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完结章(下)
许知雾憋着笑, 而谢不倦额角一突,他竟不知道骈州的人是这样看待他的。
后面的女子问,“夫君, 你见过这许家的赘婿?”
“今晨在州府外头远远瞧见一眼,他同刺史大人一道过来的。”或许是出于尊敬, 哪怕如今骈州已换了刺史, 百姓竟还唤许父为刺史,这男子顿了顿,说,“那当真是如雪如月般的人物, 风雅极了,不过赶你夫君我还差那么一点儿。”
女子便笑他,许知雾也笑谢不倦。
待这二人走上另一条道了, 青山才上来,“殿下,是否要昭告骈州百姓您的身份?”
他知道谢不倦爱护百姓,不会因为方才那些称得上忤逆的话而降罪,却也忍受不了骈州百姓将他家殿下当作许家的赘婿。
“不必。”出乎意料的, 谢不倦说,“起码祈愿节过去之前暂时保密。”
许知雾看向他,谢不倦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
他希望,祈愿节上的阿雾只是阿雾,是许刺史的女儿, 是骈州百姓喜爱着的“骈州之珠”, 与她是不是太子妃无关。
许知雾不知他想了什么,笑着提议,“哥哥, 我们去州府吧。”
“好。”
这时离跳祈愿舞还有好一会儿,许知雾去了州府,将门一合,走到桌边,摸了摸祈愿节的舞裙,眼中似有怀念,“哥哥,我十四岁那年就是穿的这一身。那时我第一次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很是紧张,甚至没有吃东西,就这么上台了。”
谢不倦静静地听,目光落到这舞裙上,他想的却是回骈州的时候阿雾出门见了他慌里慌张地要逃,却撞了他满怀。
彼时他是门外客,陪她的另有其人,如今总算是他在她的身边了。
许知雾拿起舞裙,看了谢不倦一眼,而后走到屏风后头去换。
她虽与哥哥做了最亲密的事,但还是做不到在他面前换衣裳。
谢不倦也没说什么,为自己倒了杯热茶,不经意一抬眸,瞧见屏风后若隐若现的身影,目光便不再移开。
许多文人在风月诗篇里盛赞了灯下看美人,谢不倦却很喜欢看屏风之后的阿雾。因她总是笑容烂漫神态天真,而隔着屏风便瞧不见她的眼眸神态,只有她善舞的身段,曼妙的剪影。她的一切都那么好,遮住了这里的好,另外一部分便好得格外明显,惹人心动。
“哥哥……”
阿雾好似在唤他。
“哥哥!”
谢不倦回过神来,便听屏风后的阿雾说,“我是不是胖了呀?这舞裙变紧了。”
祈愿节上的舞裙是深衣的样式,腰封很宽,容不下一丝赘肉。
谢不倦想了想夜里的手感,并不觉得她胖了,便说,“是不是阿雾长高的缘故?”
里面的人没答,而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慢吞吞走出来。
她赤足踩在软毯上,宽宽的腰封将她的腰肢勾勒得不盈一握,倒并不显得紧。
不过那衣襟处却有些紧绷,像是兜得吃力。
谢不倦愣了愣,而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许知雾恼羞成怒,小跑过来捶他,“不帮我,还笑我!”
谢不倦捉了她的拳,往下一带,许知雾顿时坐在他腿上。
“嗯,是胖了。”说着还顺着腰封往上,覆在了衣襟上的绣纹处。
许知雾急忙盖住他的手,不让它再往别处去,口中急道,“那怎么办,这点时间了,来不及改呀。”
“不能换一身?”
“不行的,祈愿舞一直都穿的这个样式,而且今年不止我一人跳,她们都穿的这个,我总不能自己穿别的。”
谢不倦便起身出门去,没多久,他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攥布,“方才问过,州府没有多的舞裙,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
许知雾茫茫然,看着哥哥走近,一伸手,将她的衣襟往下拉,令她顿觉清凉。许知雾抬了手想护住自己,最后却放下去,任由他施为。
谢不倦留意到她放下的手,知道她是信任自己,笑着吻她额心,“阿雾好乖。”
又看她双唇天然微撅,像是索吻,便顺着心意覆上去,随后渐渐往下,捧着她的温软安慰似的亲了亲,“暂时委屈一会儿,跳完就可以拆了。”
须臾,许知雾按了按衣襟,有很明显的束缚之感。
这倒没什么,只是一支舞的时间而已,忍忍就好。
倒是哥哥亲它们的样子,叫许知雾红着脸许久都不敢看他。
就在她羞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脑海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哥哥都不会害羞的么?
于是悄悄觑了他一眼,他的肤色还是玉一般,不见丝毫绯红,他甚至还在悠哉游哉地喝茶。
而成婚大典那晚,帘帐四合,黑漆漆一片,她根本瞧不清他的神态,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害羞,哪怕只有一瞬。
许知雾忽然有些生气,她几步走到谢不倦面前,捧了他的脸,照着他的唇就亲了下去。
亲的时候还不肯闭眼,要看他的脸色有没有变呢。
然而哥哥的脸色确实是变了,却没有半分羞意,先是愕然,随即眼里划过笑意,反客为主将她深深吻住。
许知雾她不甘心,好不容易离了他的唇,又去胡乱往别处亲,毫无章法的模样像一只乱拱的小狗——谢不倦并不想这样比喻的。
可她实在太没有技巧,东亲一下西咬一下,闹得他觉得痒了,忍着笑将她抱住,“阿雾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许知雾抬眼,委屈地看着他,气呼呼道,“你是不是得到我了,就没感觉了?”
“?”谢不倦问,“阿雾为何这样想?”
“你现在就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谢不倦从未觉得如此冤枉过,好笑又好气,他拉开阿雾的手往外走,许知雾一愣,看着他背影委屈得要掉金豆豆。
可谁知谢不倦出门看了看天色,而后吩咐门口的青山看住门,又折返回来。
再进屋的时候,他的眼神好像就有了一丝变化。
像是有什么原本好好的东西断掉了。
那或许是名为克制的弦。
谢不倦径直走到许知雾身边,伸手轻柔地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去,而后俯身抱起她,视线往这屋内一扫,里头没有床榻,只有一处坐榻,并不宽敞,勉强够用。
遂抱着怀中的人,将她放在坐榻之上,才穿上不久的深衣又被褪下来,缠裹的布条也一圈圈散开,谢不倦亲了亲她的眼角,低声道,“还有一个多时辰,我们快一些,来得及。”
许知雾懵了,现在是午后时分,外头日头还高。
也就是说,哥哥要与她白日宣那个啥?
她来不及多想,哥哥的吻已然落下来,他总是亲得很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像喝茶之前有那么多的步骤,不管是撇去浮沫,还是嗅闻茶香,总不会直接进入正题。
而谢不倦是最有耐心的人。
慢条斯理,优雅从容,不论是喝茶、用膳,是弹琴、写字,亦或是风月之事,皆是如此。
许知雾最受不住这个,她觉得晕乎乎,飘飘然,每每到这个时候,谢不倦才像是瞄准了猎物的猎人,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嗯……”许知雾哭道,“哥哥是大坏蛋!”
谢不倦笑容愉悦,“阿雾便只会骂这一句。”
她想缩起来,谢不倦却将她的枝桠全部打开,不留余地。
许知雾哭得惨兮兮,觉得丢人了,伸手捂住自己脸,哽咽着说,“当然还会别的,但是那些难听的话,对着你我骂不出口嘛。”
“阿雾骂吧,不要紧。”他动作不停,却温柔地拉开她的手,吻去她的眼泪。
“你,不害臊,白日宣那个!”
这话叫谢不倦忍不住笑出声,他的笑容越是肆意,许知雾就越气。
更过分的是,他还笑着问,“哪个?”
“你明知故问!”
“嗯……我学问不好,还望夫人赐教。”
许知雾气得不理他,逮了个机会抬腿去蹬,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摁住了。
“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阿雾不是怪我脸不红心不跳的么?”谢不倦将她的手放在心口,怦怦的,又往脸上放,烫得她手心微蜷,“还说得到了便没感觉了。总得找个法子证明清白才是。”
许知雾无力反驳。
“去年这个时候,阿雾便是在这间屋子里说我‘仅是堂兄而已’,见了我还要躲,生疏得像是见了远房亲戚。”谢不倦摸着她的脸,诉说着她的罪状。
“哥哥,你还记仇呢!”
“去年的祈愿节上,我只能在台下看着阿雾,为阿雾伴奏的却是一个甲班的学生,据说很是爱慕阿雾……”
他翻起旧账来毫不手软,动作有越来越重的趋势,许知雾气地想要起来却不能,唯有干巴巴说,“你小气!”
谢不倦笑着,目光因背光显得幽深,“如今数罪并罚了吧。”
两人胡闹了好一通,直到日头西下,离傍晚越来越近了,谢不倦才放过她,为她穿衣的时候动作温柔极了,半点瞧不出之前的模样。
到时候了,许知雾调整好状态,随舞娘们一道上了高台。
今年稍有不同,她们都戴上了神鬼面具,分不清谁是谁。
许知雾也是如此,因此骈州的百姓们并不知晓她在台上。
而台下的谢不倦同她一样,坐于伴奏琴师之中,也戴着面具,无人知晓大乾的太子殿下竟在此处,为一支小小的祈愿舞伴奏。
他的目光准确地落向高台之上那个熟悉的身形,恰巧许知雾也看过来。
二人相视而笑。
【今年总算是我为阿雾伴奏了,旁人不过是过客。】
【这次换哥哥为我伴奏,他应当不会再为此事耿耿于怀了吧?】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指尖一动,琴声四起,台上的姑娘立时起舞。
一支舞的时间很短,然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骈州竟如两年前一般,悠悠地落起了雪。
这边的人信奉初雪的时候许愿最灵,今日又正巧是祈愿节,实在是个好兆头。
然而百姓们忍住了激动,保持着安静仰首看着台上的祈愿舞。
他们习惯了如此,习惯了尊重高台之上的舞者,哪怕今年没有他们的骈州之珠,祈愿舞也不会沦为取悦之舞。
不过他们还是想起了许刺史的女儿,在他们最惶恐的那一年,是她站在了高台上,用一支舞抚平焦躁,带来瑞雪。
接近尾声,许知雾心中忽地生起告别之感。
此后她不再是骈州之珠,她是大乾的太子妃。
骈州是大乾的一部分,尽管距京城很远,她总会念着它的。
她人生的大多数时候都在骈州度过,她在骈州长大,也在骈州与哥哥结下不解之缘。
六岁的记忆本该模糊了。
许知雾却清晰地忆起了初见哥哥的时候。
那只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她泪眼朦胧地从爹爹怀中探出头来,看见了雪一般干净的少年郎。
原来命运的红线在那时就牵好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正文就完结啦,后面会陆陆续续掉落肥肥的番外,小可爱们有想看的也可以在评论区提出,我会参考的!
【另外一些想说的话】这本书原本是打算好好存稿然后6月30号发的,结果一个不小心6月1号的时候就发了,没有一点点存稿,导致我后面一直很赶,加上还有三次元的工作,很多时候都想给你们加更,但无奈有心无力。后期卡文的时候还断更过,对这本书的成绩也挺伤的,下一本打算好好存稿再发,随手一甩就是几更的那种!
感谢看到这里,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