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徐想起了那把剪刀。有一次,那把剪刀就架在老徐的小弟弟上。而老徐当时如临大敌,一声不吭地盯着小雅。
“逗你玩呢,看你,还当真了。”小雅当时咯咯笑着说。
关于和老徐之间的事儿,小雅后来也后悔过。
她觉得,如果那天她少喝点酒,如果那天她不是太需要男人了,如果那天她对手脚不老实的老徐态度再强硬一点,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退一步说,如果两个月前她更坚决地让老徐戴上套子的话,也许就不那么被动了。而小雅以前从来都是安全第一的,从阿金到阿财再到老黎。谁知到了老徐这儿,出了事故。
老徐搞定小雅后不久,就跳槽去了另一家公司。老徐说,咱俩天天腻在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块,一点新鲜感都没有。小雅一想也是,老徐天天像个沙皮狗一样盯着自己,害得公司里想向自己献殷勤的男人们老远地躲着,生怕自己一往小雅身上凑便被老徐咆哮着咬一口。而对小雅来说,没有男人献殷勤的日子实在有些无聊。
况且,公司里老路好像一直对自己有点意思,总爱掠过老徐目光的严密防线向自己暗送秋波,还时不时趁老徐不备摸自己一把。这让小雅心旌摇荡。
小雅喜欢有魅力的男人。而且,要足够坏。
其实,老徐对小雅的一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徐就像半夜树上的猫头鹰。比方说今天,和小雅领了结婚证出来,老徐就隐隐约约感到有点不妙。好像摸到了一张不想要却又扔不掉的牌。而且,从天而降的鸟屎更加强了事情的不确定性。老徐一度就想对老太太,那个管登记的老太太说,那个什么,大妈,我们回家合计合计。那个,明天再给您信儿。但这都是脑子中的一闪念。也许因为太紧张,连糖都忘了给大妈了,难怪大妈有点不高兴。连句祝福的话儿都没说,这很让小雅耿耿于怀。
小雅说:“要不不结了,怪麻烦的。”
老徐也有同感。
但他说:“说的算什么话。”
老徐挺爱玩的,小雅也爱。如果小雅身世的第一种版本属实的话,老徐和小雅可称是一对真正的欢喜冤家。根据第一种版本,小雅原来坐台的歌厅名字叫人间仙境或人间陷阱,老徐曾在那儿折腾过几回,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不是小雅呢。
当然,即便是的话,小雅那时的艺名肯定不叫小雅,起码得叫小雅纯子,最次最次也应该是叫小雅婷子。
有一会儿,俩人在床上疯的时候,老徐突然有点严肃地说:“小雅,以前在公司有些小子说你坏话,你知道不?”
“你相信不?”
“嗯,那个,相信什么?”
“别在我跟前装傻了,你说什么?”
老徐看到正面问不出来,就开始从侧面下手。“不提了。唉,问你个事儿,你知道不,人间仙境歌舞厅在那儿?”
小雅撇了撇嘴:“累不累呀,累不累呀,你直接问我在没在人间仙境坐过台不就完了吗。”
“那,那你坐过没有?”
“坐过。”
“真的?”
“那还有假吗?”
还没等小雅说完,老徐呵呵笑着就扑了上去。小雅光着身子满屋子跑,一边跑一边笑着求饶:“别追了别追了,我求饶还不行吗?”
但最终还是被老徐给逮住了。并且,为示惩罚,老徐上了小雅。不,应该是小雅在上,老徐在下。
战斗结束,小雅的哼唱停止了。老徐则开始呼呼直喘,像一条被丢在岸上的胖头鱼,翻着白眼,看着苍白的天花板。
这时,小雅突然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徐,说:“其实我不反对男人到歌厅找女人,那样说明他是个男人。”老徐哼了两声表示听到了,但未置可否。顿了一会儿,小雅又说,“其实,女人只有坐台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女人,什么是男人。”
说完,小雅很纯真似的笑了,说:“刚才都是逗你玩呢,看你那胖嘟嘟的傻样儿,还当真了。”
小雅和老徐吵得最凶的一次,就是因为老徐去歌厅玩女人。
那天老徐他们签了一个大单子,为示庆祝,老板请大家吃饭。吃完饭,几个人自发组织小范围活动一下。
那天,老徐给小雅打电话,是这么说的:
“小雅,干吗呢?”
“没事儿,卫生打扫完了,正看dvd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呀?”
“我,今儿个就不回家吃了。公司组织会餐。”
“什么时候回来?”
“没准呢,据说吃完饭还有个客户的策划案需要尽快赶出来。你甭等我了,你自个儿先睡吧。”
“那好吧。早回来呀,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老徐挂掉电话,觉得如释重负。
那天晚上的几个女孩都不错。和小雅长得差不多,但比小雅年轻多了。这令老徐生出一些感慨。最近,老徐明显感到,小雅身上的皮肤已日渐松弛。尽管她才二十七岁。
就在老徐左拥右抱,兴致正浓之时,手机响了。老徐一时浑然忘我,像平时一样打开了电话:“喂。”
此时,旁边一个女孩将一颗葡萄塞到老徐嘴边:“胖哥吃呀,快点嘛。”
老徐听到话筒那边顿了一下。接着,传来小雅尖尖的叫声:“你在哪儿呢?是不是又在歌厅?”
老徐一下子就把电话挂了。
旁边的姑娘问:“你老婆?”
老徐瞥了她一眼。
第二天老徐没去上班。
第三天老徐上班去了。脖子上有几道浅浅的红色的牙印。
为领结婚证,老徐和小雅都请了半天假。吃完麦当劳,离上班的时间就不远了。老徐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老徐带了一块劳力士。劳力士在阳光下闪着光。
“快到点了。”老徐说。
“你开车送我去公司。”小雅说。
老徐又看了一下表。“好,不过得快点。”
说完二人匆匆向停车场赶去。
老徐开的是一辆白色捷达。
车场里的车给晒得热烘烘的,钻进去像是洗桑拿浴。车快开时,小雅突然说:“对了,婚纱照安排了吗?”
老徐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今天下午就安排。”
“家具,还有家具。什么时候去趟宜家?”
“过两天。”
“哦,对了,听说附近刚盖了一栋别墅,正卖呢。哪天去看看吧。你对这些一点都不关心。”
“好,好。”
老徐打着火,准备挂档时,感觉口袋里有什么东西,鼓鼓囊囊不舒服。掏出来一看,是那包喜糖,便随手把它扔到后座上。
从麦当劳到小雅的公司距离挺远。一路上小雅一言未发。老徐也一声没吭。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在这个灼热的车厢内,后座上那包喜糖,已悄悄融化成一块,最终成了一个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古怪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