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演员请就位
公交站点人特别多,熙熙攘攘围着;但明昳就站在自己身后,似有若无地护着自己、别人都没能挤着自己,钟意就觉得特别安心。
可车一来,大家伙都顾不得秩序、只管推推搡搡往车门挤,像来势汹汹的大洪水一般,钟意一个愣神就被人流簇拥着上车、再回首、她却找不着明昳了。
该不是没挤上车,那她坐公交车不是坐了个寂寞!
钟意慌乱不已,举目四望、身材娇小的她却只看到几道人墙,赶紧或踮起脚尖、或蹦哒着小身板去张望。
司机离这边近,正好注意到她的动静,大惊失色:“小姑娘别跳,这车底板薄着呢!”
钟意被喝得,霎时间乖乖巧巧站在原地、却又不知所措、可怜兮兮;正巧明昳从那边探头探脑、两人正正打个照面,明昳噗嗤一声笑出来,朝她点点头,钟意那跌宕起伏的心啊、这才安生下来。
钟意随着人流、摇摇晃晃、好几次要摔倒,她学聪明了、眼巴巴瞧着空无一处的把手,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间隙,欢天喜地就把手放下去。
有了着力点的感觉好多了,钟意刚舒服地叹口气,却发觉,旁边男学生的手越凑越紧、他手上的汗渍都粘到钟意手上去、却还没有停歇的趋势。
钟意忍不住别首看他眼,男孩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看来该是无心之举;她的另一边是个女孩,钟意便无所顾忌地往女孩的手边靠拢。
可男孩的手却不依不饶、跟块牛皮糖似的紧追不舍,钟意忍无可忍了,抬首想要跟他讲话、让他注意注意,整个人就冷不丁一哆嗦,身子僵直如寒冬腊月的冰。
她缓缓埋首、看向冰冷锋利处,那是一把锃亮锃亮的水果刀,正正抵住自己的腰间;心惊胆战间,男学生的手恣意妄为、径直搭到自己手背上、极致抚摸起来。
钟意心里狠狠咒骂:救命啊,杨柳这嘴是开过光么,今天早上她刚提到过公交车色狼,晚上放学自己就正好遇上!
当男学生变本加厉地放过她的手、向下径直来到她的大腿,钟意急得直扭身子、想要避开他、腰间的刀却咄咄逼人地更深入,她吓得一脸苍白、再也一动不动。
钟意泪光涟涟,抱着微乎其微的侥幸看向明昳所在的地方,却没有看到人,她彻底心如死灰;旁边的男学生却徒然跟被宰的猪似的嚎起来。
人流霎时间退开来,这个混蛋面如土色、捂着自己的小腹,明昳神不知鬼不觉、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手疾眼快拧住他的手腕、把他手里的刀夺了下来。
钟意吓死了,眼泪终于肆无忌惮流出来:“明昳!”
她哭着叫唤了一声,然后小跑过去、很依恋地躲到他的身后;明昳面色担忧地看她:“你怎么样?”
钟意眼泪掉得越来越凶,恶狠狠指着剧痛难忍的男学生,控诉:“他摸我腿!”
疑虑重重的众人才彻底肯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公交车却正好到站点,车门一开,脸色浮现心虚害怕的男孩赶紧要随着人群逃之夭夭。
明昳眼疾手快把他拉回来,几个热血的青年和大叔一拥而上,把他围住:“好啊,你个小子不学好,敢占人小姑娘便宜,还敢上刀子,今儿个我们就送你去警察局,重新教你做个人!”
男孩吓坏了,脸彻底白了,整个人在原地就惊惶得不能自已、一直哆嗦。
眼看着明昳身后的钟意眼里恨意浓的、像是要把自己生吃了似的,男孩顾不得其他、径直朝着两人跪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不要带我去见警察,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对不起,我爸知道会打死我的,我爸真的会打死我的,他杀过人、刚从牢里出来的!”
男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众人听了,皆是怔了一怔,然后是唏嘘一片、百感交集;原本凶神恶煞、说要送他去警察局的大哥也面色干巴地松了手。
钟意埋首咬咬牙,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了;她才不是要放过他,她是把误了饭点、小陈哥跟明昳都要遭罪。
抬首,钟意杀气腾腾向前,明昳忧心忡忡拉住她,她却朝他摇摇头;然后,她狠狠伦了他两巴掌,力道用尽,掌心都打白了。
“你赶快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要不然我弄死你!”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却冷得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钻出。
男孩呜呜咽咽,不敢看她;刚好又到站点,顶着两个巴掌印的男孩赶紧起身,撒腿就逃。
钟意在后头笑得嘲讽,但愿不要是鳄鱼的眼泪啊。
男孩走后,明昳人高马大、像个守卫似的扎扎实实立在钟意身后;可身边女孩心有余悸、泪水仍然畅流不止,像水做的似的。
女孩声音都哽咽了;明昳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背、至少给她顺顺气,可心里忌惮着、到底没能如愿以偿地安慰她。
很快,两人也到了下车的站点,明昳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
钟意已经不哭了,残留的泪痕都被风干,两人并肩、缓缓走着、明家大宅的院门就在拐角不远处,明昳却徒然停下来。
钟意走了几步出去,却发觉身旁凉飕飕的;晚风沁人,少了他这个高大的人墙,钟意不适地倒吸几口凉气。
转身疑惑看他:“你怎么不走了?”
明昳摇摇头,笑容在风中有些萧索:“你先进去吧,”又想到她可能会怕,补了句,“我会看着你进去的。”
钟意意会到他的意思,刚止住眼泪的眼睛又刺疼刺疼,赶紧按捺打住自己的情绪,咧嘴一笑、点点头。
然后背过身,再也不能自已地皱紧眉头:他们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啊,可是怎么办,自己真的好像跟他一起光明正大地一起、不论是在谁面前都一点不顾忌。
钟意怏怏不乐回了房间,就拿出练习册一面刷题一面泄火气,径直刷到晚饭点,全然没想照镜子瞧瞧自己、稀里哗啦大哭一顿后的模样。
于是,晚餐桌上,就出现了明父明母不时别眼瞧瞧自己、忧心忡忡,明昳也多次意味深长看着自己、心事重重,而明耀直喇喇看着自己、喜形于色的局面。
钟意就纳罕了,下意识顺着对面杀千刀的明耀的目光,抬手抚摸自己的眼睛,却疼得直抽气。
“啊哈哈哈哈,钟意,你的眼睛好丑,像两颗大核桃似的!”明耀看她的窘态,终于肆无忌惮笑出声。
钟意终于恍然大悟,爱美的她简直想落荒而逃、羞愧悲愤的情绪登时把自己淹没,眼里又泛出点泪来。
可明耀笑得更张狂,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极致取笑她:“钟意,你这样,不像核桃、像水蜜桃了,更好笑了,不好意思我实在忍不住!”
明父也很不地道,被明耀这么一说,也忍俊不禁笑出声。
又见钟意真的哭了,急忙收回去,对这个自己宠爱到极致而无可奈何的儿子,他只能象征性呵斥一声:“明耀,别笑了!”
明耀还是忌惮父亲的,拼命把笑声收了、只是笑得一抽一抽。
明太太是最能端、最有定力的一个,便作欲言又止状、假惺惺问:“小意,今天在学校是受什么委屈了吗,怎么像是大哭过?”
“她能在学校受什么委屈,打着钟家跟我们明家的招牌,她该作威作福得厉害呢、只有别人受她委屈的份儿,恐怕是把人惹急了被揍两熊猫眼呢!”
你才有熊猫眼,你们全家都有熊猫眼;明耀个智障,见谁的熊猫眼还水灵水灵、粉红粉红的;又跟个搅屎棍似的,到哪儿都要搅和一通,搅和得臭气熏天了他才心里舒坦!
明太太终于忍不住了,意思意思地娇嗔了句:“明耀,妈妈问小意话呢,你别闹!”
却是自己都情难自禁笑出声,笑意愈来愈盛,哪里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钟意心里一阵烦闷:很好笑吗,她自己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但这儿到底是明家,她是客,哪能跟人主子叫嚣啊。
钟意憋屈啊,但她脑袋瓜子灵的,徒然想到什么。
钟意眼睛一耷拉,更是愁眉苦脸、泪眼婆娑:“唉,本来我也不想说的,但是,既然阿姨都问了,我真的忍不住了,我还是说吧。”
明太太笑容一僵,怔了一怔:你要是真的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她也只是在明父面前装个样子、问问而已。
怎么这心里凭的有股子特别不好的预感?
“明耀,今天那个小太妹来找我了。”钟意顿了顿,她要开始发功了。
明耀果然笑不出来了,岂止笑不出来,脸霎时就青了,说话都期期艾艾:“小太妹,什么,小太妹?”
“这不重要,”来情绪了,钟意眼眶赤红一片、泪流不止,“她跟我说,她跟我说……”
“她跟你说什么?”
明太太蓄得长长的指甲、不自觉扣紧了桌沿,潜意识里,她竟有些期待钟意快点把话说出来,早死早超生。
“她跟我说,”钟意正襟危坐、煞有介事,“她怀了明耀的孩子!”
“明耀你个逆子,你究竟背着钟家和明家,做了些什么龌龊的勾当!”意料之中,面沉如水的明父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明耀从没见过、一向沉稳的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大惊失色、下意识跟孙猴儿似的蹿到明太太背后,躲着。
这心虚的举动,不言而喻地应证了钟意话的真实性。
“钟意你可别胡诌八道,明耀可是你未来的丈夫!”爱子心切的明太太、前所未有地狠厉瞪着钟意,言外之意很明显,她跟明耀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嘛、怎么都要帮他护着兜着嘛!
切,她这辈子可不嫁明耀!
钟意哭得更凶了,这眼泪太给力了、说来就来啊:“我没有,那个小太妹真的来找我了!”
钟意确实没造谣,这个月初,女孩拿着一张孕检报告、来找自己谈;只是一心一意相信明耀、跟个傻子似的自己却怎么也不肯搭理女孩。
等到未来的很多很多年,年轻的母亲带着儿子突然找上门,一直冷嘲热讽钟意是颗不下蛋的鸡的明太太眉开眼笑迎上去、眼里一点没有她这个名正言顺儿媳妇的位置。
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一切,钟意在心里幸灾乐祸地嗤笑一声:现在,此钟意非彼钟意,去他的明耀,自己再也不会被人买了还帮人数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