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往常，夜里十二点的东京依旧灯火璀璨，街道上三不五时就会有私家车开过。但现在，照亮这座都市的只有天上诡异的星星，还有地面燃烧的建筑、行道树，以及死掉生物的尸体。
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着，和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寂静。宁宁注意到有几个影子在她和伏黑经过时躲到没烧起来的建筑物后面，可能是现在还幸存的人。也不知道这些人以后会怎么样……这念头刚冒出来宁宁就晃了晃脑袋，她现在还能手脚完好地走在路上都是因为吉尔伽美什。如果单凭她自己，恐怕现在已经被埋在建筑物的残骸下面凉透了。比起担心别人，她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宁宁到现在都没明白东京怎么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电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供应，路灯早就不亮了，有的只是绯红。
“三千院前辈……嘘。”
走在前头的伏黑忽然停下脚步，并给了宁宁噤声的信号。宁宁不明所以跟着停下脚步，只见伏黑身边忽然出现一只黑色的中型犬。它敏捷跳过还在燃烧的花坛，往远处的大楼去了。
“这是我的咒术。”伏黑简单地解释道，“我刚刚听到一些声音，稍微有些在意。”
宁宁闻言仔细倾听周围的声音，但她只能听到周围的白噪声。吉尔伽美什在两人结伴上路时就隐去身形，但宁宁能感觉到，他一直在附近。这多少带给宁宁一些安心的感觉，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样的声音？”
“……小孩子的哭声。”伏黑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以告。
宁宁愣了下，问道：“那我们要不也过去看看吧？如果真的是很危险的状况，小狗不一定能处理。”她说着看向伏黑的狗离去的方向，抬脚就要往那边走。
“三千院前辈……”伏黑忙叫住她，有些迟疑地说道：“你就不觉得可疑吗？”
“啊？”
“就这种状况……或许是陷阱什么的。”伏黑低声说道，“在这种状况下，遇到麻烦却还活着的孩子，发出这么响亮的哭声，却没有被咒灵和那些奇怪的生物杀死，声音还刚好被我们听见——怎么看都是陷阱。”
“伏黑君。”宁宁静静地听他说完，不假思索地说道：“那么就谨慎地过去看一眼吧。如果是陷阱，我们就想办法逃走。”
伏黑依旧没有动，而是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三千院前辈要怎么做？”
“当然是帮他了。”宁宁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要怎么帮？如果他的父母都死了，也找不到其他亲人，你要一直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吗？”伏黑立刻问道。
“这……”宁宁还真没想过伏黑说的这些，她只是听说是个小孩子头脑一热，想着不能丢下不管所以说去看看。她避开伏黑的视线，抿着唇，想了又想，最后看着伏黑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也没想好，但我觉得不能就这样听而不闻地走掉。”
两人对视片刻，伏黑叹了口气，他说道：“我知道了，那就过去看看吧。因为很大概率是陷阱，不会出现让前辈照顾小孩子的情况，所以不必为此太担心。”
他说完便绕过那个还在燃烧的花坛，向狗离开的方向走过去。宁宁连忙跟在他身后，闻言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绷紧神经。她还好说，伏黑明明就相信是陷阱，却还是会选择和她一起去确认下……清醒又善良的人总是活得更辛苦。
想到这里。宁宁对于自己没有想过这是陷阱立刻就释然了。虽然她想得不多，可活得也更轻松……就是以后不能这样轻松下去了，不然很有可能死不瞑目。宁宁的释然只维持了几秒，然后又陷入低落中。
两人刚走出没多远，伏黑放出去的狗就跑了回来。伏黑蹲下来抚摸着小狗的下巴，虽然他没说话，但宁宁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冷淡的气息融化了很多。小狗也亲昵地蹭着伏黑的手，晃着尾巴，不停地回头往它跑过来的方向看，不像是遇到了危险的样子。
“玉犬没有发现敌人。”伏黑说着站起身，两人在玉犬的带领下继续往前走。
很快，宁宁也听到了断断续续似有若无的小孩子的哭声。在她有意识加快脚步的情况下，伏黑也加快速度。随着两人走近，哭声越来越清晰。那孩子的嗓子已经哑了，只能发出嘶哑的哭声，感觉都要泣血了。光是听着就让人感到揪心不已。
伏黑和宁宁都跑了起来。
两人离大楼越来越近，可以确定孩子的声音就是从大楼里传来的。这一块附近都没有烧起来，不过幸好那颗猩红的星星够亮，视物只是受了点影响。这里的地表因为地震凹凸不平，沟壑纵横。旁边的大楼也东倒西歪，摇摇欲坠的样子，给人一种随时可能彻底塌了的不安全感。
孩子的哭声一直在回荡着，两人脚步匆匆。就在即将走到大楼的影子里时，不知为何，宁宁忽然回头看了眼两人来时的方向。火堆还在燃烧着，却显得那么遥远，像是隔着天堑在看文明世界的最后一丝余烬。
走在前头的伏黑的脚步声忽然消失了。宁宁刚回过头，一只脚踩进了大楼的影子里，刚想问他怎么了，就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由于这气味太强烈，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根本判断不出来源。古怪的是，当宁宁想要往后退一步时，依旧在大楼的影子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到处都是。两人脚下的泥土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甚至有些泥泞。
就连孩子的哭声也消失了。
这时，一直在两人前方为两人领路的玉犬，嘭地一声，忽然消失了，化作一阵白烟。与此同时，一只一模一样的狗从大楼里蹿到伏黑身边，它弓着身子，发出警告的声音，戒备地看着四周。
“这是……什么情况？”宁宁紧张地看着四周，这里和他们从远处看的状况差不多，应该是一个开放式的建筑群，旁边都是高楼大厦，此刻被笼罩在薄雾一般的绯色中。周围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
相比之下，实战经验丰富的伏黑就镇定得多。他拍了拍玉犬的头，小狗听话地往后走到宁宁身边，还舔了舔她的手。宁宁看到它，立刻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吉尔伽美什的存在。她试着去感应，发现还能察觉到对方的气息，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一些。
“是陷阱。”伏黑镇定地说。
“……对不起。”宁宁诚恳又心虚地道歉。
“不，玉犬被困在这里了。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进来。”伏黑回头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小狗，“应该是我道歉，把三千院前辈卷进来了。”
“那你一早就发现来带我们的那只狗有问题吗？”宁宁想了想问道。
伏黑摇摇头：“不，我也是进来之后才发现的。对方或许是为了引我们进来才这么做的。把真正的玉犬放回来，或是一直把玉犬关在这里不让我们汇合，这两种状况都会让我们察觉到这里有危险。所以，他们才采取了这种手段吧。这说明敌人有复制式神的能力……不，这么一想，也许连那个孩子也是对方虚构出来的。这样推断的话，就算复制出我们的形象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三千院前辈，我建议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因为做的实在太过逼真相似，就连式神的主人都没有有任何异常，所以伏黑审慎地用了复制而非模仿。虽然复制式神与复制咒术师的难度自然不在同一等级，但是，就算只是复制了外表的空壳，只要使用时机得当，也能让人动遥在战斗中做好最坏的打算去思考对策，才能最大限度地确保胜利。
宁宁虽然实战经验为零，不过她脑子还不错，伏黑说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就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了。她有些后怕地点头：“好……”
宁宁话还没说完，一道巨大的影子从两人头顶掠过。她抬头看见，只见一个看不清的生物山东巨大的翅膀离数十米外的天空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它半透明的翅膀被黑夜和绯色染透，中间的躯干光秃秃的，似乎还长了几对纤细的足，但离得太远看不清。两头是椭圆的。虽然这个生物异常巨大，但宁宁看到它，第一反应就是蟑螂。
尽管今晚已经见过足够多畸形的东西，但此刻在天上的这只足有成年人大小疑似蟑螂的生物依旧让宁宁感到头皮发麻。宁宁本能地想要收回视线，但一想到这家伙可能是敌人，只能强迫自己注视着它，以免错过它的动作让自己太被动。
“吉尔伽美什，你能不能把它射下来？”宁宁忍着生理性地不适，悄声问道。
“……本王拒绝。本王的宝具库绝对不能为这种下水道里的害虫打开，多看它一眼都是对本王这双美目的亵渎。你好歹是本王的master，这种货色总有办法解决的吧！不过是区区会飞的大蟑螂罢了。很好，本王赐予你这份荣耀，为了本王，将它彻底消灭吧！尸体最好火化掉，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
吉尔伽美什的身形都没有出现，只有声音回荡在冰冷的冬夜里。为这个寒冷的日子，又添了几分冷意。
说来说去只是不想和蟑螂战斗啊！虽然也可以理解毕竟曾经是伟大的王，现在居然沦落到要和蟑螂认真对决什么的，未免太可悲了。可是……
吉尔伽美什，你要为了这种理由抛弃你的御主吗？！因为这种理由就被抛弃的御主更可悲啊！
烦了，毁灭吧。
要不是伏黑还在自己身前，宁宁现在就想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