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金丝笼中雀
“没，没事。”
捡起扔过来的香蕉，韩淡笑得勉强。
和妻子对视一眼，段萧然实在很难相信他这席话，“刚才我和你姐姐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
这可不像没事模样。
楚筱妍眼露担忧，“有什么事千万别憋心里，和我们说说，也好过独自承受。”
两个小家伙同样围过来，叽叽喳喳的劝说:“韩舅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舅舅有心事了！”
听着一家四口热情又真诚的关怀话语，韩淡犹豫再三，托出心内忧虑。
“其实是我想留在军营里，继续过军旅生涯，过去我一直不明白自己因何而活，在军营里的这些天我找到了答案。”
“可另一方面，楚姐姐你们决定去江南定居，我又舍不得你们。”
所以他才会这么纠结，到底该如何进行选择。
楚筱妍吃着女儿塞过来的点心没说话，想先听听段萧然的意思。
段萧然淡淡开口，“你有这样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我们离开军营已有数十里远，此刻返回有些麻烦。”
韩淡窘迫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或许我这席话你听了会不高兴，但我还是得实话实说。”
段萧然墨眉一挑，眸光点点犀利流转，“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在军营里混混日子还行，一旦去往战场上，你根本不是敌军对手。”
“且不说这段时日你一直陪着云儿，美其名曰是和他一起习武，本质上还是照看小孩。”
“战场并非儿戏，如今的你还没磨炼功成，想上战场杀敌我不反对，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前提是能保护好自己。”
段萧然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韩淡脸色刷的惨白。
嘴唇颤抖着，找不出反驳字眼。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你还需多多磨炼才行。”
亲自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拼杀，无数次走过鬼门关，段萧然很清楚，如今的韩淡跟军营里的将士们差距绝不是一星半点。
“小韩，你也别嫌你段姐夫话难听，道理就是如此。”
楚筱妍瞥过韩淡惨白如纸的脸，杏眸颤动。
本质上小韩还是个孩子，把孩子的梦想亲手打破确实残忍。
但为了孩子着想，他们必须去这么做。
“哪怕是你段姐夫，在战场上都不敢说一定能全身而退，你的身手纵然矫健，也不是你段姐夫的对手吧？”
“我和你姐夫只是不愿你变成那河边骨，你且先跟随我们下江南，让你姐夫把他的绝学武功交给你，待到学成那天，你再从军上战场浴血杀敌不好吗？”
楚筱妍和段萧然轮番劝说不算，云儿和清儿两个小家伙也跟着一起挽留。
韩淡一言难敌四口，终归被四人说服，“我，我明白了。”
“我会和你们一同前往江南，陪在清儿和云儿身边，看他们长大。”
“走，和韩舅舅到那边去玩好不好？”
满腔热血被浇灭，说不难过是假的。
韩淡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带领段朝清和段御云兄妹去往小溪边嬉戏玩水。
楚筱妍和段萧然一起目送他离去，男子高挑的背影莫名佝偻。
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下去。
“说到底，韩淡他还是个孩子。”楚筱妍叹息，“会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
“是啊，而且他过去一直生活在尉迟咏德打造的金丝笼里，哪曾见过这世道的黑暗。”
疾病使然，韩淡从前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尉迟家别苑那小小的一方天地，无论是人情世故或者是非黑白，他都没机会亲身经历。
“妍儿，是你把他从那只金丝笼中解救出来。”段萧然侧头看向妻子，眉眼柔软温和。
“我也没做什么，主要还是靠他自己。”楚筱妍双手撑在身后，微微勾着下巴，越过段萧然看着韩淡。
水润殷红的唇瓣弯出一抹弧度，“只有他自己真心想走出这个金丝笼，我的推波助澜才有意义。”
午饭毕，歇息完，二十名亲信暗卫护送的两辆马车继续上路。
再度启程后他们便专心致志赶车，不到万不得已，一日三餐也鲜少下车解决。
日子一天天过去，众人越发接近江南一带。
清凉的天也重新变得闷热。
甚至沿途中他们还看到了盛放的花丛，一切都显得那么欣欣向荣。
这一日，两辆马车驶进一座平平无奇，又与众不同的县城。
金秋时节，本该是瓜果梨桃丰收的时令，到了这座县城却是百花盛开。
美如美矣，韩淡和两个小家伙到底还有几分不明所以。
楚筱妍和段萧然自然知晓缘故，只是习惯性相视一笑。
“娘亲，清儿想在这里住几天再走。”
“我也是我也是！周围有那么多盛放的鲜花包围着，云儿也想在此稍作停留。”
段朝清和段御云兄妹七嘴八舌，韩淡听了他们一家四口的对话，也表示赞同，先在这座百花盛开的县城中住上几日再去江南。
所谓少数服从多数，清儿和云儿外加一个韩淡都想留在这座县城中，楚筱妍和段萧然自然没理由拒绝。
一名暗卫很快租下了一处院落，作为众人在镇上的短暂落脚处。
当天晚上，楚筱妍亲自下厨，久违的给一家人做饭吃。
相安无事过了五天，小县城几乎被楚筱妍一行人逛了个遍，便重新踏上赶往江南之旅。
马车日夜行进一月后，一片蒙蒙秋雨中，来到了西梁国的江南一带。
楚筱妍掀起窗户上的小小布帘向外看去，雨丝混杂着树上的落花，兜兜转转停在地上的积水里。
“这里就是江南一带了吗！”
楚筱妍趴在窗棂上感叹，跌跌撞撞这么久，早在去年，她和段萧然就提出了动身下江南。
一直以来，一家人渴望着前往江南一带，若不是遇到了各种突发事宜，他们早就成功抵达，而不是一路上排忧解难为民请命。
江南一带多的是郡城，他们依旧不曾精心挑选，找了处风景宜人的地方便在城里寻找住处落脚。