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蔷薇共济会挑选的这座用来培育祭品的这座教堂此刻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高耸的尖塔没入夜色中。教堂附近一片安静，只有寂寞的虫鸣偶尔响起一两声。黑暗之中，除却自然的白噪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夜色晦暗，天地之间竟无一丝光亮。
乙骨跟在宁宁身后半步的位置，一边戒备四周一边小声问道：“我们要进去吗？”
“嗯，我在找后门。”宁宁轻声回答道。
一般教堂都会有两个出入口——宁宁也不知道原因，不过巴黎有不少教堂，宁宁曾去教堂里演奏过，这是一名在教堂里工作的牧师告诉她的。
与十一区内的那座小堂不同，两人现在探索的这座教堂至少也是圣堂级别。占地面积要大得多。两人走了数分钟，在教堂侧面找到了一道向上的楼梯。宁宁抬脚就要往上走，却被乙骨握住手腕。
“请跟在我后面，宁宁姐。”乙骨小声说着，不给宁宁反驳的机会，越过她走了上去。乙骨没有放开她的手，就这样往台阶上走。
脚下的台阶不平整，轻微有些侧倾，还有细小的石子，可见破损荒败，无人打理。
两人贴着墙根一路走到台子上。宁宁拿出手机，使用屏幕上微弱的光芒来照明。两人现在站在一个二层阳台上，阳台另一边也是一道楼梯，外侧是锈迹斑斑的铁质栏杆，歪歪扭扭地挂在地面上，随时都可能被风吹倒的感觉。阳台里侧就是两扇铁门，被拇指粗的铁锁链缠在一起，锁链最下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锁。和栏杆一样，都充满了被风霜侵蚀的痕迹。
“宁宁姐，匕首借我用一下。”乙骨垂首在她耳边轻声道。
宁宁把匕首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你要怎么用？”
乙骨接过来，无声地笑了笑。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中，竟有几分艳丽的感觉。宁宁忙移开视线，手机屏幕和眼神一起斜向乙骨的握着匕首的手。只见他握着匕首，不疾不徐在锁链上方比划了一下切割的路线。还没等宁宁反应过来，他忽地极快地挥动了一下手臂，沿着先前比过的方向，从上至下砍了下去。
一声金属相击的铮然之声后，他飞快地一矮身，伸手捞住直直往下掉的铁锁。宁宁飞快地摁灭了手机屏幕，有些紧张地看着乙骨。好在，这一声荡开消散，世界依旧像死了一样安静。乙骨把匕首还给宁宁，轻手轻脚地把锁链和铁锁挂回门上。
他把门推开一条缝，往里扫了一眼，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这才小心地将门打开至足够一人穿行。他把着门，等宁宁进去之后才闪身跟进去，又轻手轻脚地将两扇门关上。从里面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曾被打开过。
空气中有股明显的霉味，宁宁停住脚步蹲下，用手机屏幕照了下两人走过的地面，在厚厚的灰尘上，叠在一起的脚印异常明显。幸好现在是夜晚，里面也没有灯。否则只要有心人来巡查，马上就会发现有入侵者。她和乙骨交换了一个眼神，把手机揣回兜里。
顺着楼梯下到一楼后，空气中那种灰尘扑扑的霉味儿很快就淡了。走出房间后，右手侧的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昏黄光亮。宁宁踮着脚，跟在乙骨后面，顺着走廊，通过一道门后，来到教堂的大殿堂。
光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大殿堂中央两侧对称放着数个金色的烛台，上面的火焰正静静燃烧着。大殿内摆放着许多巨大的雕像和浮雕，玫瑰花窗以外的地方装饰着壁画。
然而，和宁宁见过的所有教堂都不同，这些雕像和壁画里的形象既不是人们熟知的耶稣基督或圣母玛利亚，也不是人类历史上留名的先贤圣人，而是一个个亵渎、残秽、恶毒乃至于无可名状的存在。
离宁宁最近的一座浮雕呈矩形，厚度不到三厘米，高矮宽窄都与她的身量相差无几。浮雕上刻着她读不懂的象形文字，文字上方是一副印象派风格的图案。图案内容极其诡异，像是章鱼、龙与人被无序地杂糅在了一起。这个被融合的……描绘不出的存在身躯被鳞片整个覆盖了，泥状的头触角横生，像是章鱼，却又隐约有着人类的脸部轮廓。但这张与人类乍一看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上触角横生，让观看的人感到十分不适。怪物的背后还有一双简陋的翅膀。
昏黄的灯火把这座浮雕的影子投在墙上，墙壁上那歪歪扭扭的黑色轮廓让人感到无尽的寒意。宁宁不敢多看，立刻移开了视线。
形状各有不同但给人一种深深的绝望之感的雕塑和祂们的影子，布满了整个殿堂。这不像庄严圣洁的教堂，反倒像是群魔乱舞的地狱深处。
在昏黄灯火的光芒中，宁宁竟有一种被这些诡异的死物凝视着的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
大殿堂左右两边各自连接着一个接一个的小殿。宁宁与乙骨从左边来，两人都没有踏足这个诡异大殿的意思，默契十足地回撤脚步。然而，在即将退出大殿时，宁宁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浮雕。
克苏鲁——弗坦。
这个名字突兀地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尽管她不认识那些象形文字，但她确信，这就是那些文字的含义，同时也是那座浮雕的名字。
不止如此，她知晓里面所有的浮雕、雕像、壁画里的生物的名字。
哈斯塔、莎布·尼古拉斯、奈亚拉托提普……以及——
犹格·索托斯。
她像被一道闪电击中了身躯，僵硬地停在了原地。心脏几乎要从嘴巴里跳出来，耳中沉闷又嘈杂的鼓声让她头痛欲裂，呼吸时一阵阵地灼痛。
走在前面的乙骨没听到她的脚步声，正感到奇怪，回头一看，忽地听到有什么坠落到地上的声音。他轻声喊宁宁的名字，没有回答。
冒着可能会被发现的危险，乙骨拿出手机照明。映入眼帘的是宁宁的脸。她的眼睛、鼻子和耳朵都有血流出，在脸上汇成一股股细小的血线。她自己却毫无所觉，呆呆地站在原地。
乙骨顾不上太多，忙将她拦腰抱起，快速地就近找了一个小房间，让宁宁坐在地上，手足无措地握着她的手，一叠声地喊她的名字。但宁宁没有回应。
她连心跳都消失了。
乙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过恐惧，他紧紧地抱着宁宁僵硬的身体，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在发抖。
宁宁找回神识的瞬间，最先感觉到的就是痛，眼睛痛鼻子痛耳朵痛，身体各处也被勒地痛。她还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地拍着乙骨的背安慰他。
“没事，没事了，忧太……”
乙骨僵住了，想抬头看看她的脸。但他一时间却恐惧到不敢抬头，他害怕自己看见的不是宁宁，而是她所化身的诅咒。怀中的女孩子温热的手掌一下下顺着脊背抚下，坚强的声音温柔地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沉默地松开手，视线一寸寸地向上扫过她修长的脖子，尖尖的下巴，精致的五官一片狼狈，有没擦干的血痕。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又明又亮，宛如永不熄灭的灯火，倒映着他的面容。
乙骨忧太再度将她涌入怀中，泪如雨下。
但宁宁用力地把他推开了：“不要撒娇啦，忧太……”
“宁宁姐……”乙骨抓着她的衣角不敢松手，抽噎着擦掉眼泪。
“……好吧，再抱一下。”宁宁叹息道。
……
宁宁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几秒钟。乙骨有心问她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也没有时间说这些，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
两人摸黑沿着走廊前进，走过约莫三个小殿后，前方的乙骨忽地停下脚步。他用气声说道：“前面有说话声。”
宁宁闻言一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又踮起脚，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跟着乙骨又往前走了一段，很快，她也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声音。两人又往前走了一点才靠着墙蹲了下来。
说话声是从他们前方的第二个小殿里出来的，只听见一个曼声细气的女声说道：“这次来的人有二十五个，是三年来最多的一次了。”
“光人多有什么用。”一道刻薄的男声回她，“关键还是得看素质。”
女人道：“我看那个叫伊西丝还不错，她适应地很快。”
男人道：“哼，要是挺不过最后一关，适应地再快也没用。”
女人像是已经习惯他的态度，淡淡说道：“嗯，这些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我们只要看着这些羊羔，别让人来搅局就好了。伟大之日即将到来，时间紧迫，这批祭品绝对不能出问题。”
话说道最后，已经染上了狂热的意味。
“代行者已经出现了……说明一切都很顺利。”男人也一改龟毛的态度，激动地说道。“再过一年半……”
男人的声音被电话铃声打断，片刻后，两束灯光亮起，急促的脚步声向两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