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72、雪落无声
邻床的女人已经醒了，正面朝着窗子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少年觉得她坐在床上的背影很好看，可能是因为少年格外欣赏她黑发散下来的样子。
他还是决定唤起她的注意：“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哦？你醒了。”她回头露出愉快的样子，“天才黑，目测大概刚过五点吧。”
卡卡西集中一些力气，坐了起来，他还未意识到有什么变得不同。此时，小夹已经下床踮起脚轻快地小步跳过来，走到近处仔细打量他的左眼。
卡卡西这才想起，自己醒来后就本能地睁开了双眼，而他居然一点异样的感受都没有，仿佛新的左眼真地已和他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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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如何？”
“就像原来的一样。”手术后还没来得及戴回面罩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那就对了，我的写轮眼可比他们那些原生的眼睛听话多了，配上‘本大人’的手术方案，我保准你在不用写轮眼能力的时候，就像它不存在一样。”
“‘本大人’不是你用的词吧……”少年浅叹了一声，转而还是问到：“你确定移植之后，我能使用写轮眼么？”
看起来年轻充满活力的女性笑了笑，咕哝了一句“偶尔也想试试自称本大人的感觉”，随即正经回答到：“能用的，只要在你需要时，自然就可以使用。不过你还有时间和它慢慢磨合。”
卡卡西沉吟了一会，再启唇时说到：“坐上来吧。地面不冷吗？”她就像还顾忌什么似的，从刚刚走近开始就一直光脚站在地上，不肯在他为准许的情况下碰到他的床铺。
小夹闻言先是下意识地蜷起了脚趾，像是终于忍不了凉似的，脚底板也在提醒她此刻已是隆冬，虽然木叶没有那么寒冷，但多少还是凉的。
她讪笑了一下，便从善如流地坐在少年的病榻上，将腿也抬起离开了地面。
卡卡西同时低头给她分去铺盖，帮她将只着单裤的腿也盖上了。
小夹重新专心致志地看他的眼，准确说，目光也已延伸到眼周和脸。
疤痕已经算变得淡了，但也只能到这一步，贯穿了少年眼眶中部的刀疤还是留下了，直至脸颊上方。小夹注意到他原本受伤的眼睑处已经重新长出了银灰色的睫毛，在她专注于打量他时，正随少年正常眨眼的动作轻轻扑扇着，每阖下眼帘时恰如窗外夜幕中恬静的雪花似的。
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很可惜，这道疤她已经无力挽回了。
她朝后稍稍靠去，离远一些重新打量少年的面容，他就像她记忆中一样好看，眉眼鼻唇也都有了日后俊美的底子。她大约就在此时露出了少年看不懂的微笑。
因此卡卡西才会问：“怎么了？”
小夹摇了摇头。
其实她直到卡卡西26岁那年才真正第一次见到他的真颜——那个时候的卡卡西可没有现在少年时期这样轻易将没有面罩的样子示人，她也从未搞懂男人是从什么时候格外避免显露真颜，甚至不惜练出了足以击败凯的干饭速度——他莫不是在少年到青年漫长的单身生涯里养出了如此戏谑的性格。
毕竟，此时他还是位严肃甚至有一点点刻板的少年。
“我很遗憾那时候没能早点赶到帮助你和带土。”如果没有林间突然出现的诡异老者袭击她，她应该能阻止卡卡西这道疤产生的。
不过小夹在这时突然意识到：无论少年是否受伤，她都很有可能想将写轮眼给他。这个念头应该不是突然产生的，小夹记得，曾在生死之际想到过将写轮眼交给卡卡西继续开发。因为她始终相信没人比他更合适了，无论是考虑到他的天才，还是他们2人共同希望的：
愿时间能再慢一点，如此便有机会拯救自己在乎的人。
“我给你的，其实来自我的右眼。具体会有什么样的能力，我以后会告诉你。”这里到底是医院，他们的情况不值得住院，小夹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
卡卡西提了一个问题：“你的右眼可以移植到我的左眼？”
“其实真正的器官移植不分左右，尤其这次手术中只是取走了我右眼中的一些‘部分’用于修复你的，所以——就像现在这样了。”
少年已将注意力移到了女人的右眼上，刚才说话间不注意并未察觉有何异样，此时他才发现那只一向温柔有神的黑眸已经变得涣散了。
虽然这个结果是他们事前商量好的，但他还是立即感到了歉疚和揪心。
“想多了？”他不戴面罩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好懂。小夹一看就明白了，微微一笑，伸出食指轻抚起他眼皮上的疤。
少年的眼睛颤抖几下便本能地闭上了，蝶翅一样的长睫毛在眼睑下打下阴影，但总算平静下来了。
“卡卡西，谢谢你接受它。”她由衷地感叹道，起身暂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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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暂时没有了粗糙指腹的触感，卡卡西再次睁开眼，看着她从床头拿起已经提前备好的常服。他的那一叠顶上还有一只黑色的眼罩。
他其实听到了小夹的道谢，只是他不知如何回答。难道不该由他来表达感谢么？
——话说回来，他要感谢她么：感谢她的眼睛，抑或感谢她来到了眼下这个时代？
实情是卡卡西没有这样的想法，原因很显然，因为许愿让她回到这个时代的不是他，而是20多年乃至30年后的“他”——相隔甚远的时空，听起来这就像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个体。
——因此，这才是小夹向他道谢的原因么？
他更加不知该说什么了。
对于女人的温柔，少年无以回馈。
而小夹在向他道过谢后，却也只是取来他的眼罩，轻轻地缠在他头上。
“眼罩暂且还需要带一阵，尤其是光线比较强的时候。如果在室内光线没那么强的地方，就可以摘下来了。”她还不厌其烦地耐心解释：“因为你的眼睛刚经过手术，虽然愈合完好，但恐怕还会很敏感。先适应一阵吧。”
“……外面又下雪了么？”如果天黑了，她还这么谨慎，那么就只有这一个原因。
“是啊，已经又积了薄薄一层。”她浅语的口吻莫名有几分空灵，卡卡西也不是第一次发现，她其实有副令人舒心的嗓音。
他想了很多遍，终于在眼下直言吐露：“为什么这么强大的人，还会这么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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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夹有些愣神。
少年的疑问实在不符合他的一贯风格。他刚提出的问题更像一个易感伤的年轻人说的话。
不过这么一想也就不意外了，其实卡卡西的内心是敏感的，这事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他爱表现得生硬和冷酷而已。好在许多年后的那个银发男人已经不再需要用“硬壳”武装自己，也坦然将温柔与细腻表露出来。
“实话说，你讲的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呢。”她重新在少年床边坐下，神思随着言语一起翻越了时空的辙痕飘向了有点遥远的地方，语调便不由自主地悠扬起来。“在我17岁那年，第一次遇见‘你’时，我便想：像那么强大的人，为什么会那样温柔呢。简直就是犯规……”
她在说到“你”的时候，在自己额角旁蜷曲了一下双手食指与中止，好让少年不会产生太大不适。
不知是不是多亏她小心翼翼的举动，卡卡西在闻言后露出了自醒来第一抹微笑，给少年本就唇红齿白的模样又添了一抹艳丽。
“你就那样喜欢‘他’了？”他第一次对她的经历表现出真正的兴趣。
“用‘死心塌地’来形容17岁的我或许更贴切。”小夹回望他，亦忍俊不禁：“只因你还没见过那样好看的笑容，不然你也会更‘自恋’的。”
少年听后的笑容更加惊艳无双，似乎只比成年后的银发男人还要夺目。
就如她在这个时代首次见到少年时的感受一样，非熠熠生辉一词不足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