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好地方
从紫芝巷出来，就是南城最繁华的街市之一。
杨怿江的雅致阁也开在这条街上。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在街上蹦蹦跳跳。
小丫头身后跟着一个胖乎乎的丫鬟。
二人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家铁匠铺门前。
“陈爷爷、陈爷爷！”
小姑娘声音甜甜脆脆的，看到里屋有人出来才走进去。
“陈爷爷，今天是打造我的蝴蝶刀吗？”
“小丫头来了。”
陈铁水看见戚黎黎，黝黑的脸上露出笑意，“对，今天打造蝴蝶刀。”
“谢谢陈爷爷！”戚黎黎眼睛亮晶晶的。
“对了，”陈铁水返身从箱子里拿出几块薄薄的铁片，递给戚黎黎。
“你一会拿去给隔壁的老王头，让他帮你将弓和弩做出来。”
铁匠铺的隔壁是一间工匠铺，匠人王士钏与陈铁水是老相识，都在这条街上开了二十多年铺子。
“好啊，谢谢陈爷爷！”戚黎黎再次道谢。
她喜滋滋地将铁片抱在怀里，没有着急离去，只蹲下身，好奇地看着能将硬邦邦的铁块烧得红彤彤的烘炉。
“小丫头靠后一些，小心被热气烘到。”陈铁水善意地提醒。
戚黎黎很听话，撅起屁股往后挪了挪。
“你舅舅今天没陪你过来？”陈铁水拿起铁钳，夹起一块铁器放进烘炉。
都是一条街上的，互相都认识。
杨怿江为人热情大方，没那么多滑头心思。
陈铁水、王士钏也是实在人，故大家颇投缘。
“舅舅说一会铺子里要来贵客，他要招待，我就自己出来了。”
戚黎黎乖巧地回答。
从锦芳园回来后，她每天都跟舅舅来雅致阁，但她没有给舅舅添麻烦。
陈铁水开玩笑道：“雅致阁雅致阁，杨老板的营生不愧是我们这条街最雅致的，阁里接待来往的都是京中贵人，好地方啊！”
“黎黎觉得陈爷爷和王爷爷的铺子才是好地方！”
童言真挚。
陈铁水哈哈大笑。
“小丫头，等你长大一些，爷爷给你打一柄红缨枪！”
他和隔壁的老王头是安县的老乡。
安县位于边境线上。
他家祖祖辈辈打铁，老王家祖祖辈辈做木工。
三十年前，献国与梁国打仗，许多伤兵在他们安县养伤。
他和老王免费帮将士修理兵器。
后来战况不好。
他和老王一人背一把大刀，也杀敌去了。
沙场上死里逃生，回到安县，却发现安县不存在了。
大火焚尽，只剩下残垣断壁。
家人也不见了。
他和老王先在边境附近寻找，然后又沿着往京城的方向一路打听。
毫无音讯。
不知是死是活。
他和老王离开安县去打仗时，他家的小妹，还有老王头家的小女儿，都才六、七岁的年纪。
也都和小黎黎一样，喜欢蹲在旁边看他们做事情。
……
雅致阁内。
杨怿江在接待弘文馆的陈馆主。
陈馆主带了一名学生。
“陈馆主、颜公子，这是雅致阁最新的图册，其中册匣有数十种款式和图样。”杨怿江介绍道。
杨怿江从小厮手中端过托盘，亲自奉茶。
“是江南刚送来的明前龙井，比不上陈馆主、颜公子府里的，陈馆主、颜公子将就润润嗓子。”
杨怿江看到颜殊清时，心里很激动。
那天在锦芳园，他认出了那位箭无虚发的贵公子。
文武双全，姿容卓绝，真如天人。
除了他佩服外，外甥女也崇拜的不得了。
先才将颜殊清迎进雅致阁时，他有考虑要不要派人将外甥女叫回来。
当崇拜的人活生生站在面前，小丫头会激动的睡不着觉吧。
不过杨怿江想想还是算了。
那天在锦芳园马场看完骑射，小丫头就缠着他要买弓，要买马。
大献国对百姓持兵器是有管制的，像杨家的家丁，一般拿的都是棍。
至于刀剑，府里和商铺里也不是没有。
但得藏着，至少不能拿大街上乱晃。
另外，他虽然觉得外甥女开朗活泼些很好，但舞刀弄枪又过了些。
还有他妹妹。
一直计划着给小丫头请教养嬷嬷，怎可能允许小丫头玩弓箭。
所以他一开始没同意。
小丫头闹了一阵后，大概以为他不同意是因为弓和马比较费钱。
念念叨叨要将自己的金镯子当掉，还有制衣坊刚定做的衣衫也退掉。
换的钱再去买弓和马。
杨怿江听了哭笑不得。
小丫头很聪明，杨怿江干脆与小丫头讲道理。
一来京城内不允许玩弓箭；
二来她娘亲不会同意；
三来她年纪太小不能骑马，不过杨怿江答应，等她满十岁的时候，送她一匹小马驹。
戚黎黎认真听完。
然后她保证拿到弓箭后，不在京城玩，回到乡里再玩。
至于娘亲不同意，她觉得不是问题，因为她在乡里玩弩，娘亲都不管。
还有骑马的年龄，与舅舅讨价还价后，从十岁降到了八岁。
有理有据。
杨怿江有些感慨，再不同意反而显得他无理了。
于是从锦芳园回来的第二天。
杨怿江带戚黎黎来了雅致阁，吃完糕点，又带黎黎去了铁匠铺和工匠铺。
然后小丫头不肯回雅致阁了。
每天小丫头都跟着他出门，一到街上，就往铁匠铺和工匠铺钻。
钻了几天，铁匠铺的老铁匠说要送小丫头两把不开刃的蝴蝶刀，工匠铺的王士钏则要帮小丫头再免费凿制一把巴掌大小的弩。
杨怿江挺无奈的，他都没敢让妹妹知道。
雅致阁里有画师，他妹妹一直以为女儿到雅致阁是跟画师学画了。
“杨老板，这款螺钿镶嵌的，贵阁的匠师也能制作吗？”颜殊清问道。
听到和煦如春风的声音，杨怿江连忙回神，“颜公子，可以的，我们雅致阁，新请了几位擅长螺钿工艺的匠师。”
“好，那我要这件戗金的，再要这件螺钿镶嵌的。”颜殊清选好了册匣的款式和纹样，并提了几点修改要求。
杨怿江忙让人记下来。
挑选完，杨怿江陪两位贵客看了看阁里的漆器成品，又亲自送两位贵客上马车离去。
没有回雅致阁，而是踱步到街对面的铁匠铺接外甥女。
到了铺子外，就看见外甥女抓着老铁匠锻铁的大锤子，跟在老铁匠身后跑来跑去。
那大锤子少说二三十斤，小丫头抓手上轻飘飘的。
“陈爷爷，蝴蝶刀明天就能做好吗？”
“可惜我明天要去祖母家，只能后天来拿了。”
“我其实不想去祖母家，我想来找你和王爷爷……”
杨怿江额头微微冒汗。
如果刚才他让外甥女见到颜公子。
小丫头是不是也会这样跟在颜公子身后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