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盛夏
顾钰枳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少女穿着他的t恤……甚至还换了一件白色的！
她整个人都窝进了沙发里，手里捧着一碗瓜子，电视里放着某综艺节目，她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地发出笑声。
少女听见开门的声音，本来还以为是父母回来了，却没想是顾钰枳，她微微疑惑地问，
“顾钰枳，你的钥匙不是丢给我了吗？”
“我要是等你给我开门，怕不是要被关在门外，”顾钰枳关上门，转着手里的钥匙扣，“我还有串备用的。”
“我倒没有丧心病狂到那个程度，”顿了顿，顾眠棉随意地问道，“下午干嘛去了？”
听到这句话，顾钰枳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没什么，一些工作上的事，”顾钰枳故作平静地坐在沙发旁，才看见垃圾桶堆了三分之一的瓜子壳，“磕这么多瓜子，你晚上不吃饭了？”
顾眠棉嗑瓜子的动作顿住了，她转头看他：“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七点啊，怎么了？”顾钰枳抬头看了眼时钟，“现在到饭点了吧。”
“你会做饭吗？”
“不会。”
“我也不会，”顾眠棉朝他笑了笑，“我爸打电话给我说钓鱼的朋友约他一起吃饭，我妈打电话给我说广场舞小姐妹聚餐，他们让我自己解决晚饭。”
顾钰枳困惑地问：“那你为什么不点外卖？”
“你以为我不知道有外卖这种东西吗？”顾眠棉从身后掏出那部旧手机，“你知道这部旧手机吧，是我妈五年前用的。你知道里面的sim卡吗？是我妈备用的。你知道我是从十九年前来的吧？”
“我的手机卡被注销了，我只知道我的微信，然后微信提示让我用新手机号登录，问题来了，我的新手机号是多少？”
顾钰枳：“……”
“我找遍了家里没有一张外卖宣传单，”顾眠棉又磕了一颗瓜子，“我兜里没有一毛钱，你知道我该怎么点外卖吗？”
顾钰枳：“……我知道了，我点。”
“你要吃什么？”
顾钰枳打开外卖软件，顾眠棉凑过去看，便看到了一堆花里胡哨花花绿绿的界面，甚至刚点进去，还弹出了满减优惠券。
……十几年后的外卖软件，同样的全是广告。
罪恶的资本家们果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善良！
“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她抬头问他，额间的刘海有些散乱。
“都行，你随便点吧。”
少女离得他极近，顾钰枳微微后仰，听到少女又问他：“你喜欢吃寿司吗？”
“……一般，”顾钰枳抽回手机，轻咳一声，“既然你喜欢，那就点寿司。”
却是反应极快的敲定了晚上的菜单。
于是顾眠棉就看着顾钰枳相当熟练地点进了一家日料寿司店，不看价格眼睛都不眨的点了一堆，在订单上备注放在门口。
外卖相当快，不过二十分钟，门铃就被摁响了。
顾钰枳相当谨慎地等了几分钟，等到外卖员走了，然后才去开门提外卖。
透明的塑料袋里装着刻着桃花的黑色的木盒子，看起来十分高档，透明的盖子能看到里面精致的一团团寿司卷。
顾钰枳拆外包装袋，顾眠棉坐在他对面，冷不丁地发声：“其实你也喜欢吧。”
他的动作顿了顿。
“刚刚看你点的样子很熟练。”
“一般。”
“跟我喜欢吃同一样东西又不丢脸。”顾眠棉夹起烤炙鳗鱼寿司送入口中，满意地眯了眯眼。
“真不是喜欢，”顾钰枳提着拆下来的包装袋走到垃圾桶旁，他背对着她，语气轻松，“我只是偶尔吃一下而已。”
包装掉进垃圾桶里，他忽然想起那几个盛夏。
四岁的他还是萝卜大的小布丁，那段时间女人大概是休假，每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他坐在地毯上在看当年最火的动画片，她就窝在他旁边打游戏，掏了个枕头躺着，手机里不停地传出吵闹的击杀音效——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小孩子一旦看到喜欢的东西，注意力是很集中的，他大脑自动过滤那音效，看了一下午的动画片。
直到窗边太阳落下，女人才终于丢开了手机，而他的动画片终于被电视台换成了新闻联播。
他的肚子咕咕作响，他也躺在地毯上，伸手拽了拽女人的衣角。
“你爸这几天出差，”女人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眉眼微弯，“晚上妈妈给你整点好吃的吧！”
她所谓的‘好吃的’就是点外卖。
女人点了一大盘寿司外卖。
母子俩坐在小桌子前，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寿司，看着被海苔卷包裹着的米饭，米饭上面看起来相当诱人的虾卷，他的心里充满了要尝试新鲜事物的兴奋，正要直接上手，女人却制止了他，他看见女人起身，从厨房端来了一碗热米饭。
然后，她把热米饭给他，夹子夹起来寿司上面的配菜放在他碗里，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小孩少吃生冷的东西，不好消化。”
热米饭上面堆着青瓜，烤鳗鱼，虾仁，肉松，鸡蛋片，香肠……看起来十分丰盛，但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想吃的是正宗的，被海苔卷包裹的冰凉米饭粒，还有看起来十分美味的三文鱼寿司……而不是上面的那一堆食材！
现在这些配菜跟吃饭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毫无灵魂！
他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夹起一块甜虾寿司沾了沾酱油，就那样一口一个，脸上的表情相当享受，甚至还发出了感叹——
“好吃。”
而他则戳着米饭，味同嚼蜡。
更要命的是，之后连着四天，
女人都只点了寿司。
……
顾钰枳从回忆里抽离，悲从中来。
谁懂？在另一股‘外面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邪恶势力压迫下，他十岁才终于吃到正宗的寿司是什么味道。
这个世界上有比他还惨的小孩吗？
顾钰枳攥了攥拳，回身，却见桌上黑色的木盒子里原本满满当当的寿司，只剩下了一半。
少女低头，筷子小心翼翼地挑起上面的鱼子酱，看起来很是讨厌的样子。
顾钰枳瞳孔地震：？
什么回忆，全都稀碎。
他就丢个垃圾回忆下悲惨过往的功夫，那么一大盒寿司就快被吃完了？
“顾钰枳，你不吃吗？”她甚至还有心情问他。
怎么敢的啊！
顾钰枳坐回桌前才发现，他最爱的烤炙鳗鱼寿司，三文鱼寿司……总之最好吃的鱼类寿司通通只剩下一个，另外就是套餐里的青瓜卷，鸡蛋卷，还有鱼子酱卷。
哇，这荤素搭配的合理程度堪比他减肥期的食谱，真是干得漂亮。
肚子咕噜一声，他含泪夹起鱼子酱卷：“吃，我现在就吃。”
下次，下次绝对点全鱼宴！
……
吃完晚饭，两个人都窝在沙发里。
顾钰枳忙着刷今天微博下的评论，他那条微博已经破了他所有的历史记录，突破了五十万评论，而顾眠棉那条更夸张，一百二十多万。
窝在另一头的顾眠棉则是又开始刷起了顾钰枳的视频。
她都已经考古到他选秀出道的节目了——顾钰枳听到六倍速里自己变形的声音，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个激灵猛抬头：“你为什么老看我参加的综艺节目？”
“了解一下而已，”顾眠棉按了暂停，抬眼看他，似笑非笑：“我只是好奇我自己生出了个什么东西。”
‘东西’本人：“……”
他想起自己在选秀节目里青涩的表现…算了毁灭吧！
顾钰枳没心情翻评论了，他坐直了身子，忽然想起他好奇，但虞竹言却不肯对他说原因的事——顾钰枳决定自己试探。
“喂，你…”顾钰枳挠了挠头，“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