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纯情
下课的时候,姜星时被同学叫到外面，说是有人找他。
白宜见到姜星时出来，略有些疏离地笑了笑,她问：“班长，最近有空吗？”
白宜是姜星时高一时的同班同学,两人之间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见面会打个招呼,再多也没有了。
姜星时没有说是或否，只是问：“怎么了？”
白宜才表现出焦虑来。
她参加了一个组队竞赛的活动，临近报名期限，有一个同学突然有事，不能参加，找来找去，最后想到了姜星时。
这项活动并不需要占用太多时间,去考两场试即可,主要是白宜想要装点自己的简历,为以后出国做准备。
听白宜说话时，姜星时没有太用心。从他的视角看去,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能看到颜又伏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睡觉。
颜又的头发算得上长，拉大提琴的时候要扎起来,现在散漫地披在后颈。睡觉的时候也不安稳,姜星时目光落在那,隐约能看到颜又的脊骨,是很瘦且美丽的形状。
早晨出了一趟教室，晒了一会儿太阳，一整天好像都恹恹的。颜又需要很精心的照顾,是不适宜栽种在校园里的、品种珍贵的花，所以很多时候与别的同学格格不入。
又觉得颜又新教的朋友完全不关心他，连他对对花生过敏都察觉不出来。
白宜有点期待地问：“班长有兴趣吗？”
姜星时慢慢收回目光，眼前的人并未发现他方才片刻的失神，他说：“不好意思，最近事情有点多，你问问别人吧。”
以姜星时的评判标准，这件事属于可做可不做的那一类。
他确实会浪费一点时间，不过也能参加一项本来接触不到的活动。
更何况白宜的名字出现在攻略清单上，即使姜星时不主动接触，也应该在她需要时，提供帮助，保持友好的关系。
作为攻略对象之一，白宜本应拥有额外的加分项，姜星时却因此而拒绝。
这是不够理智的决定。
实际上，姜星时没有考虑太多，他想那么做，于是做了。因为姜星时的欲望很少，他想要变成一个完美的人，而那些在别人看来是痛苦的事，对他而言则无足轻重，不算难以忍受。
但拒绝也就拒绝了，姜星时没有后悔。
白宜的脸色变得很差，姜星时听到系统响起的声音，提示好感度下降。
姜星时听得很清楚，却无动于衷。
白宜似乎还未死心，想要说服姜星时，尝试着开口：“真的没什……”
然而，系统提示沉默了片刻，又重新响起。
【校园万人嫌对您的好感度发生变化：-1】
【-1】
…………
【-1】
姜星时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颜又已经醒了，托着脸颊，看向窗外，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仍能看得出心情很差。
姜星时感觉很好笑，他打断白宜的话，又讲了一次抱歉，然后说：“有点事，我先回教室了。”
颜又看到姜星时同白宜说完话，从教室后门走到自己的座位边。
看来某人是准备拯救岌岌可危的好感度了。
姜星时笑着问：“睡好了吗？”
颜又偏头看向他。
大约是才醒没多久的缘故，颜又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却显得莫名的冷淡。
又垂下眼睑，语气不佳：“不太好。”
他仰起头，缓慢地眨了下眼，问得很随意：“班长和那位同学在说什么？”
姜星时诚实地说：“找我参加一个活动，但是拒绝了。”
颜又哦了一声，似乎也不在意姜星时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姜星时还是没有离开，他俯下身，语调温和：“颜又，又有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颜又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他不想被看出在意。即使当好感度下降的那一刻起，姜星时已经知道他的态度，但他仍旧装作漫不经心。
颜又问：“班长，你会对每一个新同学都这么优待吗？”
白宜叫姜星时班长的时候，姜星时想说他们不是一个班的了，彼此称呼名字就够了。
而这么叫他的人变成了颜又。
颜又的脾气不好，忍耐有限，不会委曲求全，就像现在，他表现得很任性，追根究底，不考虑所谓的社交尺度，很直接地问：“别人借班长的书也给借吗？也会给人整理资料吗？”
如果这些可以供很多人分享，颜又就不要了。
姜星时的喉结动了动。
他回答得很不直接，很不坦白，是姜星时的一贯风格：“你来上学的时候，高二分班才一周，整个班五十个人，都才和我做一周同学。”
意思是书不借给别人，也不可能给别人整理资料，优待只对颜又同学。
颜又发出很轻的鼻音，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致是满意的，但又没有那么满意。
主观上，姜星时没有做任何伤害颜又的事，但是这个人令他的心情变差，颜又没有那么好心，可以宽容地原谅姜星时。
他要讨回来。
颜又的记性很好，时至今日，还能想起收到的第一封邮件里的内容。
“宿主也并非同性恋，攻略难度再次上升，评估为地狱级别。请宿主慎重选择攻略对象。”
颜又迟钝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是个直男。
哦，直男。
颜又微微皱眉。
方法是想到了，但似乎代价有点大，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姜星时是直男，大概很难接受与同性的颜又进行肢体上的接触，而颜又则对人过敏。
根据系统所说，开启恋爱线，并不意味着就是恋爱，颜又原本的打算是将好感度锁定在20，让骗子姜星时永远完不成任务。
不过……
颜又想了很多，觉得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像为了展开这场游戏，颜又忍辱负重，准备被姜星时救下。现在再付出一些代价，好像也是合理的。
在报复心的驱使下，颜又的犹豫全都消失，他冲动地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对姜星时说：“班长也知道，我之前很多年都没上过学，所以和同学相处都不太有经验。”
他顿了顿，意识到只能继续下去，仰起头，秀美的脸显得很天真：“医生说，要尝试和别人接触，慢慢脱敏才行。”
姜星时凝视着颜又，他问：“怎么了？”
颜又伸出手，停在半空，细白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很轻地颤抖着，太多的犹豫不决，又覆水难收，最后孤注一掷：“班长可以帮我吗？”
听起来是很纯情，非常纯情的请求。
姜星时垂着眼，有片刻的沉默，然后伸出手，抵在颜又的指尖，只有一小点皮肤的接触，就像医生所说，需要循序渐进，达到脱敏的程度。
他说：“可以。”
颜又没想过被拒绝的可能，但真的当这一刻来临，他发现自己想的太过容易，而做起来却很难。
过敏反应远比他想象的强烈，颜又感觉被碰到的无名指像是触电一般，且电流在下一瞬就刺激到了心脏，他的喘息过于急促，必须张开嘴辅助呼吸。
颜又想要退缩了。
然而另一个人勾住了他的手指，没有允许颜又的逃离。
姜星时有充分的理由：“不是要脱敏吗？时间也不能太短吧。”
颜又：“……”
他产生一种错觉，自己是自投罗网。
【过速的心跳，是过敏还是情窦初开的第一次心动？】
【恭喜宿主，好感度已达到20，即将开启与校园万人嫌的恋爱线——】
很难得的，除了好感度提示以外，攻略者姜星时和被攻略者颜又听到同样的系统提示。
颜又呆住了。
和姜星时交换牛奶那一次，颜又不在姜星时身边，听不到提示音，仅凭感觉，公平公正地补偿了好感度，但不知道具体的数字。
所以，当姜星时答应下来后，颜又听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都会给好心同学姜星时增加一点好感度。
升得太多了。
但颜又本身没有想让一切来得……来得这么快。
他还没做好准备，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姜星时的食指抵在颜又无名指的指腹，颜又的感觉异常清晰，因为他很少与另一个人类生物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姜星时的指腹有茧，略有些粗糙，而颜又的皮肤又过分柔软，被保护得从未经受过伤害，所以轻微摩挲时也会感到刺痛。
姜星时没有松开手，平静地问：“现在还是普通同学吗？”
颜又怔了怔。
这个人，当时果然听到了。
颜又自暴自弃地摇了摇头。
他接受了现实，这场游戏进入了全新的阶段，停下或继续，已经不由某一个人说了算了。
在上课铃打响前的一刻，在喧闹嘈杂的教室中，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姜星时食指与颜又的无名指，很纯洁地交缠了一分钟。
那个下午，颜又好像回到了夏天，持续地感到高热。
颜又只在游戏，或是文学作品中感知到爱情。他在家待了很多年，与外人完全没有接触，与感情有关的事都一窍不通，所以想的过分简单。
在这场游戏开始前，在他的想象中，所谓的好感度是可以被掌控的，实际上却不是如此。
好感度是可以量化的数字，而人会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