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实验
两人对视了一眼，姜星时看着颜又，他的个头没有高太多，却令人感觉居高临下。
在刺眼的白光中，颜又看不清这个人的神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微微垂下了眼。
好像也没有什么辩解的必要，又是被当场抓获。
周围很安静，连风的声音都没有。
姜星时走近了两步，似乎想要说什么。
远处的灯光闪了一下。
姜星时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说：“找个地方躲着。”
颜又：“？”
颜又匆忙地将自己塞到围墙边的树丛里。
不多会儿，拿着手电的人越走越近，到了姜星时身边。
那个人的嗓门很大：“刚刚又有人翻墙回来了吧，这群小兔崽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不幸的是，这个人是政教处的杨英才杨主任，幸运的是，颜又躲起来了。
杨主任突然说：“前几天太忙，忘了一件事。对了，你知道学校群里，有个女同学说要和你表白吧。”
站在树后的颜又：“……”
好痛苦，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事。
杨主任清了清喉咙：“我知道同学们要有点私密的空间，所以也没制止这个群的存在。但是作为政教处主任，也要掌握全局才行，所以就了解到了这个情况。”
颜又有一些不妙的预感，他听到杨主任继续说：“我试过骗……不是，是叫那个女同学出来，但是没叫到。”
“骗”，颜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他想起自己曾经收到的消息，现在想想，终于察觉到不对。
[高三后面的花园旁边有一棵百年银杏，很浪漫，很适合表白，但是姜星时好像不太经过那里。]
——其实高三学区是一个封闭的区域，一般很少会有别的年级学生去那，所以对那里的情况也不太了解。
[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借口叫姜星时出来。]
——到时候来的恐怕不是姜星时，而是政教处杨英才的可怕黑脸。
[姐妹，你真的很勇敢。我支持你。]
——杨主任，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秃头男子，竟然可以毫无障碍地说出这样的话，颜又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杨主任长吁短叹：“不是说不让学生谈恋爱，青少年追求美好的爱情是本能。但是，你们还没有成年，没有长大，爱情是脆弱的，经不起打击，一碰就碎，反而会因为这些耽误学习，失去美好的未来。”
他拍了一下姜星时的肩膀，仿佛对这个好学生有十足的信任。
姜星时嗯了一声。
细碎的枝叶在颜又的眼前微微摇晃，他看到姜星时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似乎对那些事——很多高中生都乐此不疲的事——都没什么兴趣。
很难想象姜星时这样的人，会像系统所说的那样，对一个人付出一切，去捕获一个人的心。
姜星时的话很少，大多都是杨主任在说。
“但是，如果那个叫桃桃的女同学真的和你表白，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她是谁。毕竟是女同学，又在群里闹得有点大，到时候不好收场。我相信你有分寸，但还是放不下心，所以啰唆了这么多。”
出人意料的，大魔头杨主任竟然还有这么细心体贴的一面。
但颜又还是非常痛苦。他藏得不算严实，仗着天黑，又没什么光亮，所以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全程都在强忍打喷嚏的冲动，听到最后更是觉得今天就要立刻注销掉那个小号。
杨主任磨蹭了一会儿，千叮咛万嘱咐，结束后一定要把名单交过去，明天早晨就要找这群小兔崽子谈话。
颜又认命了，甚至在思考今晚回家后要不要顺便剪个头，以防明天可能发生的惨剧。
杨主任魁梧的身影终于远去，颜又从树丛里钻出来，天太黑，不小心绊了一下，被姜星时伸手扶住。
姜星时很快松开手：“回去吧。”
颜又有点疑惑：“不继续巡逻了？”
姜星时瞥了颜又一眼。
颜又感到迷惑，这个人是要现在就把自己押送到政教处吗？
两人顺着小路，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姜星时平静地问：“去哪了？”
看来是要追根究底了。
颜又随口糊弄说：“网吧。”
姜星时笑了笑：“网吧，你去过那里吗？你要是去了，估计待不了三分钟。”
今天是周五，周围很多学生逃课，包间早就预订完了，只有外面的大厅可能有机子，而那样的环境，颜又是不可能待得下去的。
颜又不想再回答，反正这个人又在嘲讽自己，于是问：“那你呢，今天抓了多少人？”
可能是太倒霉的缘故，颜又心情很差，偏头看向姜星时的时候，恶从胆边生，一把抓住他手中的本子，说出自己的结论：“记那么多人，小心被同学暗杀。”
姜星时任由他夺过本子，停住了脚步，好心地将手电筒转过去，将颜又的视野照亮。
本子的最新一页上写了今天的日期，然而……
颜又歪着脑袋，举起摊开的本子：“怎么，是空白的？”
一个名字都没有。
姜星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谁都知道，杨主任会在放长假前抓人，并且处置比一般时间严厉。”
颜又感到绝望。
怪不得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
全世界都知道，就他没上过学所以不知道。
不要欺负学盲啊！
颜又：“哦。”
过了一会儿，颜又才反应过来：“上面也没有我。”
姜星时没有回答，仿佛他在说什么很弱智的话。
颜又终于明白，姜星时好像要为自己逃避惩罚了。
扣十分那一次，颜又不知道他是不是忘记，但是这一次很明显。
【校园万人嫌对您的好感度产生变化：+10】
其实颜又没有想到这些。
有的时候，好感度确实是一种感觉。
颜又尝试着问：“这次也是新生优待吗？”
姜星时抬眼看他，新生优待不包括隐瞒违反纪律的事，但点了下头：“算吧。”
颜又转过身，往前跳了一步，有点劫后余生的开心：“谢啦。”
但下一瞬，颜又忽然意识到其中的矛盾之处。他是不太熟悉学校里的各种潜规则，但不是真正的笨蛋。
他虽然没有被杨主任当场抓获，但结果好像也差不多，都是知道了有这么一个逃课学生的存在。
而姜星时的本子上一个名字都没有。颜又曾经以为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是幸运，不会发生尴尬的事，现在却变成了不幸。
空白的名单，确实存在的人，总不可能突然消失，唯一的解释只有姜星时光明正大地徇私枉法了。
颜又有点苦恼地挠了一下脑袋，头发是很珍贵的东西，他不想失去。可是如果自己不去，这件事好像真的很难收场。
如果一个人做了错事，就应该自己承担，颜又不是会逃避的性格。
颜又纠结了一会儿：“要不你还是把我写上去吧。一个人都没记，老杨能放过你吗？”
姜星时问：“真的？”
颜又视死如归：“嗯。”
姜星时抬起手，打开笔盖，笔尖停在纸上。
颜又等他写完。
写下颜又两个字不需要三十秒，姜星时却用了三分钟。
他很轻地看了颜又一眼：“骗你的。”
又说：“没什么。”
还是没有写。
看到颜又的那一刻，姜星时选择开始一个实验。
人的好感度是很容易被掌握的，雪中送炭，投其所好。
颜又很讨厌与人接触，之前又被他吓到，以为被抓到后真的会当场剪头，还有别的严苛惩罚。
所以，姜星时想要试试。
实验好像很成功，在听到好感度加十的提示时。
但这不是结果。
一个好感度为负数的人，也会说出那样的话，愿意承受本来可以逃掉的坏结果。
颜又拥有看透别人的能力，却经常看不懂姜星时。而很多时候，姜星时也不懂得颜又。
当实验过程中出现没被预料到的变数，结果也没有意义，一切都不能算数了。
实验失败了。
颜又什么也不明白，他的想法可能很天真，所以只是注视着姜星时。
姜星时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路口，一边通向教学楼，另一边则是办公楼。
很密的树影覆盖在姜星时的身上，在那样淡而昏黄的路灯灯光下，颜又看不清他的眉眼。
姜星时把手电丢给颜又：“我去政教处交表，你自己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