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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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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而在方家,茵泽马场方掌柜的屋里此时还是灯火通明。

    方瑞泽执掌茵泽马场经营多年,倒还是头一次像今晚这么局促不安。商人敏锐的直觉让他感到此次萧安庭的发难并不简单,也让他一再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偷换军马从镇北军身上牟利之事自然不是他派人做的,实际操刀者他知道,但也无能为力。他虽是茵泽马场大掌柜,但茵泽马场内部利益盘根错节,有几块蛋糕并不是他能动的。他本以为镇北军就算发现了军马一事,稍加调查也应该知道这背后的水颇深,轻易不能动,不曾想萧安庭竟是直白地找上门来,逼着他出面解决。

    桌上放着的是明日要送回给萧安庭的答复书,他再三斟酌语句,一遍遍撕了再写,才尽力写下这一封书信。明日连同答复书一同送回的,还有茵泽马场挑出的另一批质量上乘的马匹,数量超出镇北军原购军马数量一倍,也不知能不能将这件事就此打住。

    方瑞泽正皱着眉端详这封答复书,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是他二叔方恒鑫。

    “这么晚了,二叔有什么事吗?”方瑞泽不动声色地将答复书收起,压在一旁。

    方恒鑫瞥了一眼方瑞泽的书桌,这才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问道,“白日里听闻侄儿遇到了难事,叔叔有些担忧,前来一问。”

    方瑞泽心中冷哼一声,担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这二叔的手在茵泽马场里伸得可够长的,如今眼瞧着要东窗事发了,这才急了眼前来一问吧!

    “侄儿先谢过二叔,不过二叔倒不必多虑,这件事我心中已有打算,”方瑞泽见方恒鑫一脸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来气,但是想到今日白天父亲方恒敬在自己这里的一通胡搅蛮缠,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叔叔放心,这件事与我方家无关,我已经处理妥当。”

    方恒鑫面色这才好了些,但是还不肯离去,言语中暗暗有些想看亲眼看一看答复书的意味。本来疲惫一日,又忙碌至深夜,方瑞泽再好的脾气也有些绷不住。见他不识好歹,方瑞泽语气有些加重道,“夜已经深了,二叔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若是侄儿的烦心事连累得二叔生了病,想必三妹妹自然要来向我这个堂哥讨要说法了。”

    方恒鑫也不傻,知道方瑞泽这是在警告自己别插手,这才悻悻离去。

    次日一大早,方瑞泽的书信和新一批马匹便送到了镇北军营地,靳宏业撂下吃了一半的早饭,就急匆匆地带着答复书去找萧安庭。

    答复书的意思很简单,这一次军马之事是马场内部调度出了差错,本应该处理掉的一批病马和即将售卖给镇北军的军马搞混了,茵泽马场绝对没有侵占镇北军便宜的意思。犯下如此错误,茵泽马场实在是过意不去,决定赔送一倍的马匹送还镇北军,只望萧安庭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答复书眼见着是下了心力写的,认错态度极为诚恳的同时,也暗戳戳地表示“茵泽马场乃是皇家产业,代表着皇家体面,怎么可能干出有损大晋利益的事情来”的意味。

    萧安庭迅速阅读完整封答复书,一下子就明白了方瑞泽的意思——一口咬定是误会,绝对没有暗箱操作,只要萧安庭愿意接受这是个误会,茵泽马场再出些血也未尝不可,但是若是他继续往下查,真挖出什么来可别怪他方瑞泽没提醒过他。

    “这方瑞泽好生大胆!”靳宏业忿忿不平道,“他难道以为我们镇北军还怕他一个小掌柜不成!”

    萧安庭又读了一遍这封信,才开口道,“方瑞泽不是大胆,反而是小心至极。”

    靳宏业不解,“此话怎讲?”

    “茵泽马场不是一般人家的私产,而是皇家产业,方瑞泽作为马场明面上的大掌柜,自然要权衡利弊,既要给我们一个答复,也要维持皇家的尊严。他若是真大胆到瞧不起镇北军,连马匹都不必赔偿;而这封信处处谦卑,只是死死咬住这是误会,那多一倍送来的马匹,可以认为是赔偿,也可以认为是收买。他这是在尽力提醒我们茵泽马场背后利益纠缠,不宜再查探。”

    靳宏业撇嘴,“还不是为了自保。谁知道方家有没有在其中捞取利益。”

    萧安庭摇摇头,“自保是一方面,但这背后搅混水的绝对不止方家,方瑞泽也只是背后之人推到前台的一个傀儡罢了。”想起之前探子说方家有个庶女嫁给了三皇子做妾室,萧安庭愈发感到不妙,再联想起皇帝那日让他“快刀斩乱麻”。这眼见着乱麻在往皇亲贵戚里攀附,他这把握在皇帝手里的刀,还能劈下去吗?

    那日他与林丞相在书房一聚,他起初只是想将主动请缨陪林夫人以及林家姐妹去潭桦庙祈福,也算是尽一番准女婿的心意。不曾想聊到后来林丞相直接问起了茵泽马场的事,想来也是担心他对付茵泽马场是一时糊涂。萧安庭自然没有提陪皇帝下棋时皇帝的那一句“快刀斩乱麻”,林丞相也没有给什么具体建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不愧本心,量力而行”。

    茵泽马场以次充好,这捞金的手伸到了镇北军头上,他讨要说法自然不愧本心,而如今茵泽马场背后隐隐约约露出了三皇子的身影,他还能以力相搏吗?还是说,到此为止?

    在萧安庭还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继续查探下去的时候,林府去潭桦庙祈福的日子快到了。

    他是手握重兵的都尉,自己出京自然要先向皇帝报备,他也想借机看看皇帝对茵泽的事情有何旨意。皇帝一听说他要陪林知霜去青城山,大笑着拍手说他开窍了,立马令御膳房送了几道素斋去都尉府上,但就是半个字没提茵泽马场的事,连暗示也不曾有一句。萧安庭有些摸不着头脑,干脆先将此事搁置,等从青城山回来后再做打算。

    就在萧安庭准备出宫回府安排去青城山的事宜时,宫道边的一行人抬着肩舆过来,肩舆内那人朝萧安庭叫了声都尉留步。原来是齐王。

    “齐王这是……”萧安庭发现齐王明显脸有病色,就连入宫都是叫了肩舆,感觉是病得不轻。

    “无妨,无妨,陈年旧疾罢了。”齐王虽然脸色发白,但是声音依然带着往常的平稳笑意,在太监的搀扶下下了肩舆,“甚巧,竟是遇上了都尉,本王刚好去听戏,正愁无人相约,都尉何不一同前去?”

    萧安庭正想拒绝,但还没等他出声,齐王便已经一脸戏谑,“啊,想来都尉又要拒绝本王了,听闻这几日都尉和林家二小姐交往甚密,过几日都要陪人家去潭桦庙祈福了。放心,本王去看戏的地方绝对是个正经场所,不是那些阿猫阿狗想的香艳之地。都尉大可不必担心林姑娘知道了置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萧安庭反倒不好拒绝了。林知霜还没过门呢,自己就如同妻管严一般,传出去多难听。更何况齐王断然不是没事找事就寻人一同看戏的主,怕是真有要事要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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