娴看着那东西沉重,但既然祖母让她拿,她就拿。
可这真的太重了,宋娴根本捧不动,只好一边捡,一边拖,根本不肯放手。
祖母却像是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看来你与我一样。】
祖母也不帮宋娴,就这么站着看着。
【我看你每次听我说故事,唯有三英战吕布,仙魔斗凡尘一类的故事,你才能从头听到尾。】
【那我教你好了。】
【……这样你也不必半夜惊醒,怕得抽气。】
【那原本是你还不
会说话时的事,你怎么还记得呢?】
宋娴抿着唇,她是投胎的,早慧,就是记得,还要记一辈子。
那一日,小小的宋娴在漫天星辰之下,对着祖母跪地叩头。
不是孙女孝顺祖母,也不是逢年过节为了向祖宗讨红包。
而是宋娴在此刻,奉祖母宋如雪,为师。
-
重花抬手轻轻抚过脸颊,像是从未知晓原来血从身体里流出是这样的。
她像是有些不信似的,低头看着自己指腹上的血,在看着立在对面的宋娴。
重花一直盯着宋娴,看得很细,很慢,可她却没能看到宋娴是如何动手的。
身着红梅落雪的女子立在血月之下,脚踩着散落一地的雪樱花瓣,鸦羽般的眼睫微垂,那双看人时总像多情的含情目便被掩在羽睫后。
重花顺着宋娴的目光微微向下,眼睛不由微微睁大,像是才发现宋娴手上拿着什么。
那是一把绑着红梅绸带的雪亮横刀。
横刀是唐制的式样,刀身窄而细,刀身与刀锋都十分笔直。
但长度上,光是刀身就长约一米,算上能双手握住的刀柄有一米四左右。
刀身银色,握着的刀柄也是银色的。
唯有那随风飘扬的红梅绸带像是流动的热血,自刀柄处一直垂落在地,赋予了这把月光般的横刀一点艳色。
宋娴缓缓举起刀,细窄的刀尖对着重花的心脏处。
刀尖吸覆着月辉,像是镀上了一层浓釉的血色。
重花是查过宋娴的,十九岁,落花云台有名的懒美人,课业不高不低,人虽懒散,但修为却不错,大约是道体的缘故,也险险地结了丹。
称得上年少有为。
可在真正年少有为的一批人里,宋娴又排不上号。
重花只知宋娴术法还行,很会逃,别的都是一般。
如今突然见着宋娴拔出刀来,她的脊背一阵颤栗。许是得知了宋娴秘密的喜悦,又许是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杀机来临。
重花微微张口,似乎想问宋娴是不是因为她父母之事恼了。
可不过是两个久久未能突破化神的爹娘,又
有什么可为之生气的?
杀了又如何。
宋娴看起来像是要动手的样子,可重花并不害怕。
重花身上的穿戴全是万汇尊者给的,为的就是防止她真的在外游历时死了。
若是重花真正遇上危急性命的时候,万汇尊者的化身顷刻间便会出现,一招制敌。
因此重花出神地望着宋娴此刻不同的模样,她看到宋娴缓缓抬眸,露出了那双彷如秋水般的眼睛。
在重花与宋娴对视的瞬间,她便见到了一道光。
那光像是来得极快,又像是极慢。
快得让重花不明白那是从何而来,慢得又让重花误以为是从天而降的一簇白雪。
可那是能划破长空,切断烈风,割破时间,连天上那轮血月也被瞬间一分为二的一刀。
重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那刀光碰到重花额头时,她才发觉自己浑身发冷,额头到手心已满是冷汗。
一滴红血自重花额头缓缓流下,像刀在她脸上割了一道。
重花很疼,是自神念深处传来的剧痛,可她却喊不出来。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立在重花身前,那须发皆白的万汇尊者抬手抓住了那点刀光。
若不是万汇尊者的化身及时现身,重花也许已死了。
可这一次,万汇尊者出现得太慢,重花第一次在他的保护下受了伤。
……亦或者那刀太快,快得连渡劫期大能的化身亦要抓不住。
宋娴依然站在那,依然不说话,连呼吸也微不可闻。
她迎着血月,纤瘦的手指微扬,缓缓收刀回鞘,刀很锋利,银色的刀鞘正好,长刀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对面那万汇尊者的化身冷哼一声捏碎了刀光。
他缓缓转过身,对着宋娴拔出自己腰间那把长剑。
宋娴的眼睫依然低垂,像是在看万汇尊者,又像是没在看。
她的侧脸绝美至极,静立时就像一尊极精致的雕像。
可宋娴并不只是站着,她的手依然牢牢握在刀柄上。
【阿云,有情人才能挥无情刀。】
【无情正是为了护有情。】
祖母的教诲
宋娴总是记得的,她也在她觉得当出的时候出了。
她也知道她的第一个对手不只一人。
渡劫期大能的化身也仍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压。那些原本在四周观望的凶兽猛禽就像是遇到天敌一般,一声不敢出地疯狂向外逃窜,若不是这秘境着实出不去,它们会一直逃到天边。
这里的时间仿若静止一般,那化身只是神念,却像是判断出对面那人不好相与。
重花头疼欲裂,她却依然大睁着眼看着宋娴,可这一次,她还是看不到。
宋娴的动作是缓慢的,她的大拇指缓缓顶开刀柄,露出一寸雪亮刀身。
但下一刻,宋娴却不在原地。
只听一声铿然巨响,宋娴双手握着已出鞘的长刀与万汇尊者的化身战到了一处!
刀剑交击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宋娴神色不动,她透过万汇尊者的身影,看向站在三步远之处的重花。
她缓缓将刀下压,那原本可一招制敌,坚不可摧的渡劫期大能化身,竟在宋娴的刀压之下寸寸碎裂!
如同茶盏从高处坠落,如同被烈风吹散的香灰,在宋娴与重花面前化为了星星点点的灰烬!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纵然只是化身,纵然只能出一招,万汇尊者的能为在那,如何会轻易败给一个只有金丹的修士?
宋娴手中的刀却依然未停,她已经拔了刀,这一刀不过将拦路的物件砍碎,去势仍未停止。
一道血线冲天而起,连哀嚎声都没有。
风停,云止,随后又是一阵剧烈的狂风冲天而起,吹得那一树雪樱碎了一地,宋娴的发丝与衣裳被吹得散乱,几欲飞起。
那躲在小竹筒里的小鱼精从没有哪一天觉得自己离死亡这样近,也从未有哪一天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仙人下凡尘。
几乎被分成两半的重花倒在地上,她大睁着眼,似乎仍在用最后的力气在自己的眼中镌刻宋娴的身影。
“……真厉害,”重花居然夸赞着,她气若游丝地说道,“我错了。”
可到底错哪了,重花却没说,她只觉得眼前昏暗一片,身体冰冷,可还有句话她要说完
。
“谢夷带着你,没安好心。”重花道。
“怜生和我爹娘……”宋娴只想问这个。
可宋娴问完这句话后,便再也没听到重花的声音了。
重花的脸上还挂着笑,像是在说“我不告诉你”。
宋娴扭过头去,动作利落地收刀回鞘,将那把长刀再次放回了如意袋里。
宋娴走到放置竹筒的地方,弯腰捡了起来。
“走。”宋娴的声音很轻,像是勉强挤出的气音。
小鱼精却不像之前那样急着要带宋娴走,它眼中盛满了惊讶,不信,以及恐惧。
宋娴看了小鱼精一眼,说得很慢。
“你不敢带我去了么?你害怕……带我去到那后,你所想的,应付不了我。”
小鱼精差点没从竹筒里掉出去,它舒展着自己的小鱼鳍,缓缓转过头。
“怎会呢?走吧,仙子,在这里边。”
只是在领路的时候,小鱼精仍是忍不住回望。
那个被斩成两半的女子依然躺在那,而宋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真的死了吗”“仙子用的什么刀法”“仙子不休息一下吗”“仙子如何能斩得了那大能的化身”……
小鱼精终是忍不住噼里啪啦地问了起来。
“我只会一招,”宋娴轻描淡写道,“出鞘,砍。”
至于别的问题,宋娴的回答一律是“不知道”。
“快些。”宋娴再次催促。
小鱼精是跟着宋娴一路过来的,重花说的话自然也听明白了。
原本对于要不要出秘境,宋娴并不着急,可现下她急了。
急着离开秘境,急着去见自己的爹娘。
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安好,还是已经……
宋娴跟在小鱼精身后,她从袖中拿出一条手帕,悄无声息地摁在唇边。
片刻后,宋娴将手帕取下,那帕子里已染满了朱红。
若万汇尊者的化身不是神念,若那化身不是只能出一招,死的大约是宋娴。
宋娴想了许多事,关于万汇尊者的报复,关于这本书的后续,关于这个世界……但最后,宋娴眼前只记得爹娘温软的笑。
还有那一声声“阿云”。
-
在宋娴出刀的那一刻,站在某座山上的谢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缓缓蹙起眉尖,像是不太赞同。
谢夷循着那点薄弱得几乎断掉的刀气,来到了一棵雪樱树下。
不,若不是这铺了一地的雪樱,谢夷是辨认不出来的。
仙姿秀逸的男子在这里来回走了两次,观察着地面与四周的痕迹,大约知道此处发生了什么。
“宋娴。”
谢夷站在起初宋娴站立的地方,然后便看到了地面有一道刀气划过地面的痕迹。
宋娴在这里出了第一刀。
谢夷抬头看向前方,那刀气的痕迹到了半途就消失了,想来是被对手阻挡。
随后宋娴又侧身站着,地面的脚印有微移的痕迹。
至于为什么侧身,是为了更好更快地拔刀,并掩盖刀势。
谢夷嘴角弯起,然后便又往前走了十步,随后又停了下来。
宋娴在此停下,与对手相击,对手无法与宋娴相抗,自然倒了。
可刀势依然未停,又……击到了另一人身上。
谢夷看着地面,又摇摇头,地面只有两双脚印,那么与宋娴相争的大约是幻影,化身。
化身消去后,才击到了真正的对手身上。
谢夷看着地面露出了一个兴味的笑。
此地没有尸体。
那对手都被斩了神魂,居然还活着?
不,应该不是。
某种保护对手的法器?还是某种承受攻击的血契?还是……那对手本来就不是人呢?
谢夷突然抬手在空中一抓,就抓到了一点万汇尊者化身的残念。
谢夷指尖一点,将那残念打上了自己的印记,这才放了那点残念。
随后谢夷便转身离去,走的方向正是宋娴跟随小鱼精离开的地方。
谢夷一开始走得不快,他像是对于宋娴行走时的状态颇感兴趣,看着脚印痕迹自顾自推测着,像是在玩一个趣味的游戏。
可当谢夷看到草丛中的一点朱红时,他的眉眼渐渐暗了下来。
“……尚未艺成。”
这一次,谢夷脚尖轻点
,眨眼便失了踪迹。
一只被宋娴折出来寻找谢夷的千纸鹤呼哧呼哧地追着谢夷,可谢夷再次原地失踪,再也寻不到谢夷行踪的千纸鹤原地倒下,没办法再继续给主人寻人了。
太难了嗷!
-
“这种果子还可以吃!白的不行,剧毒!”
“咕咕鸟的肉肉很香哦!”
“您做什么这样看我?我不能吃!”
“这汤就快好了,您再等等!”
……
宋娴是被一串鞭炮般的声音吵醒的,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顶宽阔的软轿内。
身下的垫子柔软,身上的锦被像是鲛人丝织成,十分轻薄保暖。
她缓缓坐起身,发现自己头发散了,衣裳也换了,嘴里还有一点药丸的气味。
宋娴胸腹与头颅处一阵清凉,驱散了昨夜出刀开始的沉郁剧痛。
她抬手掀开轿前重重叠叠的白纱,便看到自己正在一棵巨木之上。
一点白色轻烟自前方升起,金色的阳光照亮了此方天地,也照亮了站在前方宽阔树叶上那仙姿秀逸的男子。
谢夷正站在一旁,看着小鱼精围着炉火煲汤,他像是早知道宋娴醒了,头也不回道。
“别动,一会就好。”
谢夷说的“一会”果然是一会,下一刻小鱼精就吭哧吭哧地把汤倒到了谢夷准备好的琉璃碗里。
谢夷拿了碗就转身朝宋娴走去。
宋娴细细打量着谢夷,虽然谢夷总是嘴角含笑,像是心情一直很好的样子,但这时宋娴却微妙地察觉到谢夷像是有些不悦。
“趁热喝了,这一月莫动刀兵,便无事了。”
谢夷掀开纱幕,将汤递给宋娴。
宋娴轻声道谢,先喝了一口……甜的。
宋娴舔了舔唇,欢欢快快地喝了起来。
谢夷看着眼前的女子,宋娴本就皮肤白皙如玉,可因冒然拔刀伤了点神魂,因此那肤色的血气一夜褪去,变得苍白起来。
那双含情目里盈着水光,许是被热气蒸腾的,又亦或身上还有哪里疼,羽睫微垂时,实是……我见犹怜。
“仙君如何寻到我的?”宋娴喝了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