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目送夜蛾校长离开后，四位女性结伴同行进了女生宿舍楼。
经过家入硝子的介绍，宁宁知道了另外两人的名字。短发女孩名叫钉崎野蔷薇，目前咒术高专高三在读。不过，由于末日，能不能顺利毕业还要另说。高马尾的名字是禅院真希，今年春天已经毕业了，现在和硝子一样，是以职业咒术师的身份在活动。
咒术高专的学生宿舍修建地非常豪华，房间不大，但五脏俱全。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里，床铺、桌椅、衣柜、开放式厨房、独立卫浴一应俱全。因为给宁宁找的这间坐北朝南，长时间不住人也没有霉味，就是各处都布满灰尘。
但这点灰尘对宁宁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要擦洗就可以解决。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一定程度上还能保障安全，这对宁宁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
原本还有些担心宁宁会嫌弃的三人看到她脸上真诚的笑容，不由都松了一口气。女孩子的心思难免要敏感一些，多少都有些担心她挑三拣四。
毕竟宁宁昨天之前都还在交响乐团担任首席小提琴家，会在那种金色的音乐大厅里给几千名听众独自演奏古典音乐。
……虽然是个娇气的大小姐也无可厚非，但这种时候，谁也没有心情去哄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闹得太僵也不好看。
在宁宁开口问她们借清洁工具时，三人都主动提出帮忙。看出宁宁想婉拒，硝子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大家要互相帮助的地方肯定少不了。你接受了我们的好意，下次有事拜托你的时候，我们也好开口埃”
宁宁毕竟也步入社会三年多了，深谙人际往来的道理。在小事上拒绝别人的好意，反而显得生疏。她当即双手合十，微微倾身，放低身段玩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全指望各位前辈了。”
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比野蔷薇和真希年长七八岁。此刻以后辈身份自居，倒叫人生出几分亲切的好感。
有了三人的帮忙，房间很快就被收拾一新。就连还残留着的一点灰尘味儿，也被野蔷薇拿来的香水给驱散了。
床垫、床单、被子都是野蔷薇送来的——她是这里的住校生，住了三年没换过地方，床上用品有多的。要不是两人身形不同，可能连外穿的羽绒服她都要送一件给宁宁——最后收下了硝子的。
宁宁自然也感受到了野蔷薇对她强烈的好意。不是说真希和硝子对她不好，毕竟大家今天刚认识，还保持着社交礼仪的分寸。但野蔷薇就不一样了，她几乎没有单独和宁宁说过话，而是沉默地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把她认为宁宁需要的东西都塞过来。
昨夜过后就停电了，自然没有热水可以用。宁宁被冻得直打颤，还是顶着零下的温度用冷水洗了澡。擦干身体和头发后她就迫不及待地钻入了冰冷的被窝里，依靠自己的体温慢慢让身体暖和起来。
等没那么冷之后，宁宁才在有了一点热气的被窝里舒展开了身体。放松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累得有些麻木了。昨夜先是进行了两个小时的演出，还在中场休息就迎来了世界毁灭。那之后她就一直在为了活命而挣扎——
要不是吉尔伽美什，她已经变成那栋大楼里的一具尸体，为迷宫贡献了一分自己怨气……
想起吉尔伽美什，宁宁忽然想到之前想问他魔力供给的问题。这会儿只剩她一个人，也不用担心别人来打扰，打算好好和吉尔伽美什聊一下。
“caster，你之前说的魔力供给是怎么回事？”
“……埃”吉尔伽美什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听他的声音，就能感受到他的疲惫和无奈。宁宁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认命了的绝望——
“本来，通过完整的降灵仪式被召唤而来的英灵，和御主的距离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就能从御主身上获得魔力补给。完整的降灵仪式是：使用齐全的材料画下完美的魔法阵，吟唱咒语，将从者召唤至御主所在的世界。”
吉尔伽美什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这里停了片刻，随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继续响起：
“可是啊，你召唤本王的时候，画魔法阵的原料只有你自己的鲜血，咒语什么的更是完全没有咏唱过……因为是不完全的召唤，所以你和本王之间的连接也支离破碎。我现在无法通过正常的途径获取魔力。”
吉尔伽美什没有说明的是，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圣遗物也完全不属于他。就算如此，宁宁也能从那浩瀚如星海的英灵座里把他召出来，只能说明，两人的相性实在是太好了。当然，这种事没有告诉宁宁的必要。
“这样也能召唤出来碍…”宁宁迷迷糊糊地感慨道，她用力地消化着吉尔伽美什的话语，可是逐渐温暖起来的被窝像一个黑洞，慢慢吸走了她的意志力。宁宁打了个哈欠，停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不正常的途径就可以获取魔力吗……”
但这一次，吉尔伽美什却没有回答她了。
宁宁等了会儿，吉尔伽美什依旧没有声音。渐渐的，眼皮撑不住地耷拉下来，意识也远去了……她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
悬挂在中天的星星被笼罩在浓郁的血色光辉中。散发着清澈地看不见一丝阴霾的光芒，这不祥的绯红光芒里，隐含着某种怪异又恐怖的力量。
沐浴在血色星光中的少年全身抽搐，在痛苦的嘶吼声中变成宛如蜘蛛的巨大白骨怪物。它熟练地调度着六只长短不一的脚，转过身露出一张熟悉的男孩子的脸。
“宁宁姐，终于找到你了……”
——宁宁的心脏一瞬停止跳动，强烈又虚无的痛楚从左胸口蔓延开。她用力地咬了一口舌尖，没有痛感。
她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梦。
无形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一样，从她的影子里探出成千上万的触手，将她层层叠叠地包裹祝宁宁本能地奔向有着乙骨忧太面容的怪物，但黑暗的触手缠住了她的双脚，她跌向地面。但迎接她的并不是坚硬的柏油马路地面，而是柔软的散发着虹色光辉的透明泡泡。
她乘坐着这颗泡泡，往无尽的黑暗深渊深处悠闲而窒息地下坠。她的心忽上忽下，在忐忑与焦灼中抵达终点。
深渊之底有亿万光辉。
但那是门的另一边的世界。
宁宁只有无穷黑暗作陪。
但宁宁却忽然放松下来。载着她的泡泡啪地一下碎了，像一个华丽的幻梦。宁宁站在门的前面，脚下的黑暗凝聚出了实体。
是一块原木地板的落脚处。大约一米见方大小，往外依旧是浩瀚无尽的昏暗汪洋。
一直以来，她的容身之处只有这么大点。不过，对宁宁而言这已经足够了。门的主人曾经告诉过她，不将自身的思维内容相互关联，不去理解这个世界的真理，无知无欲无求，是保持健康长寿的秘诀。
宁宁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从梦里见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他的声音时而是老人，时而是孩子，时而婉转如莺啼，时而粗犷如山风。宁宁只知道他的名字——
犹格·索托斯。
这扇门以及这一切的主人。
这个梦境在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陪伴着她。宁宁经常会做这个梦，平均每周一次的程度。不过这个频率并不是固定的，频繁的时候每天都会，也有数个月都不会梦见的程度。
这次是久违半年的重逢。
“好久不见，宁宁姐。”
熟悉的声音从门的另一侧传来，宁宁一时愣祝她茫然地看着从无色辉光中露出面容的黑发少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忧太……”
“哈哈，不是你的未婚夫乙骨忧太啦。”黑发少年狡黠一笑，“还是我，犹格。”
“……什么埃”话虽这么说，但宁宁的视线却没从犹格忧太的身上移开。她有些贪婪地看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少年面容……二十年的梦境朋友，瞬间沦为她思念小未婚夫的工具人。
宁宁和忧太已经有四个月不曾见面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巴黎，讨论结婚的话题……
因为第二年宁宁所在的交响乐团正在进行全球巡回演出，整个冬季都会忙得不可开交。对于宁宁来说，婚期最好在第二年下半。忧太虽然一直都有空，但他暂时无法回国。两人都没有在异国他乡结婚的打算，就约定等明年春天，忧太回国之后登记结婚。
忧太在巴黎只呆了四天就回到自己的城市了。而宁宁则与乐团一起，完成演出后前往下一站。
离忧太回国的日子只剩下两个月，但谁也没想到末日会突然到来。公共交通瘫痪的现在，想从孤岛日本去其他大陆，似乎变成了一个不可能的难题。
想到降落之前看到的景象，宁宁不由心中一紧。连面前与忧太一模一样的犹格·索托斯都变得索然无味。宁宁轻轻叹了口气。
“……不要对着别人的脸叹气啊宁宁姐。”犹格保持忧太的模样，用他的声音说道。
宁宁轻轻敲了下他的头：“不要用别人未婚夫的脸和声音说这种话。”
“哦……”
光芒汇聚在门上，编织成一道光网。宁宁被晃得拿手挡了挡，刺目的光消失之后，门后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一位少女。
她身材苗条修长，黑色直发过肩，三七分，露出光洁的额头。
面容与乙骨忧太有九分相似。
……宁宁有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讲出口。
少女看着她精彩的表情，微笑着伸出手，指尖从她额头向下游走一路擦过鼻尖才收回。
“欢迎来到新世界，宁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